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相框跌落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在寂静的空间里突兀极了。
夜棠被这声响唤回了神。
“先生，怎么了？”
齐圆满撩起布帘从里屋走出来，看见地上碎掉的相框，“哎呀”了一声，遗憾地说道：“还是被您发现了呢？”
他随手一挥，那些碎破璃就化作了一缕云烟，消失在这方空间里。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夜棠看着他依旧灿烂洋溢的笑脸，那双一直以来都无波无痕的雾蓝色眸子，第一次泛起了名为难以置信的波澜。
“你……就是那两只镜妖的主人。”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尽管夜棠不愿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齐圆满双手背后，一只脚在地上踢着，歪着头天真地问道：“所以……您是来杀我的吗？”
他知道，在镜妖说了那些话后，夜棠一定会来杀他的。
所以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夜棠。
夜棠看着他，不过几息之间，他的神情就已经恢复得和往常无异了。
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做那些事。
第一眼见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很喜欢，因为他的灵魂干净又纯粹。
干净到，他没舍得对这个孩子使用“窥探”，所以也就没发现他拥有的空间能力。
假以时日，齐圆满完全可以成长为秦妄那样的存在。
如果……他没做那些事的话。
“先生，为什么总要问为什么呢？”
齐圆满笑着说：“做一件事，难道非得需要一个理由吗？”
“如果需要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死去的人了。”
夜棠垂下眼眸没说话，齐圆满走过去，离得近了。
可依旧看不清这位漂亮先生眼中的情绪。
他其实是喜欢这位夜先生的，夜先生是第一个夸他烤得红薯好吃的人，他很开心。
“先生，您生气了吗？”
夜棠一直不说话，也不理他，这让齐圆满有些泄气。
他往后退了几步，主动离夜棠远了些，说：“先生，其实我能理解他们的。”
“虽然那位孟阿姨撞翻了我的红薯，但我知道她是不小心的，她只是太伤心了，所以我不会生她的气。”
“那位阿姨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哭得好大声，好可怜。”
说这些话的时候，齐圆满垂头丧气的，好似真的在为那些人感到惋惜。
可如果这些话是从一个不相干的人嘴里吐出来的话，那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说这些话的人，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这是讽刺。
更是赤裸裸的挑衅。
下一秒，齐圆满更是抬起头，冲着夜棠扬起一个毫不掩饰畅快的笑：“先生，其实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愧疚，也没有伤心。”
“一点也没有哦！”
夜棠终于肯抬眸看他了。
让齐圆满没想到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他意料之中的厌恶、痛恨以及失望。
有的只是一点淡淡的疑惑：“为什么明明不想笑，还要让自己笑呢？”
齐圆满愣住了，笑意僵在脸上，狼狈又滑稽。
随即他缓缓咬紧牙，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不再笑了。
只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很凶：“无所谓了先生，如果今天必须有一个人死在这……”
他冷冷看着夜棠，“那个人……难道就一定是我吗？”
话音落下，那两个夫妻出现在齐圆满身侧，他们弯腰拥抱了齐圆满，然后挡在他身前，朝夜棠露出了利爪。
“只要是伤害圆满的人，都得死！”
他们表情狰狞地冲向夜棠，猩红眼中杀意尽显。
尽管那位大人说不能弄死眼前这个人，但为了圆满，这次他们势必要在这里了结夜棠。
“伤害我宝贝的人，也别想活着。”
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骤然出现，压迫感无声扩散在这一方狭小空间里，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神一震。
就在那对夫妻的利爪，距离夜棠的脖子只有一厘米的地方时。
