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出来后,发现蔺元洲已经不见了。
他没多想——毕竟斐济尔先生对蔺元洲的态度都那么明显了,再不走岂不是讨打?
毕竟,想用肉体凡胎去对抗机器的alpha应该不太多。
悬浮车重新启动,目标明确地向着某处驶去。
途中,悬浮车在路边停下,接上来一人才继续前行。
楚游泽换了便服,坐到裴然身旁,先是左右看了看,又疑惑问:“那个alpha不在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楚游泽有点失望:
“我本来还想研究一下你和他的匹配度呢。毕竟他应该是那晚上第一个感知到你信息素的alpha?”
裴然:“?”
未曾想过的角度。
但是……
他面无表情推开这人,“这个不重要。我们现在去找卢克。”
“卢克?”
“对。我在宴会上遇到的omega。”
裴然转头看向身旁人,微笑诱惑着:“据说,他的信息素有问题——我那次意外,就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果不其然,楚游泽的眼睛立刻亮了!
他甚至还兴奋地叠声催促起来:
“快快,我们快走!”
-
很快,悬浮车便停在一座隐在郊区的小别墅旁。
裴然下了车,环视四周,有点惊讶地挑挑眉。
资料上明明说,卢克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小贵族,收入只能勉强维持生计的程度。
但现在看……似乎并不是资料上所说的那样子。
还是说,眼前的环境,便是宴会那次事件后,旧贵族们支付给他的“报酬”?
别墅并没有警卫,AI警卫系统也轻松便被攻破,两人一路畅通无阻长驱直入。
顺着AI指引,一路走上二层,再轻轻敲响尽头那扇木门。
毕竟是个omega,哪怕极有可能犯下大错,也应该给他足够的尊重——
敲完门,没等房中人反应,裴然便立刻推开门走进去。
甫一推开门,鼻尖便萦绕起一股子腐朽的气息,随即是沉闷的咳嗽喘气声。
偌大的别墅中一片死气,就连这间屋子也一样。
似乎真如裴端明所说,这个omega“卧病已久”。但裴然明明不久前还见过他。
“你来了。”
喑哑的声音响起,还夹杂着咳声。但卢克对裴然的到来似乎毫不意外。
裴然皱皱眉,单刀直入:“你怎么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是被旧贵族报复了?还是被当成弃子?”
闻言,卢克眼神古怪起来,他闷声笑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却演变成撕心裂肺的咳声。
好奇怪。
裴然皱起眉,谨慎拉住想要往前走仔细观察的楚游泽,同时打开保护伞系统。
鼻尖气息瞬间清新起来。
卢克笑了一会儿,又停下来,对着他嘶声道:“好高傲啊……你过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裴然没出声,也没依照他的话向前走过去,只是微微皱眉,打量着卢克。
眼前的omega明显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声音含糊不清,表情也扭曲起来,似是痛苦又似是怨恨。
那双怨毒的眼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忽然又迷醉般道:“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为什么你要和我不一样?为什么你能和我不一样!”
颠倒的话语。古怪的神情……
卢克说着,疯狂地大笑起来,信息素骤然从身上爆发出来,很快便充盈了这片小空间。
楚游泽眼前一亮!他立刻取出光脑,开始疯狂提取分析数据。
裴然则稍稍后退一步,将空间让出来。
卢克发了一会疯,却见两人始终旁若无人般靠在一起,时不时还对着光脑数据指指点点,仿佛在分析他一样。
身体内部传来的伤痛终于忍受不住,喉头一腥,他颓然地倒在床上,眼睛却还怨恨地看向那个omega——
为什么呢?明明都是战争遗孤,明明当初一同在边星哭泣……
为什么,凭什么,裴然能坦然地忘记一切?
不久后,楚游泽终于从光脑中抬起头,满意地关上信息分析系统,轻描淡写最后再看实验对象一眼,对裴然道:“我们走吧。”
门嘎吱推开又被关上,只留卢克一人还瘫在床上,像是谢幕的独角戏。
—
一路畅通来到楼下,期间AI也并没有发出警告。
只有在经过走廊拐角处时,裴然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
楚游泽立刻扶住他,关切问:“怎么了?是刚才房间太小缺氧了吗?”
