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师舟听见姜偃像是呼吸不上来一样,重重的喘了口气。
连嗓音都莫名沙哑,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断断续续地说道:“没、没别人,就嗯......就我一个,我就是觉得房间里有点闷,站这透口气。”
闻师舟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你让开。”
姜偃顿时慌乱起来:“我真的没事!”
背在身后的手却给闻师舟打了个手势,告诉他门外有人,不宜妄动。
姜偃真觉得这小城主今晚不正常。
有种被鬼怪附身了的感觉,还是那杀过很多人,戾气很重的鬼怪。
让他没当场翻脸打起来的原因是,要是小城主真被附身了,他现在......这又是在干嘛?
这鬼怪附身,总不会就是为了大半夜跑来轻薄他吧?这都什么怪癖?
姜偃迷茫的仰起头,银发的俊朗青年弯下腰,先是在他唇上啄了下,然后竟然凑到了他的脖子上,威胁般的用牙齿咬着他的脖子,像是在说,他要是敢说出实话,他就会立马咬断那里一样。
但是,如果他真的想威胁他,大可不必上嘴。
姜偃十分严肃的想。
他现在也有点拿不准画婴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就想让闻师舟先别轻举妄动,容他再观望一下......
“姜偃,闪开。”
感受到身后猎猎风声,姜偃下意识蹲下,就见惊天剑嗖的一声贴着他的头皮穿过,姜偃心有余悸的摸了把头顶的头发。
而画婴的脑袋骤然失去支撑,猛地往下一沉,差点没来得及躲过。好在他在最后关头险险翻了个身,闪了过去。
惊天剑轰地扎进了身后的地里,这还没完,那剑又立马掉头回来刺向他。
这一回,画婴只是看了杀气腾腾的闻师舟一眼。
金眸在对方面前缓缓覆上一层不详的血红。
闻师舟神情微怔,下意识抬了抬手指,惊天剑擦着画婴的身侧而过。
那双眼睛他已经看了上百年,再熟悉不过了。
那人不是画婴,画婴的肉身之下,是魔头薛雾酒!
按理说,既然知道这人其实是薛雾酒,这会闻师舟就该识趣的躺回去装死,无论薛雾酒想做什么,他都不该妨碍他。
可闻师舟仍然片刻不松懈的紧盯着他,脸色还是很难看。
借着月光,他看见了姜偃颈侧的一抹鲜艳红痕,加上刚才姜偃奇怪的声音和喘息,闻师舟有了不好的联想,那些可能出现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他暴躁得想杀人。
“‘小城主’请自重。”他压抑着怒气说。小城主三字说得咬牙切齿。
“夜深了,若有事,请明日‘白天’再来!我和弟弟要睡了,‘小城主’请回吧!”
他敢动他弟弟!!就算是他效忠之人也忍不了!
画婴勾了勾唇,“别生气啊大舅哥,我只是想到明天就要成亲了,就忍不住来看看我的‘新娘’。”
不对。闻师舟面色一沉,他傍晚背着姜偃给他传音时不是这么说的。
“你不是说这个婚礼办不成了......”
还有——谁他娘的是你大舅哥!!
闻师舟脸色更臭了。
“我改变主意了。”画婴却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姜偃不懂他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谜,迷茫抬起头,正巧画婴也看了过来。
他的眼睛又恢复成了金色,那只为了震慑闻师舟而显露的异样,在面对姜偃时又被敛去。他笑着对姜偃说:“好好期待我们明天的结契典礼吧。”
两道叫声同时响起。
姜偃:“什么!明天?!这么快!”
闻师舟:“不行!我不同意!!”
任他们说什么都没用,画婴已经走了,他的话只是通知,不是在征求他们得到意见。
姜偃满脸忧愁,“时间太赶,来不及布置后手了,看来我们真的要做好杀出去的准备了。”
闻师舟:“不行,你不能去!”
姜偃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薛雾酒既然已经杀掉了画婴,占据了画婴的身体,他分明有能力自己取回眼睛,和姜偃成亲这一步,根本就没有必要,他却还是要和姜偃成亲,摆明了不安好心!
