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泽的神识紧紧锁定在那张契约法阵中央,手指轻轻摩挲着乾坤袋的边缘,像是在抚摸极贵重的珍宝。

  那金光凝实的人影,是他。

  只有他。

  金光周围被一层像七彩琉璃似的透明结界笼罩住,让里面的人影像是披上了一层滤镜,滤镜之下,繁复的金色线条细致入微地刻画出灵泽的模样,栩栩如生。

  灵泽的唇角缓缓扬起来,一颗心仿佛飞上云端,轻飘飘、软绵绵。

  他往前迈出一步,调动灵力汇聚在脚下,想要御风而行,不管不顾地冲到那少年面前去。

  然而,将先前放在那少年身上的定位法阵取出来,灵泽却发现,那法阵上,竟然无法寻到任何少年的踪迹。

  和那两只“屎壳郎”一样,天劫也倏然间从这秘境里消失了……

  .........

  另一侧,少年循着那一丝桃花的气息,踏着雷电,顷刻之间便从白景行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哎!小鬼!去哪?等等我!”

  以那小鬼的速度,白景行就是倾尽所有功力也是断然追不上的,他只能一跃跳到身后神兽白泽的背上,催促神兽快些去追那小鬼,别让他跑远了,否则遇到危险,自己不好跟他哥交代。

  然而对着白泽屁股啪啪拍了许久,那神兽却是石像般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啧,你这鹿角怪,关键时候掉链子!”

  白景行骂骂咧咧从白泽背上跳下来,心下想,这神兽恐怕是认主的,只有灵泽吩咐的行程才愿意走,他是使唤不动了。

  想到这里,白景行慌张掏出乾坤袋,正要给灵泽去一张传声符,对面的传声符却先一步发了过来。

  “小天和你在一起吗?”

  灵泽的声音有些沉,问得也很急,明显是察觉到异样了。

  白景行也不敢隐瞒,将情况简单说了,又说:

  “你的坐骑怎么自带防盗系统,我使唤不动,你快帮我喊两声,我这就去追那小鬼,兴许还追的上。”

  白景行说着,已经将那传声符贴在神兽的耳朵边上,等着灵泽帮他下达命令。

  灵泽没有开口。

  他眉心轻蹙,目光沉下来。

  白泽是神兽,通古今、知万物,既然它不愿意驮着白景行去追天劫,那必定是感知到了前方有他们无法战胜的危险,这才选择用这种“拒载”的方式来保护白景行一行人。

  “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灵泽沉声说,“我尽快赶去找你。”

  传声符的光芒暗淡下去,白景行站在原地,绕着神兽来回转圈,不断拿神识查探着周遭的情况。

  这时,两道熟悉的气息隐约传了过来。

  “大屎、小屎?”

  白景行寻着那气息飘来的方向,缓步往前走去。

  .........

  一个时辰之前。

  两只“屎壳郎”在白景行的教唆下,全副武装,重新摸到之前偷那把飞刀的洞穴去。

  那洞穴里空无一人,之前那一队修士应当只是短暂地离开,所以仍旧留了几道防御结界在里面。

  两只“屎壳郎”将白景行给他们的破除结界的法锤拿出来,熟门熟路地在那防御结界最下角凿开一个小洞,悄悄摸进去。

  有乾坤袋,修士们出行都会将宝贝法器随身携带,所以此时洞穴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有一鼎丹炉立在里头,不知在炼什么东西。

  “现在怎么办?”

  小屎看向同伴。

  “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等他们回来,趁他们打坐的时候,咱们再去偷……不是,薅羊毛。”

  他们现在这屎壳郎形态,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起眼,加上有白景行给的敛藏气息的法器傍身,虽然那一队修士随便哪个都比他们境界高出不少,但他俩也不怕被发现。

  小屎应了声,正要转身找个土堆去给自己搓个洞出来钻进去,后爪被大屎拿爪子勾住了。

  “小屎,你看那边。”

  小屎转头,顺着大屎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丹炉之上,正有细小的银白色电光不断地漏出来。

  “这是……雷霆丹?”

  “看起来是的。”

  “要不要……偷来试试?”

  两只“屎壳郎”迅速达成一致,爬到那丹炉边上去,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根带金属钩爪的绳索,朝着那丹炉口丢进去。

  很快,两颗滚烫的雷霆丹掉落出来,周围还裹挟着细小的银白色光芒。

  “是天雷的气息!”

  “快!趁热吃了!”

  两只“屎壳郎”一人抱着一颗和他们差不多大的雷霆丹,卡兹卡兹咬起来。

  待到丹药吃完,他们摸着滚圆的肚腹,面面相觑,

  “你、你有感觉吗?”

  “有!我、我好像……要突破了!”

  话音未落,小屎的头顶立即聚集起一团小小的雷云。

  这雷云看着和之前那秃头修士的蘑菇云差不多大,但是覆盖在小小一只屎壳郎头上,看起来尺寸刚刚好。

  屎壳郎抬起前爪,朝着头顶的蘑菇云喊了一嗓子。

  就听轰隆一声,蘑菇云上落下一道雷电,打在屎壳郎头顶。

  紧接着,咔哒一声,屎壳郎背上的甲壳颤了颤,身体膨胀了一圈。

  小号屎壳郎,就这样变得比大号屎壳郎更大。

  “我……我升级了!我真的渡劫升级了!”

  屎壳郎激动到破音,

  “我现在不是小屎了,我……我是超大屎了!”

  大屎很捧场地上前去,握住同伴的爪子,

  “超大屎,你渡劫成功了!这里的雷电真的是天雷,真的能用来渡劫!”

