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自闭的alpha,裴然轻咳一声,握掌为拳抵在唇边,竭力掩住笑意,“没事,我一定不告诉孟斯白。”
当然,他一定会告诉裴端明的。
裴然眨眨眼,“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吗?”
绿眼睛重又睁开。
应行游打量着裴然,片刻后才点点头,“好吧,暂且相信你一次。”
星盗一脸纡尊降贵。
裴然有点想笑,但想到星盗先生这来之不易的“信任”,还是艰难忍住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联系旧贵族——”
裴然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这话钓鱼嫌疑太重,立刻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把‘伯利恒之心’名正言顺带进来。当然,如果它不是你要找的,我也会立刻不留痕迹带回去。”
然后送给兰长观。
裴然计划通,只等着星盗上钩。
应行游终于觉察出几分不对劲。
之前几次经历,让他深刻明白眼前的omega与印象中的无害不同。
此刻的星盗,神情莫测,眯眼打量裴然时,终于让人想起传说中那位手段凶残,以雷厉风行之姿迅速整治了域外星系的顶级alpha。
他敏锐抓出了裴然话语中的漏洞:
“如果我可以自如联系旧贵族,我为什么还要拜托你送花进来?”
裴然眨眨眼,笑得一脸无辜:“当然,发消息也是要找机会的。不过……发出消息,和混入理监局,这可不是同一量级的事情呀,我的合作者。”
“好吧,”应行游看他很久,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这件事,却还忍不住攻讦,想要扳回一局:“你就这样利用你哥哥的信任吗?凉薄的omega。”
“这怎么能叫利用呢?”裴然耸耸肩,“这明明叫作双赢。你知道的,埃泽利特重伤了你,旧贵族也欺骗了你。而我哥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言下之意,裴端明对此刻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并意图趁机将旧贵族一网打尽。
或者最起码也要牢牢握住旧贵族通敌叛.国的证据。
上次抓到应行游,旧贵族选择将埃泽利特推出来顶包。
所有恶事都变成埃泽利特一手所为。
而埃泽利特也并没有反驳。
那位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应行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眯起眼。
卸下所有关于“omega”与“小亲王”的滤镜,眼前的omega真是……狡诈得过分。
他认真看着裴然,将之摆上合作者的位置,也因此更加难缠:
“我已经给出了所有我能给的。那么,小亲王殿下,你是否也该给我看看你的诚意呢?”
裴然抬起头,那双黑眸清润润的,亮着水光。
“诚意啊。”
他舔舔自己的下嘴唇,又摊开双手:
“我只是一个无辜且柔弱的omega罢了。”
应行游:“?”
他扯扯嘴角,一脸不相信。
“好吧。”裴然委委屈屈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开始掏光脑,半晌后见应行游依旧无动于衷,这才拨去某人的通讯。
空旷水牢中,一时只剩下铁索晃动声与光脑嘟嘟声。
片刻后,对面接通了。
屏幕对面一片模糊,看不清具体在哪里,裴然原本要出口的腹稿都卡了一下,停在嘴边,半晌后才问:“哥哥……您在做什么?”
片刻后,光脑缓缓转了个方向,露出了陛下的脸。
他背后一片空白,似乎开启了虚拟背景,也似乎他背后真的是一片空白。
裴端明轻描淡写道:“在找麻烦。”
裴然:“……”
他明智地没再追问,也没敢仔细思考这人到底在找谁的麻烦。
而是话题一转,步入正题,“哥哥,我在理监局。”
裴端明:“我知道。”
裴然疑惑片刻,便立刻想到了蔺元洲——果然,这人跟在自己身边不安好心,居然还打小报告。
他在心里轻哼一声,面上仍是乖乖巧巧的,小声打着商量:“我可以让应行游陪我玩吗?带他出门的那种。”
声调轻软,仿佛不知轻重的小孩在向家长索要玩具。
但他却冲着裴端明眨眨眼,一脸暗示,试图让陛下隔空明白自己的意思。
毕竟应行游还在自己身边,裴然不太想让这人知道陛下想招安他。
不然,这位星盗先生一定会翘尾巴的!
裴端明沉默,半晌后才在裴然希冀的眼神中轻咳一声:
“怎么,蔺元洲不够你玩吗?”
……这话也太怪了吧?
裴然努力眨眼,试图再一次连接上对面人的脑电波。
陛下看上去似乎还是没有搞懂裴然的意思,但依旧宽容做出让步,“好吧,但是让蔺元洲跟着你们。”
裴然:“?”
