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院长听到少年的话,并未顺着对方的意思去询问自己身边的女弟子,他甚至不曾转头多看一眼那女弟子,而是将视线缓缓从天劫脸上,挪到灵泽脸上去,
“这是何意?”
田院话语中充满质问的语气,抬手指着少年掌心托着的雷电,看向灵泽的目光仿佛在说:管管你这个师弟。
灵泽却并未出言制止少年在别人的地界随便放电的行为,而是将目光放在田院长身边的女弟子身上,陷入沉思。
僵持片刻,迟迟没有等到灵泽的表态,田院长眉眼间布满阴翳,
“三位,既是来求借警幻天书的,介绍书信和求借令牌拿不出来也就罢了,还反过来动手打我书院的人?如此行径,是否应当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灵泽又盯着那女弟子看了一阵,明白过来——
这女弟子,恐怕就是刚才在山脚下,误闯入他的防御法阵里,又领着他们来到这书院的那个年轻小弟子。
刚才在书院外头的那副男弟子的模样,显然只是她的伪装罢了。
她这套伪装,十分厉害,骗过了灵泽,骗过了萧逸,可是,却无论如何,没办法骗过堂堂九天雷劫的双眼。
天劫应当是刚才在书院外头的时候就已经透过这女弟子的伪装,看到了她的本来样貌,所以才会在刚进入这蓬荜堂,第一眼看到那女弟子的时候,目光中就充满了敌意。
想通了这一层,那灵泽丢了的介绍书信和租借令牌,到底是被谁偷了,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就难怪天劫在意识到灵泽的东西被偷之后,第一时间会放出雷电,对那女弟子发难。
想通这一层,灵泽看向田院长,先笑着向对方作揖,又说:
“田院长,是这样,我们刚才在过来的路上,刚好和您的这位女学生遇上了,那时候这位女学生刻意隐藏了气息和长相,以男弟子的模样出现,领着我们过来书院,之后就离开了。
“而就在这位女弟子出现之后,我乾坤袋里的介绍书信和租借令牌,就不见了。
“所以,我师弟的意思,是想要问问这位道友,是否知道我们的东西现在何处?”
灵泽讲完,田院长的双眼微微眯缝起来,
“你在怀疑,是我的学生偷了你的东西?”
“晚辈只是陈述事实,剩下的……”
灵泽看向田院长身边的女弟子,剩下的话,没有直接挑明。
田院长目光阴沉,此时终于侧头看向身边的学生,
“雪君,他们说的,可有此时?”
叫雪君的女弟子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被灵泽直直地看过来,眼底有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她收回视线,目光和自己的院长对上,慌乱的神色很快便散去了,重新挺起胸膛,替自己辩解道:
“弟子刚才天色微亮的时候,确实无意之间闯入到这几位道友的法阵中,但那是弟子在山下晨读的时候被藤蔓绊倒,不小心跌进去的。
“弟子后来还好心给他们带路,领他们来书院了。
“没想到他们非但不感谢我的帮助,还污蔑我偷了他们的东西!”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为何要伪装成男弟子?难道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对方辩解的话刚讲完,萧逸质问的话便紧接着抛出来。
雪君被噎住,支支吾吾说:“我、我、我平日就喜欢扮做男弟子模样,这有什么奇怪!
“我一介女流,在外行走时多有不便,换成男子样貌,这样也要被怀疑吗?”
萧逸却不买账,只是抱着手臂,侧头看她,“你刚才不是说自己只是在山脚下晨读?在自家书院的山下晨读,也算在外行走?”
雪君涨红了脸,正要再开口替自己辩解,这时田院长道:“雪君平时就是在书院内行走时,也惯常会换作男子的样貌,这一点,为师可以作证。”
萧逸仍旧咄咄逼人,“就算这样,也不能洗脱——”
“——好了!”田院长这时高声打断道,“此事,没有证据,难以下定论。
“我虽然不会偏袒自己的学生,可更不希望她平白被诬陷。
“三位小道友,不如先在我院暂住,再找一找自己遗落的东西。
“至于雪君,我自会再查处,若果真是她所为,必定给三位一个交代,绝不姑息!
“三位,意向如何?”
田院长说罢,来回看着面前的三个年轻面孔。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好,就依田院长所言。”
天劫和灵泽同时开口,给出了完全相反的回答。
天劫拧着眉,看向灵泽,“哥……”
灵泽这时却已经站起身,向田院长师生行礼,领着天劫和萧逸告退。
三人被安排在客房,天劫满脸不服气:
“分明是那女弟子偷了我们的东西,你为何要同意离开,为何不找那女弟子讨回来?”
