他嘟囔几句,勉强翻了个身,手指像受惊的飞蛾般不住抖动,打算继续睡。
江子陵指尖微动,床上的被子便凭空消失。
留下仿佛在阳光下被暴晒的蚌壳般的楚暮,瘫在哪里,紧闭双眸。
楚暮在心里纠结了数秒,眼看糊弄不过去了,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双手合十。
可怜巴巴地认错:“师尊,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投在他胸前的阴影纹丝不动,像一座雕像。
楚暮继续道:“师尊!我错了,你罚我吧!”
风好像都静止了,无法从敞开的窗棂吹进来半死。
楚暮维持这个姿势,盘着腿,腿都酸了,仍然没有得到了江子陵的一句话。
床单似乎在燃烧,在他的脚下生出火苗。
楚暮顶了顶后槽牙,绝望地把双手往上一摊:“师尊,我也是没法子了啊,你不要生气,我可以解释。”
终于,一道冷淡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
“这是第二次。”
都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什么原因来着?楚暮挠挠头,努力地回忆着。
突然,他猛然一震,想起来了!好像是看因为熬夜描绘美人图....
“师尊,我已经知道错了,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吧。”楚暮立马改变态度,乖乖的认错,并且表达自己的愧疚。
“不知悔改。”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听起来很平淡,但楚暮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江子凌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楚暮,目光平静得可怕。
“师尊,我可以解释的,你别生气...”楚暮反复斟酌,好半晌才指着自己的熊猫眼,装作可怜兮兮地说道:“你看看我这眼睛,像不像是熊猫眼?”
江子陵闻言,低头看,他的眼睛的确和熊猫差不多了。
不过江子陵看他的目光却越发的冷厉。
“不许狡辩。”江子陵冷漠道。
楚暮顿时耷拉下脑袋,不再多言,乖巧得很。
“你就是这么修炼的?”江子陵问道,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楚暮。
楚暮知道江子陵是真的生气了,此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这般态度还修炼什么,浪费时间。”江子陵冷冷地说道。
楚暮也知道自己犯错误的确是理亏,眼看就要挨罚,急忙说道:“我在学习符箓术。”
一脸真诚,不似撒谎。
“符箓术?”江子陵眉头一挑。
“嗯。”楚暮点点头,双手撑着床沿下了床,来到乱糟糟的书案前,从那一堆鬼画符般的纸中挑挑拣拣,最后挑选出一张符篆,递给江子陵。
“师尊请看。”楚暮将符篆奉到江子陵跟前。
“这是我在书房的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上面有记载,用符篆可以增加精血、肉身的强横程度,而且可以提升一些攻击力。”
他与江子陵现在就是一条船的,瞒着对方也没意思,总会被发现的,倒不如他主动说出来,还方便他画符。
江子陵拿过符篆,一眼扫去,眼底顿时浮现出一抹诧异。
这符箓虽看上去像是小儿涂鸦般错乱无章,笔势却微妙的保留了原来的轨迹,简单来说,就是画对了,但是很难看。
楚暮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江子陵的神色,他的眼角一眨不眨的,生怕漏了一丝细节。
楚暮画的都是一些低阶符箓,也不怕江子陵看出什么,反正都是烂大街的东西。
“师尊,你看我画的怎么样?”楚暮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用符篆来修炼的?”江子陵将符箓放回楚暮手中,问道。
“这个......”楚暮挠挠头,犹豫一番后道:“我的天赋不行,根基也太弱,想要提升自身实力,只得在符箓上下功夫。”
“这种符篆的修炼,需要对符文之力有极高的理解,你现在能够领悟吗?”江子陵又问道。
“弟子愿意尝试。”楚暮认真地说道。
江子陵盯着楚暮看了几眼,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有此决心,那我也不能剥夺你的机缘。”
他手一转,手心中就出现了一卷玉卷,递给了楚暮。
“我传你一套符咒的秘籍,你自己慢慢参悟,三日之内将符咒熟记于心,届时我会检验一遍,再考虑你是否可以修炼。”江子陵说道。
楚暮将玉卷打开,这玉卷上密布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有一种特殊的韵味,蕴含着玄奥莫测的力量,一旦修炼成功,必然能够获得不小的裨益,对修炼之路有不少的好处。
“多谢师尊。”楚暮接过玉卷,恭敬地说道。
“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找我。”江子陵说道,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哀乐。
“是,师尊!”楚暮重重点头。
“如此说来,上一次你也是在钻研这符箓?”江子陵问道。
“呃......”楚暮脸颊抽搐了一下,干笑两声。
不,那个我真的只是在临摹美人图而已。
不过,这句话楚暮并没有说出口,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是的。”
楚暮正要接着说。
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侍卫,他双手抱拳道:“启禀仙君,有贵客上门。”
江子陵眉头微皱,他的目光落在楚暮身上,带着审视,楚暮的心里一阵忐忑,暗自揣摩他眼底的情绪究竟代表着什么。
“虽说你是为了画符,但你毕竟犯了错,所以,今日挥剑加挥一万。"江子陵一字一句道。
“师尊!!!”楚暮闻言,脸色顿时大变。
那可是加挥剑两万啊!两万下来,他这手臂还能要吗!
