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尽管所有人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整个顶层里的气氛还是不一样了。

  秦妄走过去察看男人的伤口,夜棠朝角落里看了一眼,“银缚凛。”

  “是。”

  银缚凛收刀入鞘,抬手一挥,整扇落地窗就被黑雾覆盖,无法从外面窥见。

  夜棠走过去挡在秦妄的身前,看他手里捏着一颗子弹神色凝重,眉梢微动:“怎么了?”

  “是属于欧洲军方的子弹。”

  夜棠眯眸,脸色有点难看,“欧洲也妄想管南部的事。”

  近些年南部实在太混乱了,六洲妖类想要侵占其他地方的同时,其他国家也想要来分一杯羹。

  秦妄随手将那颗子弹丢在地上,银色子弹在地面上滚了一圈,在满地的血里被染红,“如果只是军方的也就算了,恐怕欧洲联合生控部的人也会到。”

  除了国家级的生控局和洲级的生控部,警方和军方都是无权过问妖类和修道者的事的。

  “生控部,那他们就不只是为了杀一个人而来了。”

  夜棠虽然在夏滨修养了一段时间,但对国际局势还是有所了解的,五年前他甚至作为南部的统治者跟各国的外交官都有交涉。

  只不过那时各国提出的合作条约都涉及战争,大多都被夜棠给拒绝了。

  华国的和平条约倒是挺合他心意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签署,就被他坚决反对和平的好师哥阻止重伤了。

  如果不是南部动乱危机在即,他可要好好跟他算算账了。

  夜棠看向坐在沙发里的闻尧寒,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师哥,你和你的人都是近战妖力,不想变成炮灰的话,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对危险的感知已经让他们察觉到,自己被无数的长枪炮筒给包围了。

  对面随意丢过来几颗炸弹,就能把这座几百米高的大楼炸塌,他们能不能完好无损从里面逃出去还两说。

  然而在这样的危机时刻,闻尧寒还在神态自若地饮茶,仿佛对随时都会到来的死亡毫不在意。

  “师弟,你说你不喜欢战争,可你回到南部的每一刻都在使用武力,制造出无数的血腥。”

  他不疾不徐地看向夜棠,语气听不出谴责还是宽慰,“用铁腕和杀戮去平息战乱,去说服不听话的家伙,难道你不会觉得厌倦吗?”

  “你还能和五年前一样,做出那样懦弱的决定吗?”

  以为一纸合约就能得到想要的安居乐业和相安无事。

  那真是太可笑了!

  除非那些叫嚣着战争的人全都死光,不然妖类和人类的争斗就会永无休止。

  夜棠看着他没说话,那双雾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因为无论是宽慰还是指责,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如今早已不是妖类可以独霸一方的五年前,各国飞速发展的坚船利炮以及增多的异能者,让妖类的生存环境变得极为艰难。

  而失去安稳生活的妖会去掠夺、杀戮,而受到伤害的人类会反抗。

  这是恶性循环。

  “我知道战争是无法避免的。”

  片刻,夜棠摇了摇头,说:“这次我不会再只是整顿南部,也会给外来者一个深刻的教训。”

  妖类虽然穷凶极恶,但对于大部分妖来说,他们要的也只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和平生活。

  当今的世界格局,和平不再只是白纸黑字,而是明码标价的利益和实力。

  因为野心和贪婪而撕毁合约的统治者比比皆是,投下反对和平的关键一票的国家也不只有一个。

  信誉和公理被踩在脚下,变得一文不值。

  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战争是永无休止的,征服也是需要代价的,只有绝对的强大才能不被碾压,才有权利谈和平。

  不然只会受到伤害和拒绝。

  “可人是无穷无尽的,你永远也杀不完,战争也不会在一夕之间平复,你无法每一次都能阻止。”

  “只有绝对的统治才能结束这一切。”

  闻尧寒站起身,黑色竖瞳泛金,闪烁出嗜血而极具野心的光芒。

  他一步步走向夜棠,目光如炬,“五年前我就说过,你不仅要统治妖类,你还要统治人类,就像一千年前那样,生杀予夺都任由你一言!”

  “师哥,就算是天道也不敢说出绝对统治这个词。”

  从始至终夜棠都对闻尧寒的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他的语气依旧很淡,仿佛带着悲天悯人,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完全统治是不可能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只要有人的存在就会产生矛盾,而你无法消除矛盾,你只能调节矛盾。”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就像你永远也无法控制一个人向往自由的思想,猜透一个人挣扎冲撞的内心。

  闻尧寒像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沉声说道:“如果你能控制所有人的思想呢?”

  让他们除了遵守命令和臣服之外,什么都不想。

  “这是不可能的。”夜棠冷声拒绝他,“师哥,五年前的实验已经被我推翻了,难道你忘了吗?”

  精神控制本就是禁术,更何况还是这样庞大的数量,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师弟,到这个时候还想要骗我吗?”

  闻尧寒却笑了,他走到落地窗前,眸光仿佛能穿透黑雾看到外面的一切,“我知道你成功了,只是在知道我的想法后故意毁掉了实验室,甚至不惜跟我两败俱伤逃到华国。”

  他转头看向夜棠,身后汹涌的黑雾几乎将他包裹,而他是其中最波诡云谲的存在,“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夜棠没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闻尧寒,雾蓝色的眸子里明显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闻尧寒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固执恼怒的意思,他轻笑一声,语气似有些无奈。

  “如果连这些都无法说服你的话,那更多的血腥和杀戮呢?”

  夜棠眯眸:“你说什么?”

  闻尧寒说:“是不是只有足够的血腥,才能让你认识到我的正确?”

  那他不介意再牺牲更多的妖,或是人。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妄突然开口,他看向闻尧寒,“其实南部跟那些人合作的妖,应该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