萧逸也帮腔说:“我们现在这样离开了,岂不是给了她销毁证据的机会?”
灵泽却摇头说:“她不需要销毁证据,我们也不可能找她讨回东西的。”
“为什么?”
“怎么讨不回来?”
灵泽有些无奈,“那女弟子,恐怕是受她师父支使,才偷了我们的东西。
“这种情况,我们据理力争有什么用?田院长不可能追究她的责任,更不可能要她把东西还给我们的。”
“受她师父支使?”
萧逸和天劫都是满脸差异,“你是说,是无涯书院那位院长想要偷我们的东西?”
灵泽点头,“从气息来看,那女弟子的境界应该在金丹期,这样境界的修士,按说在靠近我们的时候,气息很容易就能被我发现的,可是为什么在山下的时候,她能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我背后去?
“而且,哪怕她是元婴期甚至更高境界,刚才在蓬荜堂不过是刻意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她也不可能在我全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破我的防御结界的——
“我的法阵师承南烛真君,我对自己打造的结界有信心,除非是我们掌门或者无涯书院院长这个境界的修士帮忙,否则,她绝不可能那样无声无息地突破我的防御结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没有偷那些东西的动机——
“我师父的书信和那租借令牌,除了可以拿来帮我们借用那警幻天书之外,根本毫无用处。书信和令牌上都注明了我们的姓名和气息,哪怕偷了,其他人也不可能拿去借用那警幻天书的。也就是说,对于那偷盗者来说,这两样东西,根本只是一张废纸和一块破铜烂铁罢了。
“如果是看中我的法器,那已经摸到乾坤袋了,为什么不偷我师兄师姐给我的那几个至臻法器,却要偷那两样东西?
“这根本讲不通。除非,她是帮其他人偷的。
“如此一来,田院长那明显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也就解释的通了。”
天劫闻言,拧着眉看灵泽,“可是,那老家伙又为什么要偷我们的东西?”
到这时,萧逸已经明白过来,顺着灵泽的思路,回:“因为,他不想让我们用那警幻天书。”
“不想让我们用?”天劫不明白,“不是说那天书可以一直重复用很多次的,给我们用了,他能有什么损失?”
灵泽耸耸肩。他现在也不过就想到这一层的,至于田院长为什么不想让他们用那警幻天书……
“要想办法打听打听,这警幻天书最近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突然不愿意给书院外的修士借用了。”
灵泽话音刚落,乾坤袋里金色光芒一闪而过——疯爷爷给他递了一张传声符过来。
传声符是从天山山顶上的天机阁千里迢迢送过来的,里面只有简单一句话——
[算出来了,那泉,不知道被哪个不知好歹的,用了个极巧妙的乾坤挪移术法,竟然给放进你们要找的那本书里去了!]
听到这里,灵泽三人面面相觑。
看起来,田院长的动机,迎刃而解了——
不知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将无涯书院的那至臻法器墨染清泉,藏进了另一个至臻法器警幻天书里,而为了防止书院之外的其他修士在那天书里接触到墨染清泉,他们便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迂回地阻止其他修士使用警幻天书。
意识到这一点,萧逸冷哼一声,“警幻天书出了问题,不方便借用,直接告诉我们一声不就好了,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演这一出戏?
“这帮书生,未免也太要面子了些。”
正说着,就见灵泽乾坤袋里又来了一张传声符,还是疯爷爷发过来的——
[对了,你们几个,如果要进那书里找那泉,无比要当心些,那书里的幻境,诡谲多变,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损伤神识。]
萧逸有些无奈地说:“我们现在根本连那书的影子都见不到,遑论进书里去找那泉呢?”
他刚说完,一个年轻的小书生探头探脑地,悄悄摸进来。
三人一眼认出了那书生——是之前五门联考的时候,凭借一个“屎”字,“力压”灵小天和萧逸,成为倒数第三名晋级的考生,许青云。
许青云听说三人要过来,便迫不及待想要和他们见面了,之前联考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灵小天和萧逸强行输给他,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晋级的,因而他满怀感激,一定要来当面感谢两人。
“按说你们刚过来,我不应该这么急着叨扰的,可是我明天就要跟着师兄师姐们进去那天书……不是……是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怕等我回来了,你们已经打道回府了,这才急着过来,想当面谢谢你们。”
许青云说着,朝着对面拱手,深深一礼,口中讲着大恩不言谢,往后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他许青云必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灵泽站在一边,听到小书生的话,唇角缓缓地勾起来,意味深长地看向身边的两人。
天劫萧逸和灵泽的目光对上,相视一笑。
他们同时看向那小书生,道:
“我们倒是确实有一事,想要请许小道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