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棠转过头去，在看到裴朝暮的一瞬间，身体突然发出一阵熟悉而陌生的剧痛。
明明没有受伤，那无法忍受的疼痛却由内而外地侵蚀而来，几乎击溃他的理智。
“啊……”
自从跟秦妄见面后，他们做过很多亲密的事，夜棠已经好久没有受到这样的疼痛了。
突然而至的痛苦，让他一时没有忍住痛呼出声。
夜棠腿一软就单膝跪倒在了地上，银白长发垂落至苍白侧脸，一时竟分辨不清到底是谁更白一些。
覆盖荒草上的冰霜也隐隐有了退却的迹象。
“夜大人，你——”
“马上离开这！”夜棠打断他的话，那双漂亮的雾蓝色的眸子依旧冷静理智，“趁我还有力气的时候，快跑！”
曾徒平想留下来发挥一点作用，可看见夜棠的眼睛，他顿时失去了所有语言能力，只知道咬牙奋力朝远离烂尾楼的地方跑。
可毕竟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跑也跑不了多快。
“你先用幻象控制住他，我去追。”华如绪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夜棠，扭头去追曾徒平。
可他还没刚跑两步，就被拔地而起的冰荆棘挡住了去路，它们交织蜿蜒，铸成了一堵厚厚的冰墙。
华如绪看向裴朝暮，后者迟迟没有发动能力。
华如绪似笑非笑，“亲爱的，你还在等什么？”
裴朝暮没说话，他不动声色地看向秦妄所在的窗口，却发现那扇窗早已被冰藤蔓封死，里面的人很难听见外面的动静。
“夜先生，你……”
怪不得秦妄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
“裴朝暮。”华如绪又喊了他一声。
裴朝暮咬了咬牙，随即发动了幻象能力，夜棠眼前顿时出现一片汹涌燃烧的火海。
那双雾蓝色的眸子在一瞬间被火舌侵蚀，变得脆弱又无助。
华如绪冷冷勾起唇，但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却发现那层冰墙根本没有丝毫松动。
这是怎么回事？！
“裴朝暮，你——”
华如绪话还没说完，就见裴朝暮被一股无形地妖力击飞出去，他心中大惊，连忙扑过去把人抱住，自己的后背却狠狠撞在冰墙上。
“咳咳……真疼啊。”华如绪松开紧抱裴朝暮的手臂，将他全身看了一遍，见没有受伤才开始埋怨，“你怎么回事啊，这都能被他挣脱？”
“我不知道。”
裴朝暮咬了咬下唇，他从华如绪怀里站起来，看向那半跪在地，已经明显有些神志失控人，神色复杂，“我确信他在幻象里，可……”
可夜棠却生生承受下来了这份痛苦，尽管处在幻象里，也不耽误他与平常无异地使用妖力。
“不如趁现在，我们看一眼他的本体吧，反正他现在肯定打不过我们两个。”华如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闻先生说只要不弄死就好，看一眼本体应该没什么大事。”
裴朝暮抬手拦住了他，问道：“你知道怎么看吗？”
华如绪不屑嗤笑：“我当然知道啊。”
一般要想知道一只妖的本体，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就是找一个比那只妖要强上许多的妖或是修道者，看上一眼就知道了。
而第二个办法，就是让那只妖处于濒危状态，那他就会因为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而自行变成本体的样子。
裴朝暮抿唇看他，“你想用哪个办法？”
其实他这句话等于白问，目前在场的除了秦妄之外，恐怕没有人比夜棠更强了。
而秦妄很显然不会对他们说实话，他只会把他们挫骨扬灰。
华如绪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直维护他，就因为他曾经救过你吗？”
不过是把他从一个深渊里带出来，那这么多年的追随也该够了吧？
“你不懂。”裴朝暮看着他，难得有些执拗，“如果没有夜先生，我也不会遇见你，我们也不会有机会走到现在。”
华如绪久久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坚持要看夜棠的本体了。
虽然在别人眼里，他经常“欺负”裴朝暮，还老是给他找茬，处处跟他不对付。
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几年来一直是华如绪在照顾裴朝暮。
在裴朝暮崩溃的时候任由他打骂；在裴朝暮做噩梦时将他用力箍进怀里；在他无数次想要自杀的时候，用自己的命将他留下。
很多人见过他们并肩而立、形影不离的样子，可从未有人见过他们在黑暗中互相舔舐伤口的样子。
裴朝暮垂下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看他这样，华如绪立马就没辙了，“好了，我不看就是了，你别哭啊！”
“我没哭。”裴朝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准乱讲。”
华如绪翻了个白眼，“哦。”
裴朝暮刚想唤醒夜棠，就听见顶层窗口传来一阵巨响，接着就是伊执伤撞碎冰荆棘从窗口坠落的景象。
男人满脸是血，身上找不出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那只纹着黑色“w”的手被从腕部砍断，更是血涌如注。
裴朝暮凝眸，吩咐华如绪：“快去。”
几乎在华如绪将伊执伤拖离原地的后一秒，秦妄从窗口一跃而下，就踩在伊执伤刚才躺倒的地方，雄厚的灵气让脚下的荒草都往四周仰去。
裴朝暮看着满身是血、呼吸微弱的伊执伤，不禁眉头紧蹙。
怎么短短十几分钟时间就被打成了这样，闻先生给他那么多妖力，都让他用到哪去了？
秦妄刚落地就看见了单膝跪在地上的夜棠，他脸上残忍兴奋的笑顿时被错愕和震怒取代。
转瞬间来到夜棠面前，蹲下身将人小心翼翼地拥进了怀里，眉目间的戾气怎么都散不去，“宝贝，怎么了，睁开眼看看我。”
听到秦妄的声音，夜棠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指尖有气无力地拽着秦妄的衣袖，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有点疼，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