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偃小心确认:“一辈子是指?”
“你,和我成亲。”画婴倨傲的抬着下巴。
金眸含着轻蔑,总是像在对他冷嘲热讽,语气又冷硬似是施舍,总之就是一点都不像在求亲。
姜偃就实在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在嘲讽他,想等他一答应就甩开他,以此嘲弄他稍稍勾勾手指就能贴上去,还是真的要成亲。
他倒是不介意他真的借此戏弄他。
这种施舍般给点好处,等人哈巴狗一样上赶着凑上去,又嘲笑着收回的把戏,小学生都嫌幼稚,脸皮薄点自尊心强点的人可能被这点小手段弄哭,姜偃早过了那个年纪。
他倒也不是天生脸皮厚,只不过十二家子弟那种名为戏耍,实则招招见血要命的,委实可怕多了。
人的标准都是对比出来的,他已经很难对不见血,不要命,不至残的“戏耍”产生什么波动。
他只担心画婴是认真要成亲的。心里一阵迟疑。
其实这种可能性很低,画婴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根本不可能看上他这样低微的伶人。况且,他现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凡人,身上没有一丝灵力痕迹。
修道者哪怕不在乎出身,也要在乎修士和凡人之间存在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姜偃只想把薛雾酒的眼睛骗到手,不想真和人成亲,这么搭上一辈子。
画姬那还只是定亲,拿到定亲信物之后,有得是逃跑的机会。
成亲就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成亲需要立誓立契,一旦礼成,到时候姜偃再想跑,可就要顶着天雷跑了。而且以后他走到哪雷就劈到哪,货真价实的天打雷劈。
姜偃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在画婴紧盯的视线下,故意眉尖微蹙,一脸忧愁凄苦,犹豫着道:“小城主,我有一件事,得和你说清楚。”
他还未开口,画婴就先道:“让我听听你想找什么借口搪塞我。”
姜偃苦笑了下,偏开头,“其实......我已经成过亲的。”
邪魔:什么!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邪魔:你不会说你和聂如稷那个吧,那个不算,未成契,不作数!天道都不同意!
姜偃:闭嘴。
聒噪,影响他发挥。
腕上一紧,画婴身上散发着冷气:“你身边那个护卫,他是你的夫君?”
“这种任由你出来陪客卖笑的废物,你留着他,也打算以后做成画裱起来,挂墙上当装饰?”
一字未骂人,却字字都像在骂他愚蠢。
姜偃被凶得抖了一下,赶忙说:“不,不是他。”
“那是谁?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就当是你找的借口。但这个借口,我很不喜欢。”
“你让我生气了姜言,想拿到那东西,现在一辈子也不够了,”画婴咧着嘴,恶劣又阴险的瞪着他,一字一句威胁着,“我会要你,生生世世都和我在一起。所以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好家伙,通货膨胀都不带这么翻番涨的。
短短几句话,姜偃要付出的代价就从几晚到一辈子,又变成了几辈子。
奸商,超级大奸商!
姜偃能真如了他的意吗?
当然不能。
他像是真的被威胁住了,瑟瑟垂头,目露哀伤:“不是的,我夫君,他已经死了。”
吵闹的邪魔霎时一静。
哦,说的不是聂如稷,是他啊。
姜偃头低更深:“我这样成过亲的人,不敢高攀小城主。”
画婴眉头一拧,金眸中多了郁色:“你心里还惦记着你的‘亡夫’?”
姜偃喉咙噎了下。
不是,他这反应怎么不对劲?
他就只想说这个?重点不应该是他“成过亲”吗?
见他低着头沉默,大半张脸都遮着,画婴心里一阵烦躁。不耐的将他整个拉到怀里,转身扫落桌面上的茶具,将他按在桌子上。
这下,他终于能看清他的脸,连一丝细微的神态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忠贞深情之人?你要是真对你那亡夫忠贞不渝,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费尽心思妄想用你那拙劣的舞姿勾引我母亲。”
他神情阴郁的盯着他。
“喜欢玩强迫孤苦无依的寡夫的戏码,我可以陪你,但别演太过了。过了,惹我不高兴,你就要吃苦头了。”
他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挑选下手的位置,最后在他有些凌乱的胸口位置按了按,语气缠绵粘腻,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你说,那种带钩子的鞭子,你能受得住几下?”
