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域外星系愈发动荡,各派系星盗活跃,甚至连早已灭亡的几个星盗团都开始死灰复燃,一派风雨欲来之象……”
“虫族似乎爆发了内乱。据观测,虫族核心处辐射极其紊乱,推测有以下可能:
新任王虫诞生,引领低等虫族重分领地。或是旧王虫之间产生了新的矛盾,进行内战……”
“……”
清晨的商台江,阳光柔和洒在桌面上,映出遒劲有力的字迹。
修长指节翻过一页又一页的公文。裴端明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倒不如说,与裴然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对他来说才是新奇的。
挨个给出指示,在虫族那里停留了一两秒,他忖度着:
兰长观的伤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时间。更何况,元帅的心理状态似乎不太适合继续战争。
或许他该给元帅放个假。
裴端明抬手写下贺准将的名字,又往下翻了一页,笔尖却忽然顿住。
“白银星荒郊遇袭。据推测是旧贵族所为,其目的很有可能是小亲王殿下……”
裴端明眼神沉下去。
虽然那天裴然向他提起时,他态度很轻松。但是……
正如应行游所说的,旧贵族从未死心。
指尖点了点桌面,他直接将这件事移交给了理监局——孟斯白对旧贵族的恨意,足以让他满意。
这是最后一份公文。
他从昨夜凌晨批至现在,终于结束了。
……而现在,最后一个问题。
手指无意识摩挲上手腕。那里,一个秀气却很深的咬痕停在上面,哪怕过了一夜,也隐隐还能看见血痕。
指尖微微按压下去,熟悉的疼痛又一次传来。
裴端明低头看着那个牙印,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昨晚。
想到昨晚自己受了多少伤,裴端明不由得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然然是真生气了啊。
不过现在想想,昨晚似乎确实有些过分。
但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
毕竟,然然这样真的很……诱人。
但联想到自己在光脑上的发现,裴端明眼眸一沉。
这是最让他忧心的问题。
到底该怎么办呢……
然然会生气的吧?
毕竟他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甚至在裴然多次询问后仍继续欺骗。
明明有过那么多次坦白机会……
难得地,思绪混乱到抽不出丝茧来着手处理。
裴端明揉着眉心,又叹了一口气。
但不管怎么样,让他像之前一样对着应行游、孟斯白亦或者是别的什么alpha做出让步,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没办法放手了。
手腕光脑忽然一震。
【宿嘉木:定位】
是一处医院,似乎是宿嘉木任职的那家?
裴端明挑挑眉。他们虽然是同学,但平日里除了裴然的病情之外,少有联系。
【宿嘉木:然然出事了,快来。】
裴端明霍然起身!
*
中心医院最高层,唯一一间病房。
护士姐姐轻手轻脚走进来,换掉了摆在桌边的花,又稍稍拉开了一点窗帘,让新鲜的阳光溜进来。
随后是检查病人的各项信息,一切工作结束后,她又蹑手蹑脚地离开。
听到门关上,床上拱起的一小坨终于动了动。
片刻后,裴然探出头。
omega黑眸灵动,滴溜溜在昏暗病房中乱窜了一圈,这才悄咪咪拉下一点被褥,抬手勾过光脑,瞅了一眼时间。
已经快到中午了。
裴然在心里算了一下。
从他去找宿嘉木,到宿嘉木通知裴端明,再加路上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状若无意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腕。
omega皓白腕上,粉色的蝴蝶结紧紧禁锢,布条从手掌掠过,绕着小指松松缠上。
他现在还能回忆起alpha炙热手指轻轻划过掌心时,所带来的那种仿若要被点燃的痒感。
裴然闭了闭眼。
昨晚的教训太过惨痛,他在中午才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身边已是人去屋空。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当时向楚游泽提出这个计划时,楚游泽会露出那么不明显的赞同来——
毕竟他和蔺元洲体力方面的对比太过悬殊,虽然他也没什么损失就是了。
甚至,他也还有另一点收获。
裴然垂眸,看着光脑上的通讯记录。
他知道的,他的号码在裴端明那里有着特殊标记,哪怕是在深夜,也不应该迟迟才接。
毕竟最近,帝国貌似并没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裴端明处理。
而且,蔺元洲明明知道陛下不愿意见他,为什么还要主动打过去?