一道紫色闪电从天而降，狠狠将他们贯穿。
“啊——”
夫妻二人发出凄厉而可怖的尖叫声，焦黑的身体砸在地面上，不停地抽搐着。
“嗯哼，居然没死。”
秦妄单手抄兜从门外走进来，一把揽过夜棠的腰，低头在人脸颊上亲了一口。
漆黑眸中笑意盈盈：“乱跑什么，让我找不到，夜顾问会很开心吗？”
夜棠能感觉到秦妄有点生气了，但因为看到自己没事不好发作，只能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憋着。
“其实你不来也没关系。”
夜棠抬头看他，主动踮脚在男人的下巴落了一个吻，轻声说道：“我一个人就能搞定的。”
看着那双雾蓝色的眸子里装满了自己，秦妄满心的焦躁和不安一下子就被抚平了，连目光都不自觉柔软下来。
在听到许织的话后，他马不停蹄地就朝夜棠所在的位置赶了过来，毫无道理的，他知道夜棠一定是去找那个孩子了。
心里的担心和害怕止也止不住，生怕他的宝贝会被人伤害。
直到把人拥进怀里的那一刻，他才感觉自己的心落回了原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秦妄抬头顺了顺把头银白长发，眼底尽是无奈的宠溺，“好。”
他说：“但我还是希望宝贝下次能告诉我一声，我就算站在旁边不出手也行，起码让我能看见你。”
这样他才能安心。
夜棠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好。”
“好了，现在是教训坏孩子的时间。”
秦妄放开夜棠，活动着手腕走向站在不远处的齐圆满。
齐圆满收回看向地上那对夫妻的目光，他眼中含泪，胸膛剧烈起伏着，神情凶狠地盯着秦妄。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家人！”
“把背了整整九条人命的妖当成家人。”秦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可真有出息。”
“那又怎么样？”
齐圆满像是被触到了什么底线，他双拳紧握，红着眼冲秦妄吼道：“夜先生也是妖，你不也一样宝贝得不得了吗？”
秦妄：“……”
夜棠是他的底线没错，但这孩子这样说，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生气了。
不过齐圆满倒是给了他这个机会。
男生真是气愤极了，竟不顾眼前人是强大到足以碾压他的存在，握拳就朝秦妄面上砸了过来。
秦妄抬手轻轻松松接住齐圆满的攻击，拽着他的拳头就把他甩了出去。
齐圆满后背砸在墙上，滑落下来单膝跪在地面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出声来。
秦妄走过去，单手把人拎起来，看着人依旧凶狠的眼神，不禁哼笑一声，“小狼崽子。”
齐圆满像是破罐子破摔了，目光越过秦妄去看他身后不远处的夜棠，冷冷勾唇道：“秦组长，今天你若不杀我，我就会在你面前杀了夜先生！”
他说完这句话后，秦妄的眼神果然瞬间变得冰冷狠戾，可怕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发抖。
他一把钳住齐圆满的脖子，五指缓缓用力。
“你敢不敢，再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
秦妄那双漆黑如渊的眼中交缠出紫色电光，仿佛只要齐圆满敢点头，就立马让他灰飞烟灭。
齐圆满的脸因为缺氧而发紫，他紧紧抓住秦妄的手腕，双脚在空中胡乱蹬踢。
尽管已经痛苦无比，他还是倔强地张开口，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会……杀了……他。”
“呵。”
秦妄残忍又冷酷地笑了一声，下一秒，从他手臂上蔓延出的紫色电光，飞速朝齐圆满冲过去。
齐圆满如释重负般闭上了眼睛。
“啪——”
就在这时，秦妄的手臂被人给抓住了，噼啪乱响的电光被生生隔断，一瞬间偃旗息鼓。
看着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的人，秦妄和齐圆满的眼中同时浮现出意外和惊讶。
秦妄很不理解，“宝贝，你这是做什么？”
“抱歉，我恐怕不能让你杀了他。”
夜棠手下微动，秦妄猝不及防被一股清澈浑厚的妖力弹飞出去。
一脸难以置信的秦组长扶着门框站好，还没来得及委屈控诉，就见他家夜顾问一把抓起齐圆满的胳膊，主动让人把他带走。
“齐圆满，进你的空间，我有话想问你。”
“等等！”
秦妄刚冲出去一步，夜棠两人就消失在了他眼前，整间屋子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
哦，还有两只不省人事的镜妖。
秦妄：“……”
秦组长无法接受，他家夜顾问竟然跟别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