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织说完后,秦妄倒是先看向了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锁定她的手指。
仿佛只要她有一点攻击意图,就会立刻被强制镇压。
“假的,我没有想杀她。”
夜棠看着她,那双雾蓝色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说出的话却让许织呼吸一滞:“我已经杀了她。”
那一瞬间,许织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贯穿到头顶,全身因为冰冷而发出无可抑制的轻微颤抖。
尽管知道余霜没有死,夜棠只是在骗她,但许织还是被夜棠这个语气和眼神给吓到了。
她之前一直以为,夜棠只不过正好是一只有点控心能力的妖罢了,毕竟她看不出他的本体,也感受不到任何有威胁的妖力。
直到如今,这位总是寡言少语、距离感十足的夜顾问,才真正让人看清楚了他危险可怕的一面。
“怎么,害怕了吗?”
左边肩膀一沉,愣神的许织猛然回神,她抬头,看见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面前夜棠。
这位夜顾问收敛了全身的冰冷,眉眼带了笑,轻声安慰她:“别怕,我骗你的,余霜没有死。”
明明声音还是和以往一样温柔,却让许织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总感觉夜棠在警告她,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或许,他知道了自己之前跟余霜谈论的话吗?
“别聊了各位,能来个人帮帮我吗?!”
罗雨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夜空。
一轮弯月中,他从房顶跳下来,落地一个翻滚单膝跪在几人面前,脸上不乏深重怨念:“许小姐,这变成你的镜妖杀不死啊!”
镜妖的强度一方面跟驱使它的主人有关,另一方面还跟它变成的人有关。
因为它一定程度上能复制被模仿者的能力,不过威力减半。
“镜妖本来就杀不死。”
许织往前走了两步挡在罗雨面前,两手握起拉紧戒环中飞出的丝线,在一串银链宝石叮当碰撞声中,将飞过来的一只傀儡拦腰斩断。
接着回头朝罗雨眨了一下眼,说道:“跟它是不是变成我没关系。”
除非把驱使者杀掉,不然镜妖永远无法杀死,这也是秦妄听到后头疼的原因。
“这只镜妖交给我,老大你们去找余霜姐,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说完,许织就提起裙子三两下跳上了房顶,驱使傀儡跟对面变成她的样子的镜妖打了起来。
纤细的十指张开,无数丝线飞射而出,一个长发白裙、蒙眼举镰刀的傀儡出现,高跟鞋踩在地上,惨白的脸上扬起迷人而邪恶的笑。
这是身为傀儡师的许织的本命傀儡——傀娘。
许织立在房檐,裙摆在风中扬起优雅而美丽的弧度,周身的华丽宝石在月光下极为耀眼。
她笑着朝镜妖勾了勾手指,“来吧,让你看看真品和赝品的区别。”
两只傀儡手里的镰刀撞在一起,夜空中激荡出灼眼火花,许织长发散落在风中,放肆地笑着。
秦妄收回目光,“麻烦罗副组长帮我照顾一下这小姑娘,我跟夜顾问去找余霜。”
“好。”罗雨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夜棠:“两位小心。”
夜棠敛眸不语,转身同秦妄一起走进黑暗。
*
“时来运转”的发动需要时间,这种群体增益能力极为耗费精神力,如果被打断,那“好运”就有可能变成“厄运”。
所以余霜为了顺利发动,专门找了一个相对安全安静的地方。
但她还是失算了。
当变成秦妄的镜妖朝她走过来的时候,“时来运转”已经发动了,如果她临时停止,那么整个空间里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噌——”
锋利的刀刃从刀鞘里弹出来,刀尖在月光下泛着冰冷残忍的光。
“秦妄”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月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大片的阴影落在余霜身上。
余霜仰头看他,呼吸急促,但在这密不透风的杀意中,她不能移动半分。
“厄运”的威力她体验过,这一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所以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能动摇。
大不了就死她一个人,不亏的!
余霜咬了咬牙,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
而“秦妄”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朝她刺了过来。
或许知道自己逃不过,余霜闭上了眼睛。
“噗嗤——”
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温热的血溅到脸上,余霜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寒颤。
但疼痛久久没有传来,意识到什么,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刺向她的匕首被一只干净冷白的手握住,鲜血从指缝中一滴滴流出,落在地面上,开出让人心惊的花。
余霜瞳孔微缩,失声喊道:“夜……夜顾问!”
“没事,别怕,继续。”
夜棠淡声安慰她,随后转过身去,看着面前神色阴冷的“秦妄”,不禁勾起了唇。
“秦组长这张脸,果然做什么表情都帅得不得了呢。”
余霜劫后余生般深呼吸着,两条腿软得不像话,但还是强撑精神多提醒了一句:“夜顾问,这个是镜妖,不是我们老大。”
真正的秦妄是绝对不会对自己人动手的。
“我知道。”
夜棠一挥手,掌心涌出的妖力顿时将“秦妄”逼退了几步,他笑着说道:“毕竟我们刚刚还在一起呢。”
“余霜,下次在我们身边就好了,不用跑这么远。”
夜棠伸出手,掌心的血漂浮在半空中,渐渐汇聚成一根根坚硬的红色冰锥,手指轻勾,冰锥尖部指向对面的“秦妄”。
他漫不经心挥手,那些鲜血化成的冰锥全都朝“秦妄”飞射而去,“就算是厄运,你家秦组长也完全能解决的,不是吗?”
“所以遇到危险不要再硬撑了,直接跑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余霜一下子红了眼眶,如果不是紧紧咬着牙,她早就哭出声来了。
二十多年了,从她意外获得了“时来运转”的能力起,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带来“好运”的能力。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如果变成“厄运”该怎么办。
所以当“厄运”第一次被触发后,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以至于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拒绝使用能力。
直到被送到生控局,她才能做到控制能力。
夜棠是第一个,告诉她就算是“厄运”也没关系的人。
听到风中压抑的哽咽声,夜棠很无奈:“别哭,你的能力本来就很特殊,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呢。”
人类的能力具有传承性,特别是这种被认为是低级的,反倒是上一辈赐予小辈最诚挚的祝福呢。
时来运转。
这是多么美好的词汇。
“好了,你的能力已经成功触发,乖乖待在那里,等会你夜顾问就带你出去。”
夜棠看向被冰锥钉在墙上的“秦妄”,后者正挣扎着将插在胸口的一根冰锥拔下来,等到他把所有冰锥弄碎挣脱后,夜棠已然来到了他面前。
看到夜棠,“秦妄”原本冰冷的表情瞬间变得柔情万种,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宝贝,你动起手来还真是够狠的,我差点没招架住。”
夜棠挑眉,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你变成我还有点用,毕竟我对着自己的脸也下不去手,但秦妄就不一样了。”
而且这只镜妖失算了,它根本无法复制秦妄的能力,现在就等于废人一个。
知道糊弄不回去,镜妖索性也不装了。
只见“秦妄”冷笑一声,随即那张脸开始变化,身形也逐渐变低变瘦,最后出现了一张夜棠熟悉的脸。
他阴冷地笑,一字一句都带着诅咒般的恶意:
“夜顾问,罪恶的种子已经埋下,你以为自己真的能逃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