  超大屎捂着嘴,落下泪来,

  “唔,我终于渡劫成功了,唔,等我从这秘境里出去,一定要回去告诉我师父,我爹,我娘,告诉他们,我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我不是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我,我也……”

  超大屎话说到一半,一道阴影倏然从头顶笼罩下来。

  两只屎壳郎尚未回神,已经跌入了一个球形金属笼中。

  超大屎眼角还挂着泪,升级感言尚未讲完,仍旧沉浸在喜悦中,一脸茫然,

  “大屎,这是什么——”

  嘭!

  超大屎话讲到一半,身体像一颗水球似的,炸开了。

  大屎被喷了满脸浓黑的血水,吓得浑身都在打颤,

  “小屎!小屎!超大屎!”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同伴,顷刻之间,化作了一滩血水!

  “啊——!”

  大屎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疯狂的尖叫起来。

  喊到一半,笼罩在他周围的金属笼开始发出嗞嗞的电流声,紧接着,电流尽数打在屎壳郎身上,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

  “不、不、救命、饶命、……”

  大屎连敌人是谁都没有看到,根本不知道应该向谁求饶,只能伸出两只前爪往笼子边缘扒拉。

  然而扒到一半,就听到嘭的一声,和同伴一样,他的身体也爆开,化成一滩血水。

  吴严法站在不远处,抬起手,将那避雷笼重新缩到皮球大小,托在掌心。

  他神色淡淡地冷哼一声,对于两只“屎壳郎”的惨状,无动于衷。

  好像杀死这样两个低阶修士,于他而言,真的像踩死两只蚂蚁一样,无足轻重。

  “啧,你把那两个修士彻底清理干净了?”

  耳边传来另一个修士的声音。

  吴严法转头,漠然看向洞穴口,就见一把“长刀”靠近过来。

  “怎么,你不会对这种蝼蚁动了恻隐之心吧?”

  吴严法冷声问。

  那“长刀”冷笑一声,“自然不是,可我准备拿这两坨屎做钓饵,骗我那愚蠢的弟弟上钩,好一网打尽的,你这样,坏了我的好事。”

  “简单,”吴严法抬手,取了个琉璃瓶,将金属笼里的血水吸进去,然后递到长刀面前,“拿去用吧。”

  “长刀”一怔,“你这避雷笼,不是只进不出吗?”

  吴严法像看智障一样看着“长刀”,

  “避雷笼,困住的,自然是雷电,而非修士。

  “这天地之间,不管是什么样的雷电,哪怕是那九天雷劫,只要被收进我这笼中,都休想再逃出去一丝细小的电光!”

  “长刀”了然点头。

  他跟这位法爷合作了不到一天时间,已经看到他用那金属笼杀死了几十个正在渡劫或是围观渡劫的修士了。

  看起来,那些修士是因为在渡劫的过程中,周身都被雷电裹挟住,这才被困在那避雷笼里无法脱身,而一旦修士化成了血水,身上不再有雷电残留,就可以摆脱那金属笼的束缚了。

  只是,血肉之躯是出来了,命却留在那笼子里了。

  “长刀”忍不住摇头。

  他自认是个恶人,可要说心狠手辣的程度,他和这位法爷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长刀”正想得出神,吴严法已经循着雷电的气息,托着金属笼,飞身出去了。

  “长刀”慌忙收敛心神,追上前去,就见吴严法手臂一挥,将那避雷笼重新送出。

  这次的目标,是一棵柳树精和站在上面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低阶修士。

  避雷笼罩住他们两个的时候,那低阶修士顷刻间便魂飞魄散,只剩下一滩血肉。

  那柳树精修为高些,在金属笼中拼死挣扎,但眼看着气息渐弱,奄奄一息。

  “师兄!”

  一株桃花精突然冲上前来,死死抓住那金属笼的笼壁,将自己的桃枝送进笼子里去,试图将柳树精拉出来。

  “他死定了,别白费力气了。”

  吴严法见状,冷冷说。

  桃花精猛然转身,双眼猩红地瞪向吴严法,拼尽全部修为,想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长刀”见状,正在考虑要不要上前帮忙,就见吴严法一抬手,简单两招便轻松将那桃花精打趴在地。

  “师弟……”

  避雷笼里,传来一声低|吟,那柳树精眼看着气数将尽了。

  桃花精见状,绝望地嘶吼一声,“你若不在,我绝不独活。”

  说罢,桃花精幻化成万千花瓣,主动飞入那避雷笼中,将柳树精层层环绕起来。

  “找死,我成全你!”

  吴严法说着,五指收拢,调动避雷笼里的雷电,准备给那绿柳红桃最后致命一击。

  轰隆——!

  一声巨响,震彻天际。

  吴严法被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吓得一个哆嗦,双脚一软,险些跌了一跤。

  再看身边的“长刀”,已然吓得咣当一声瘫在地上。

  吴严法循声望去,就见天边一团银白色的电光靠近过来。

  是雷电……

  他堂堂法爷,专业收服雷电,和雷电打了一辈子交道,什么样阵仗的电闪雷鸣没见过,像现在这样被一团小小的电光给吓到腿软的情况,却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吴严法恼羞成怒,后槽牙咬得咯吱响,眯起眼,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见一个银发雪肤的少年,踏着那银白的电光,翩然落下。

  “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吴严法咬牙切齿地恨恨道。

  少年孤身一人,飞落至吴严法面前,高扬起头颅,睥睨着对方,开口是少年人的声线,口气却比天高,

  “识相些,你自行把他们放出来,我便大发慈悲,饶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