甚至是在……那种场景之下。
毕竟裴然从来没有将他们的关系告诉过裴端明。
而看裴端明对蔺元洲的态度,想必蔺元洲也不会主动去找死。
指尖忽然滞在半空。另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从脑海中无法抑制地浮现出来。
蔺元洲敢这样做,是否代表着他早已知道后果并不严重?
等等……不对,十几年了,他从来没见过皇帝会这样明显地表达出自己的好恶。
更何况,已经彻底被厌弃,甚至快要被斩杀的人,为什么会放到自己身边?
还是说,这种关系,才更有利于裴端明做一些其他事情吗?
蔺元洲……是得到裴端明授意,这才来到他身边的吗?
思绪纷乱,他闭目沉思片刻,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露娜姐姐……我需要您的帮助。”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而后,露娜很轻易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所以他便躺在了这里,静待着裴端明上门。
没多久,房门重被打开。
有人走进来,听脚步声似乎不是护士姐姐。
片刻后,身边光线骤然一暗。有人坐到他身侧。
裴端明注视着眼前的omega。
一直到现在,重新回到裴然身边,看到omega依旧平静的睡颜,他才终于有了种松了口气的真实感。
标记并不只对omega起作用。
长时间的分离,也会导致alpha焦虑不安。
他垂了垂眼睫。
宿嘉木说话太过含糊。
这一路上,种种可能性都在他心底划过,也就愈发让他紧张。
养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将裴然从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孩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
所以,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
目光轻轻擦过手腕。那里光洁无痕,昨夜裴然崩溃时留下的咬痕已经消失。
出于某种心理,他并不想让那道痕迹直接消失。
所以,他用拟态贴挡了起来。
袖口晃动一下,遮住那小块皮肤。
这么多次,裴然还是第一次咬得这么狠。
是他过分了。毕竟然然的腺体发育情况,或许不足以让他承受太多次的标记。
这是然然进医院的原因吗?
alpha的信息素隐隐波动起来,但好在他出门前还记得贴抑制贴,这才没当场露馅。
裴端明闭了闭眼,忽然注意到裴然的呼吸声隐隐乱起来,似乎要醒了。
片刻后,omega眼睫颤动一下,慢吞吞睁开眼,露出了那双漂亮的眼。
没有焦点的视线飘了一阵子后,终于落在身旁人身上。
“啊……哥哥。”
omega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小声叫道。
裴端明应了一声,又给他掖掖被角,沉声安抚道:“没事,别怕。我已经通知顾老先生了。”
裴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结合前因后果,裴端明这是以为他旧病复发了?
裴然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
表面上,omega仍旧是一副柔弱姿态,娇娇弱弱地伸出手,“哥哥。”
他轻声叫着,同时主动反握住alpha的掌心。
裴端明本就握着他的手,随着裴然动作,更是似乎有什么浅色的东西滑出被褥……
“你帮我解开,好不好?”
裴然眨巴着眼睛望着裴端明,声调软得就像是在撒娇。
裴端明心中一动。
自从裴然长大以后,似乎有许多年没这样和他说过话了。
他不由微笑起来,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浅粉色的蝴蝶结。
……他昨夜抱着裴然去洗澡时,拆掉了他身体上所有乱七八糟的绑带。
唯有手腕上这一个,不知是有意还是疏漏,总之,它在裴然身上待了一夜。
就像是第一次过后,绑在裴然脚踝上的蛇形银镯。
但这次也还算是有几分进步。毕竟蔺元洲这次没在上面附着精神力。
不然裴然根本没办法自己摘下来。
这次虽然自己可以直接摘下来,但裴然还是一脸无辜地将手递到了裴端明面前。
冰凉指尖捏起蝴蝶结布料,时不时还会擦过肌肤。裴然抬了抬手,好更方便操作,同时手指无意擦过alpha的手腕。
悄无声息地,在经过指尖特制消色剂的摩擦后,原本紧贴在手腕上的伪装贴瞬间失了颜色,甚至露出了皮肤下的痕迹——
瞳孔骤然缩紧!
裴然愣愣看着那小块皮肤,死死盯着其上的深深咬痕。
那痕迹太过暧昧也太过熟悉,哪怕裴然想要再欺骗自己——裴端明不是说,他养了一只猫吗?
……不,等等,这句话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谎话吧。
猜测了那么久的真相,此刻就那么坦然而突然地、大剌剌地放在自己面前。
裴然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