掌心下传来细微的抖动,见他真的露出害怕的神情,画婴丝毫不觉得舒畅,反倒更郁闷了。
“小、小城主......”
“嗯?”他漫不经心应了声,忽然被他胸口的带子吸引了注意力,将带子的一角捏在手里把玩。
掌心压下的地方能感受到急促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让他血液都跟着滚烫起来。
雪白的长发垂了下来,洒在嘴角,颈侧,腰际,带着丝丝透骨的凉意。
明明当下他既没有威胁他,也没有摆出吓人的表情,却让姜偃敏锐的感到了一份不同于之前的危险。
就算他之前说要拿鞭子抽他,他都没什么感觉,这会却突然感觉空气变得有些稀薄了,让人莫名憋闷窒息。
姜偃咽了咽口水,果断变卦到:“我其实和我那亡夫也没有多少感情的。”
画婴玩上瘾了一样,用手指绕着他衣服上的带子,“是吗。”
“是......是啊。”
“和我成亲?”
姜偃乖巧道:“只要小城主不嫌弃。”
认识这么长时间,画婴终于笑了。
不是那种吓人的冷笑,而是真心实意的带上了笑意。
他一笑,那张霜雪般俊美的脸就越发晃眼了。
姜偃还真被他撩到了一下,大脑的信号忠实的反应在了身体上,画婴没有错过他突然混乱急促的心跳。
“这么怕我?”他以为他是被吓的。
“不是,是心动。”姜偃诚实回答。
看到格外的好看的人就心动,大抵是人类通病。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说这种话,画婴呆滞了一秒,耳朵上忽然泛起了一片红色。
凶戾表情再难维持,他蹙眉闭了下眼睛,用力狠狠瞪着他:“说好话也没用,别指望我心软放过你。”
“别跟我耍小心思,”他压低声音,“你也不想你那死鬼夫君,死后还要被拉出来折磨吧?”
“不想他受罪,就听话一点。”
姜偃睁大了眼睛。
画婴将他拉起来,一边将他凌乱的衣服整理好,一边说:“我回去先将我们的事禀告母亲,你收拾一下东西,我明天来接你去少城主府。放心,你待在这,不会有人敢来打扰你。”
“好。”姜偃乖乖应道。
画婴前脚才离开,姜偃后脚就听到脑海里一道阴沉的声音说:“没有明天了。”
“你怎么了?”
姜偃觉得邪魔语气有些奇怪,就追问了一句,但邪魔却没声了。
闻师舟白天出门去帮他打探情报,等他晚上回来,姜偃把画婴的事和他简单的说了一下。
闻师舟:“你当真要和画婴成亲?”
姜偃:“当然不可能。所以我们得赶在契成之前把眼睛拿到手,只是这次之后,王度城大约也要加入通缉我们的行列之中了。”
如果画婴要在成亲之时才肯把眼睛交给他,那姜偃少不得要逃一次婚了。
被逃婚的画婴......到时候,估计会恨他恨得想把他碎尸万段吧。
姜偃在心里无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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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从画姬那出来,画婴回到城主府西侧的少城主府,往日也没觉得这哪里不好,现在却越看越不顺眼。
他叫来手下,“你前年成亲时,家中是如何布置的?”
手下听了一懵。小城主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画婴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淡道:“我要成亲了。不懂这些,参考一下。”
手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之后,在一旁张大了嘴,“您,成亲?”
见他如此,画婴估计他也说不出来什么,想到库房里还有几幅不错的画,就想着要去把画拿过来挂上。不是好画,但聊胜于无。其他的,往后把钱给姜言,他可以买些喜欢的放家里。
他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脚步却急切了许多。
他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落下一道血色的阴影,沿着青石铺就小路静静吞噬沿途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