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现在的怀斯亚了。
他要早知道是这个场面,一定不会说自己也饿了。光是气都气得他胃胀气了,坐在座位上看两只虫崽子黏在一起贴贴,一下吃这个一下吃那个,怀斯亚简直要怀疑虫生。
“不吃这个,这个好恶心。”伊斯梅尔说道。
兰诺德递过来的正是一枚塔可球,同地球的塔可饼不一样,塔可球可以说和其毫无干系。
塔可球形似丸子,外皮是让人一眼就没有食欲的深蓝色,三层不明物质制成的砂状碎屑从大红渐变到淡粉,包裹住三分之二的球身,内里经兰诺德刚刚介绍,说是用摩拉兽的内脏制成的肉馅,里面还加了一些香榭草,也是本土的一种香料,伊斯梅尔曾吃过一次便敬谢不敏。
这样一个深水炸弹般的玩意来到眼前,伊斯梅尔真是跑都来不及。
“不喜欢塔可球?”
兰诺德应声后收回盘子,扫视了一眼旁边剩下的食物,差不多也给伊斯梅尔尝过了,毕竟面前这位漂亮的小殿下实在是太挑食,介绍十种只能勉强吃两种,很多都是看都不看就让抬走。
面上乖巧,实际娇纵得要命。
兰诺德这么想着,却是没忍住露出笑意,觉得就算是这样还是可爱得不行,就是让他在这里待上一整天为小殿下介绍各种美食他也愿意,他不懂心中从何而来的感情,那种温暖的爱意几乎要将他的骨头都酥软了。
“这里还有草莓酱心球,外层是酥麦皮,里面是草莓冰淇淋和果酱,可能会有些腻……”
这个他喜欢。
尽管昨天生病的时候仿佛死了一回,伊斯梅尔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要吃,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但很快那枚草莓酱心球便被半空中伸出的一只手夺走了,转头一看果真是怀斯亚那家伙。
他坐不住了,看见两人贴贴就心下不爽。
“不能吃,你忘了昨天怎么生病的吗?”
怀斯亚一副大人口吻地说道,兀自将那夺过来的草莓酱心球塞进了自己嘴里,香香甜甜的确腻得慌,嘴里还没嚼完呢,叽叽咕咕道:“唔……这么甜,这么多草莓,你不能次。”
忽然间被夺去了食物,即便现在是伊斯梅尔的意识在身体内,也掌控不住四岁小幼崽的委屈,本就是最护食的年纪,一下子委屈得瘪起了嘴,“你怎么能直接抢我的草莓球!”
注意力成功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怀斯亚倍感爽快,看见小梅尔委屈巴巴的模样更是兴奋,“就吃就吃,反正你也不能吃。哼哼!”
说着还上手勾了一把伊斯梅尔瘪着的下嘴唇,肉弹的嘴唇子被下压后弹回原位和上嘴唇发出“啵”的一声,差点没把怀斯亚逗得当场笑出声来。
草!
伊斯梅尔原本只是委屈的情绪瞬间被点燃,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以其虫之道还治其虫之身,一手揪住了怀斯亚的唇瓣,扯得雄虫嗷嗷叫唤,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要躲开这魔爪。
“啊啊啊——”
“小心!”
结果没想到伊斯梅尔手抓得紧,就这么被人拽着一个踉跄摔下了座位,啪叽一声扑地上,手也松开了。
差点变成裂口虫的怀斯亚得救了,而周围的虫却都僵住了。
只见扑在地上的小雄虫死一般寂静,而后身子一抖一抖,哇地就哭出了声。
伊斯梅尔表示,没有人告诉他变小了之后承痛能力那么差劲啊,以往啃手割腕不带怕的他现在是疼到眼泪哗啦哗啦掉。
他的鼻子肯定瘪了,毁容了!
幼小的心灵和幼小的身躯无法承受这种疼痛,即便伊斯梅尔成熟的理智再怎么悬崖勒马,还是止不住哭了起来。但很快他便被虫侍抱了起来,从餐桌上抽了几张纸出来替人擦干净脸蛋和衣服,还一边摸摸拍拍安抚着。
“哎呀——小殿下,不哭不哭……”
而罪魁祸首怀斯亚则是捂着自己还在发痛的唇瓣,惊恐地看着另一层投来死亡注视的兰诺德。
他只是吃了一颗草莓酱心球,他不是故意的!
不过兰诺德没有开口骂他或是动手,只是盯了怀斯亚一冷冷道:“如果受伤了,就去找弗朗西家主阁下,我们这里没有医生。”
翻译过来就是:你要是嘴巴疼就自己找爸爸哭去,我才不管你呢。
说完后兰诺德就转身去察看伊斯梅尔的情况,他凑到虫侍的身边,就发现伊斯梅尔白净的脸蛋上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不知是剐蹭到了哪里。
一道伤口在这张脸上简直可怖,兰诺德心疼地皱起眉头,很快从兜里拿出了一次性碘伏棉球和创可贴,温声细语地哄道:
“我帮你处理伤口,别怕。”
伊斯梅尔这才止住了些情绪,待在小孩的身体里一点也不好,这些感情简直太难掌控了。就像现在,被人一哄心底又涌出了些暖意。盯着这张还有些圆润的脸,伊斯梅尔没忍住露出一点笑意。
脸圆圆的时候倒一点也不像上将了。
“好……”
伊斯梅尔这么应了声,果真乖乖地不动了。仍由对方用碘酒在脸颊上细小的伤口处消毒,伤口处泛起点点刺痛,引得伊斯梅尔倒抽了一口气。
让伊斯梅尔心底再次对这具身体的耐受能力感到无奈。
随后伊斯梅尔感受到脸上本就轻柔擦蘸的棉球动得愈发小心,那么微小的一点动静都被面前的小雌虫收进眼底。
好像一直以来,#b413都是那么细心。
无论是他作为宋语岚照顾林妄声时,还是他作为兰诺德照顾伊斯梅尔时,总是面面俱到细致耐心。
“……嗯?”