裴然扶着脑袋,用力摇了摇头。
——这种感觉,和宴会上那次好像。
但大概是因为这次早有防备,开启了保护伞系统,所以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太大。
……果然是卢克信息素的问题吗?等楚游泽的分析结果吧。
他缓了一下,对着楚游泽摇摇头,“没事,走吧。”
离开前,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一抹白色花瓣。
*
与此同时,商台江。
得益于裴然的提醒,裴端明终于想起了那次全息比赛。
他重又联系了赛方,确定了奖品的归属后,沉吟片刻,打通另一个通讯。
画面一转,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屏幕上。
裴端明先是向老人家问了好,这才迫不及待地提起另一个话题:“然然的病情报告,您看完了吗?”
老人家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轻哼一声,这才道:“看完了,和以前一个样,没什么大问题!又出什么事情了?你这么着急。”
裴端明一时沉默,似乎有些难以回答。
半晌后,他才斟酌着言辞,解释道:“然然似乎……很难分清楚alpha。”
顾老先生毫不意外,只是略略一扬眉。
“我记得在十几年前我就告诉过你。”
裴端明抬眼看过去,表情是明显的疑惑,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顾老先生说过什么了。
顾老先生语重心长道:“我明白你心疼然然。但是你要知道,当时帝国的科技并不发达。尤其是对虫族相关的研究。你却贸然进行了那项手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然然不稳定的发情期,和发育状态算不上良好的腺体,都受到了那次手术的影响。”
“同样的,那次手术深入骨髓乃至神经……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都是不可预测的。唯一可以保证的是……不会比手术前更糟糕了。”
裴端明瞳孔一缩。
顾老先生虽然心疼裴然的经历,却也还记得裴端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见他如今这副纠结样子,难免有些难受:“这并不能怪你。”
“毕竟……如果当初不是你做出了这个选择的话,然然很可能……”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顾老先生看着他,幽幽叹气:“然然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或许,你可以试试和他坦白。”
裴端明抿起唇,唇线锋利,仿佛随时都能割伤自己。
“我会考虑的。”
“端明,那场手术的经历者并不只有然然一个人……也注意注意你自己吧。”
光脑屏幕暗下去,映出alpha深锁的眉。
他静静坐在座椅上。
不知过了多久,光脑忽然一震。
是备用号码,也就是“蔺元洲”的账号传来了消息。
裴端明终于惊醒,他直起身点开光脑。
【小殿下:喂,蔺元洲,今天是周三了,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周三。
这个关键词瞬间触发了他的记忆。
[“往后,我们一周见两次面吧……唔,就定在周三和周日吧。”]
[“什么关系?当然是床伴呀。”]
omega温软却无情的话语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裴端明抿起唇。
【蔺元洲:我知道了。】
*
别墅一片安静。
握着一朵玫瑰的alpha一路走向那个熟悉的房间,抬手想要敲门,却刚一用力,门便自动敞开了。
房间内水汽氤氲,似乎是omega刚刚洗完澡,也似乎是主人故意打开了氛围营造系统。
裴然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光脑。
他刚洗了澡,柔软潮湿的黑发披在肩上,圆润水珠滴下来,又顺着身体弧度没入衣领深处。
柔软浴袍随意披在身上,懒懒散散半敞着,露出一小片洁白细腻的皮肤。
哪怕是板正站着,宽松浴袍的长度也只堪堪垂到只到小腿处。而omega毫不在意,随意地翘着腿,任由织物滑落至大腿中部。
两腿交叠,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到……
蔺元洲闭了闭眼。
alpha到来的声音恍若不存在,裴然甚至懒得抬头看一眼,只随意翘翘脚算是打了招呼,“去洗澡吧。”
话音落下,半晌没有传来走动的声音。
裴然这才纡尊降贵抬眼,难得分给了蔺元洲一个眼神。
黑发黑眼的alpha沉沉看着他,神情莫测。
裴然不耐烦地催促一声,蔺元洲这才慢慢移动起来,却是径自走向床边。
裴然:“?”
他有点嫌弃地躲了躲,挥挥手给指出方向,“不行不行,先去洗澡!浴室在那边!”
最后两个字刻意重读,是强调。
蔺元洲却方向不变,依旧直直朝他走过来。
裴然:“?”
“你不要过来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