他了解薛雾酒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既然敢那么说,那就是一定要这礼契双成。
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一定要和姜偃结这婚契,反正不会是真对姜偃情根深种,才急着要把人绑定在身边,闻师舟觉得有很大可能是他想利用婚契防止姜偃背叛他。
姜偃想抢了东西就跑,怕是最后会落入薛雾酒的圈套。
然而,姜偃是一定要去的。
“那里有他的眼睛,”他认认真真的说,“我是无论如何都要走一趟的。”
“你!糊涂!”
——他就是拿自己的眼睛做诱饵骗你上钩,要利用你,等你没有价值了就会丢掉你!
永远不要相信魔修表演出来的真心。有真心的人根本就不会入魔。
这话闻师舟到底没有说出来。
“算了,反正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他臭着脸转身躺回了地铺上,姜偃蹲在门口眨了眨眼睛,觉得闻师舟可能也不像他想的那么不能信任。比起他老大的眼睛,他貌似更关心他的安全。
“谢啦。”姜偃轻轻说。
......
第二天一大早,城主府派来的侍女仆从鱼贯涌入小小的红绡坊。
由于时间紧张,到底还是有些仓促,来不及接姜偃去城主府做准备。
好在东西都很全,姜偃换上了一身大红的礼服,锦绸华服,连头发都有人帮他束了起来,戴上了顶很值钱的金冠。
他脸上的纹路不好办,本来他还打算自己避着人处理一下,没想到见到他去掉画饰之后的真面目后,那些侍女竟然完全没有被吓到,连惊讶都没多少。
姜偃猜,可能是画婴提前叮嘱过了。
这点倒是体贴。
侍女重新帮他画了一下脸上的花纹,比他自己的手艺好多了,然后又交给了他一张搭配着衣服的红色面纱。
侍女:“请公子待上这个,测算的吉时就要到了,我们该走了。”
姜偃:“我的脸画过之后看着应该不吓人了,不用戴面纱遮着了吧。”
侍女摇了摇头:“公子误会了,公子面容哪怕不画也不丑陋,在城中无需遮掩。只是这是小城主的吩咐,小城主说,他成亲这么大的事,虽然仓促,却也不能默默无闻的办了,必要昭告天下才行。不一定所有人都要到场,但也要给大家一个送贺礼的机会。就算交好的世家不来,这个消息一放出去,这一路上观礼的人也定然极多,公子生得貌美,小城主担心您被人看得不自在。”
其实是他们担心那些人一直盯着您看,小城主要发火。
小城主要是发了火,好好的喜事就要变成丧事了,这婚礼也要变成血色婚礼了。
姜偃听了忍不住心里乐了下,画婴虽然是个城二代,但还挺会过日子的,什么给大家一个送贺礼的机会,不就是想收份子钱吗?看着那么贵气,人倒是挺朴实无华的。
要不是姜偃的目的是要骗他“传家宝”,说不准,他和画婴还真挺适合当朋友的。他还挺喜欢他的。
长得好,人又有趣。
有一点确实提醒了他,人太多他是该遮遮脸,不怕吓到谁,就怕那么多人,有一个认出他是谁的,他就有大麻烦了。
姜偃接过面纱蒙在脸上,反手在脑后系了个结。
看他配合,侍女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声音也轻快了:
“对了,公子也不用觉得这结契典礼没有各宗各家的人来观礼,显得不够隆重,听说太玄宗那位仙尊大人正巧带着他那位‘天定姻缘’,未来道侣在临近的药都,接到咱们小城主要成婚的消息,那位仙尊大人竟然答应了会来观礼,做您与小城主结契的见证人呢!”
这个分量的见证人,全天下独一份!
“往后,两位任何一方,要是有背弃对方的想法和举动,哪怕老天不降雷罚,仙尊也会亲自出手惩治,有仙尊大人在,姜公子和小城主的婚事,又多了一层保障呢!两位以后不幸福,仙尊的剑第一个不答应!”侍女打趣道。
姜偃却欲言又止:“你说......谁?”
侍女:“仙门之主,正道之首,太玄宗的仙尊大人呀!”
姜偃系面纱的手狠狠一抖。
聂如稷要来观礼?
这是要他血溅当场的节奏啊......
他现在直接跑还来得及吗?
“公子?公子?我们该走了。”
姜偃默默回头拽住侍女,“那个,我感觉这面纱还不太保险,要不......给我换个盖头吧,就凡间娶妻用的,不透光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