刚刚拆开手中的创可贴抬起头,兰诺德便对上了伊斯梅尔带着笑意的唇角,只是浅淡得恍若错觉。即便如此,兰诺德还是愣了一下,彻底被面前小雄虫的一张脸俘虏了。
仿佛再也看不下去那美玉上的一点划痕,兰诺德很快凑近了些,替人贴上了创可贴,甚至还恋恋不舍地回忆起方才指尖的触感。
他想再伸手摸一摸小雄虫的脸蛋,但是良好的教养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于是忍了又忍才收回了手起身。
“这样就没事了。”兰诺德朝伊斯梅尔笑着,转头就用盘子装了另一个草莓酱心球给他。
这一转头,才发觉那边的怀斯亚就气鼓鼓地抱臂看着他们俩,唇角都还是红的,眼神更是写着几个明晃晃的大字:气死我了!
“你们俩玩去吧,我走了!”
见兰诺德转过头来看自己,怀斯亚喊了一声十分气愤地转身。临走前还瞥了一眼伊斯梅尔,提醒还坐在那里的伊斯梅尔赶紧过来挽回自己。
结果没想到对上伊斯梅尔的眼神,却是更加让他心寒。
伊斯梅尔非但半分没有从虫侍身上下来的意思,反倒是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又一副天真的模样转而去吃那草莓酱心球去了。
“慢走。”兰诺德应道。
“好好好,我记住了,兰诺德·南希!”
这下就连怀抱着伊斯梅尔的侍者都被这三个孩子间的“争斗”给逗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又愁了起来。
这脸上一个小伤口,也不知多久能够恢复。
他们的小殿下虽然血脉特殊,自愈能力是常虫的几倍,但现下还这么豆丁点大,连精神力都还没有,更别说血脉能力的觉醒了——小殿下尾勾都已经蹭到他腿边了!
虫侍一下子心情降到了极点,不知这次回去还能不能继续在塞西尔工作了。
他应该将小殿下看得更紧些的。
眼看着怀里的伊斯梅尔吃完草莓酱心球,还伸手朝兰诺德要另一个,而后者显然也只把怀斯亚的话当做笑话,仍旧不厌其烦地给伊斯梅尔拿草莓酱心球。
于是心跳一顿,虫侍猛地起身朝兰诺德道:“我们小殿下的确昨天刚生过病,不适合吃这种性凉的水果。”
转而又哄着伊斯梅尔:“小殿下,您真的不能吃那么多草莓酱了喔,会生病的,生病很难受对不对?”
“可是很好吃。”伊斯梅尔道。
“好吃也不能伤害自己呀,大公和少将会为您担心的。乖,咱们吃别的好不好?”
伊斯梅尔此时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语气,顿时被哄得胡乱点头只求对方能够赶快闭嘴。
眼见着伊斯梅尔答应了,虫侍见机行事继续道:“小殿下想不想回家呀?这时候应该还在塞西尔家的领域,回去是最方便的。”
想来继续留在这里,小殿下恐怕也是和这位闹,再出些什么事来他还要命不要?
伊斯梅尔本想再多待一会儿,但对上侍者那乞求般的目光顿时改了口应下。
回去就回去吧,又不是回去就见不到了。
临走前,兰诺德还看向他,注视的目光一路将伊斯梅尔送出侧厅,但一直到身影消失也没有多说挽留的话,只是道:
“如果以后还想来南希,我会亲自去接你的。”
伊斯梅尔应下,随侍者出了门。
但不过刚刚来到南希领地的边缘,伊斯梅尔便感到了身体上一阵难耐的不适,和昨夜突袭的病症不同,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撕裂样痛,仿佛要将他的所有骨头搅碎般。
嗡鸣和黑暗带走了身边的一切,伊斯梅尔意识模糊,仿佛被抽走了半个灵魂。
……
“哈、呃——”
开口的痛哼已然失去了孩童的天真烂漫,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的青涩,即便是痛到极致的哼声也仍旧难掩其音色悦耳,更叫虫心生怜惜。
“够了——够了!”
“不要继续了,停下!”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要同黑暗一起将伊斯梅尔模糊的意识一同拉回现实。素来平静而不带感情的声音第一次这样紧张,让身边的操作人员都吓了一吓,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然而身处检测仓中的少年期伊斯梅尔仍旧遭受着精神力的反噬,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连唇都了无血色,仿佛易碎的薄纸一张。
“谁让你们擅自推动增压仪的!”
希尔厉声呵斥身边进行精神力检测的主操作者,一身军装在他身上衬得更有气质,曾经瘦削的雌虫此时也已经长得高大,现今已经二十岁,就读于战争理论学专业。是佩世这一届的学生会长。
而躺在隔离室内胶囊型精神力检测仪器中的正是提早觉醒了精神力的十一岁的伊斯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