这个阵容有点怪吧?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裴然很快就见到了:
奇怪阵营之外,还有更奇怪的阵营——
“所以,你跟来做什么啊?”
在大街上走了一截后,裴然终于忍不住冲着走在身旁的孟斯白发脾气了。
一身常服的议长轻轻抬眼,皮笑肉不笑道:“虽然陛下……”
说到那个人,他像是被烫到一样轻轻抽口气,而后飞快跳过那句话,表情更冷淡了:
“但是,作为现任理监局暂管人员,我有必要时刻监管囚犯的动向。”
被提名的“囚犯”本人也冷呵一声,反驳道:“不要为你的疯狂控制欲找理由。”
毕竟名义上还算是死刑犯,出门时,生性暴躁的alpha不得不套上一身黑袍,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好挡住禁锢手腕脚踝的电子镣铐。
“什么啊,这打扮简直就像是弗格森……不,埃泽利特一样见不得人。”
而当时,正巧从走廊转出身的孟斯白便不冷不热地嘲弄道:“你确实是见不得人。”
“……”
“怎么,你敢说当时抢花的时候你没有私心吗!”
“呵,你这种生在域外星系的野蛮人,也只有裴然这种omega才会给你送花。”
突然被点名的裴然:“?”
他抬头从回忆中抽离,很是不满地整肃道:“闭嘴闭嘴,都少说两句——再不行,我让蔺元洲来打你们了!”
于是孟斯白的矛头便唰地一下指向了蔺元洲。
议长抱臂而立,满眼挑剔地看着默默跟在裴然身后的alpha,很是不满道:“他又是什么人?”
深灰色眼睛从上至下扫过去,从不值一文的简朴衣物,再到没有任何标志性徽纹的袖口肩膀,孟斯白在心里做出评价。
再看看脸,也平平无奇。
浑身上下都透着普通、甚至是低等alpha的感觉。
但出于某种谨慎的政治直觉,议长并没有轻易做出评价——
“他?他叫蔺元洲,是我的玩伴。”
好,没听过的名字。
轻浮的介绍词。
哪怕被如此评价也毫不生气。
劣等alpha。
孟斯白皱起眉,居高临下评价道:“裴然,我理解你会有些正常omega没有的爱好。但是,请你在找alpha这方面,不要在垃圾堆里找,好不好?”
裴然:“……”
他回头看了一眼蔺元洲。
被评价为“垃圾”的蔺元洲终于抬了抬头。
他先看了裴然一眼,见omega无动于衷,又面无表情看向孟斯白。
“你也是被然然捡回来的垃圾吗?”
孟斯白:“……”
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受到很大侮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裴然:“你为什么允许他称呼你为‘然然’?!”
似乎被称呼为“垃圾”这件事,丝毫比不上眼前alpha居然可以亲昵称呼裴然的冲击力。
裴然沉思:“所以,你是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孟斯白:“你什么意思?”
他皱起眉,重又回头看向那个平平无奇的alpha。
裴然慢吞吞道:“就像你一样……我带应行游出来,是经过陛下同意的。而陛下命令他监视应行游。”
孟斯白终于沉默了。
他看着那个alpha,却始终推测不出这位alpha的身份——他深吸了一口气。
“好,是我冒昧。”孟斯白问:“那你带星盗出来,是为了什么?”
连姓名都被略去的应行游抬起头,竟也学会了几分孟斯白的阴阳怪气:
“然然之前送我的花被某个alpha抢走了。他今天带我出来,当然是要再给我补上。”
接连被几人围攻的孟斯白:“……”
深灰色眼睛看向裴然,明明平静无波,可裴然仿佛从中看到了某种控诉——不是你要让我抢花的吗?
裴然毫不心虚,理直气壮地赞同星盗:“是这样的。”
孟斯白:“……”
被陛下和亲王双重背刺的议长终于沉默了。
漫无目的乱走了一段时间后,裴然抬抬酸痛的双腿,终于忍不住问出声:“花店在哪里?我们为什么不坐公共悬浮车?”
应行游:“?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你看看我手上戴的这东西,它能让我进去吗?”
“……也是。”
裴然点点头表示赞许,而后又听到一边孟斯白说:“白银星什么时候有过花店?”
应行游瞬间看向裴然:
你不是说,你已经去搜查过白银星所有花店了吗?
裴然:“……咳。”
他理不直气也壮,倒打孟斯白一耙:“这种关系民生幸福的大事,白银星为什么不做?”
孟斯白:“……”
回旋镖重新扎到自己身上,孟斯白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裴小亲王,将功补过,我倒是知道有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