“怎么?”江子陵眼皮微微抬起,眼眸中透出几分威严。
“师尊,我......”楚暮一时语塞,他怎么敢有意见。
“既然没意见,那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办。”江子陵一挥衣袖,转身朝着寝宫外面走去。
“是。”楚暮无奈地说道。
话音落下,人已经不在屋内。
楚暮委委屈屈地收拾好,去了演武场,挑了一把适合自己的剑,开始挥剑。
加挥一万次真的不是简单的,起初,楚暮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挥剑。
到几千次的时候,他的衣衫已经尽数被汗水浸湿了。
一日下来,楚暮心里装着白日里的事,总是不放心。
他可不愿意给江子陵留下他懒惰的印象,还是想要解释清楚,但手上还差一万多,他只好耐着性子,一剑一剑地挥着。额头的汗水干了湿湿了干,身上的衣衫也是如此,黏在身上,很是不适。
终于,一万剑挥完,已是深夜。
楚暮一松开剑,胳膊似乎已经废了,抬都抬不起来,没了知觉。
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后,楚暮听着窗外的阵阵虫鸣声,心中有了计较。
转头便去了厨房,不多时,便从厨房端出一万热腾腾的汤出来,迈着步子走向江子陵的屋子。
他想起来以前江子陵可喜欢喝他熬的汤啦,每次都会喝上几碗。
虽说现今江子陵早已辟谷,但这喝的是汤吗?
这喝的是他的一片心意!
楚暮碰了碰手腕上的烫伤,心里有些戚戚然,只是许久不曾下厨,手法生疏了些。
他敲响了房门,屋内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进来。”
楚暮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江子陵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修炼。
听见楚暮的脚步声,他睁看眼,看向了楚暮。
“何事?”
楚暮先是朝着江子凌行礼道:“师尊,弟子已挥剑两万次。”
江子陵瞥了楚暮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道:“今日之事,不要再犯。”
说罢,又补充一句:“若再有下次,便加罚你三日不准用膳。”
楚暮:“......”
这家伙,真狠!
“自然。”楚暮说道,也不知是因为那挥剑两万,还是被江子陵的威胁吓到,他感到手腕隐隐作痛,连带着托盘中的汤蛊都在摇晃。
楚暮强自稳住心神,笑眯眯地端着放着汤的托盘走上前来。
“师尊,更深露重,想来师尊已经许久未尝过凡间的食物了,我之前学过一道汤,不知师尊可否赏脸?”
一股子很难形容的味道冲击了江子陵的嗅觉,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江子陵微微侧首,托盘上摆着一道漆黑的块状物,普通的汤都是流动的,这个汤却是固体,江子陵眸底闪过一丝嫌弃。
“我未曾吩咐你做这种事。”江子陵不冷不热道。
“师尊,你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一直想为你做一顿饭,可惜我不太会做菜,只有这汤拿得出手,希望师尊不要嫌弃。”说着,楚暮立即挺直了身板,眼神中,却带上了极细微的骄傲与期待。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诚挚至极。
江子陵看了他一眼,并未动作。
“师尊?”楚暮催他了。
江子陵看着那汤蛊,很想拒绝。
那玩意儿一看就不是能喝的。
“师尊,你尝尝,味道如何?”楚暮殷切地盯着他,满眼期待地说道。
江子陵的眸子深沉了几分,唇瓣微张,刚想拒绝。
突然,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一抹讶异之色浮现出来。
然后,楚暮看到江子陵用勺子舀起来,喝了一口。
“师尊,怎么样,好吃吗?”楚暮满脸期待,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江子陵没有回答楚暮的话,而是看着他,眉头皱了皱,眸中闪烁着浓郁的疑惑。
他的眼神让楚暮一怔。
“师尊,是不是不好喝?”楚暮有些忐忑地问道。
江子陵看着楚暮,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江子陵的目光从汤蛊移开,转移到楚暮的身上:“这是什么汤?”
视线微移,楚暮手腕的位置不仅有练剑带上的青紫,还有烫伤,一片通红,很是刺眼。
楚暮却毫无察觉,一双眼睛闪闪地看着他。
“这汤名叫百花乌鸡汤,是我特意熬制的,不仅美味,而且能够滋养身体,延年益寿。”楚暮道。
江子陵不语,下一瞬,楚暮的手里便落了一个玉瓶子,是一瓶药膏。
“外敷,明日身上的伤就会痊愈。”江子陵道。
“谢谢师尊!”楚暮感谢道。
随之楚暮打开玉瓶子的瓶塞,倒出了里面的药膏,轻轻地擦拭在了伤处。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疼痛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
楚暮收好瓶子,眼角就瞄到,汤蛊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抬头一看,江子陵仍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师尊,好吃吗?”楚暮凑近了问。
“嗯。”江子陵点了点头。
楚暮半信半疑,端着空碗回厨房时又勺了一汤蛊,可嘴才一接触到那黑乎乎的东西,他拿汤蛊的手就抖了三抖。
难喝,不是一般的难喝。
但是想起江子陵喝完后面不改色的模样,楚暮神色复杂地看着看着手中的汤蛊,难道,是我味觉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