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卓正在熙悦酒店。

  宁海沿海一带酒店林立, 熙悦酒店是最昂贵的一家,酒店服务和环境对得起价格,还有一片宽阔的私人沙滩。

  季卓选择熙悦就是为了这片私人沙滩。暑假出来旅游的人太多, 他可不想和乌泱泱一堆人在公共沙滩上挤,不符合他富二代的格调, 也不适合拍照装逼。

  他对在海边度假其实没那么热衷,但是夏天就是要拍点海边沙滩风景线放在朋友圈;他是个会经营朋友圈的讲究人,所以他来了。

  这一来就发现真是来对了。

  季卓暗戳戳躲在墨镜后偷窥,发自内心地想为自己的英明神武拍大腿——英明,太英明了。

  要是他不来,他怎么能看到这种绝世美人?

  私人沙滩只对酒店客户开放, 人不多, 穿过这些三三两两的路人, 季卓的目光就像胶水般黏在了美人身上。

  这位绝世美人穿着一条粉白色连体泳衣,款式不算太开放, 和短裙差不多,裙摆遮到了大腿中部,长长的头发只用了一根非常简单的发簪挽了起来, 抱着一只粉色心形游泳圈, 正在海边愉快玩水。

  季卓以阅美无数的毒辣目光认出来, 这个美人和自己一个性别,不过在这种美貌面前, 性别根本就不是问题。

  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扫了一圈,看到其他人向美人走了过去, 季卓越发蠢蠢欲动。

  他也想过去搭讪。

  但搭讪需要技巧, 尤其是这种美人,还没有摸清他的雷区, 季卓不会轻举妄动。

  至于美人旁边的年轻男生,他压根没放在眼里——出来玩还穿成这样,多半是个拎包的小弟,实在不值得关注。

  别人的目光,柳倾都能察觉到,但是他不在意。

  眼下没有什么比在海里玩耍更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

  在网络上看到的大海照片不足以展示出海本身十分之一的波澜壮阔。漫无边际的海与天色在视线末端交融,能够轻易摧毁地表的力量被藏起来,缓缓卷上沙滩的海浪轻柔得像天际的云。

  “我后悔了,我应该变小了再出来,”柳倾惬意地趴在泳圈里,整只鬼都透着一种随波逐流的安详气息,“这样就可以完全躺在海面上玩水了。”

  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只小鬼躺在浮床上晒太阳的可爱画面,但紧接着,某道声音就提出了不合时宜的反对意见。

  陆舟:“不行,万一你被海浪卷走了怎么办。”

  “你可以把我捞回来。”

  “还是不行,太危险了。”眼看着他满脸跃跃欲试的模样,陆舟严肃地再次反对,“万一我没有捞回来怎么办。”

  “你怎么可以捞不回我?”

  柳倾完全不接受这种设想,扑过去梆梆揍他,揍着揍着听到有人凑过来打招呼“美女——”,他正忙着呢,哪有空搭理别人,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走开!”

  语气很差,可是声音是真好听。

  “别这么凶啊,我是真的想和你交个朋——”

  过来搭讪的男人不仅没走,视线还黏黏腻腻落在了雪白的腿上;下一秒,他脸上一凉,目光被突然溅到眼里的海水糊住,等他揉了下眼,眼前的景象已经有了变化。

  美人被他忽略的男生挡在了身后,而男生看过来的目光,竟然让他感觉到了害怕。

  “你再用这种眼神看他试试?”

  这男生之前没什么存在感,就像是娇妍玫瑰的绿叶陪衬,被忽略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一回事;然而当他站在美人面前,男人才惊觉,不是他没有存在感,而是他故意收敛起了气场。

  他心甘情愿给美人做配,但他不是绿叶,而是藏起危险性的、伪装得很好的肉食动物。

  一旦美人遇到危险,他会分分钟被释放出笼。

  “呵呵,我就是想过来和你们聊聊,没什么别的意思。”男人在他压着阴霾的眼神里节节败退,狼狈地逃离现场。

  这一幕被在场的人收进眼底。

  有的人很识相,及时停住了走过去的脚步,没再往前自讨没趣;而季卓,他自以为有墨镜遮着,就没有谁能察觉到他的目光,仍然盯着美人看。

  说实在的,他的眼神实在是灼热到有点碍眼。

  或者说是很碍眼。

  陆舟忍了又忍,勉强忍住了走过去也给他一顿教训的冲动。别人对大小姐欣赏的目光,还在他理智的忍耐范围内。

  大小姐这么美丽,不管走到哪都注定会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力;如果不能接受这一点,那他除非把大小姐关在家里。

  他没有这种想法。

  “讨厌,”柳倾并没有因为这个插曲就磨灭掉梆人的意志,锲而不舍地在他身后继续梆梆,“你必须要捞回我,不准你捞不到。”

  “为什么?”陆舟转过身,大小姐落下来的拳头不偏不倚,刚好捶到了他胸口。他顿了顿,神情自若地说,“没有别的选项吗?比如说,要是真的捞不回来,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被卷走。”

  这句话让柳倾莫名心慌了一下。

  很奇怪,他现在明明还是没有心跳的。

  柳倾眼睫一抖,毫不犹豫回答:“没有!”

  “好,没有就没有。”陆舟认命地扣住连个假设的殉情机会都不给的大小姐的手腕,安慰地说,“要是你真的被卷走了,我一定会把你捞回来的——我们可不可以换个话题,这个话题太不吉利了。”

  “还不是你先提出来的,你这个讨厌鬼。”

  “。”

  又在海里玩了一会,天色暗了下来。

  傍晚时分的大海和天空格外美丽,橙黄橘红的晚霞泼洒在天际,海面被照出碎金般璀璨的浮光。

  柳倾拍了几张照片,回房间换了衣服,和陆舟一起去预定好的海边餐厅吃晚餐。

  走到酒店门口,他的脚步再次被人拦住——是盯着他看了一下午的墨镜男。

  “嗨,”季卓将墨镜往上一推,唇角勾起,露出一个三分正人君子三分吊儿郎当的笑;每一个动作都有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举一动都是精心在脑海里设计无数次的做作,“我注意到你一下午了,能交换个联系方式吗?”

  ——没错,经过一下午的深思熟虑,他决定直球出击。

  季卓长得帅,为人也还算正派,还很有钱——为了这次出击,他还戴了一块理查德满钻手表;和下午那个去搭讪然后被撵走的男人比起来,他自认自己赢在方方面面,多少还有个机会。

  但事实证明,他实在是想太多了。

  柳倾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一心一意地翻动着预定的餐厅线上菜单:“82年的拉菲是什么?看起来好贵,我要开一瓶。”

  “开。”陆舟下意识答应,随后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镇定地补充,“不行,不能开。”

  “这是酒。你很容易喝醉,喝醉了还会耍……还会胡闹,所以不能开。”

  “我怎么不记得?”柳倾质疑,“我上次喝醉了明明没有摔任何东西。”

  陆舟:“。”

  “不是摔东西的问题。”

  陆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非常没有眼色的季卓打断。

  季卓用一种“你连82年拉菲都开不起你还好意思当拎包小弟”的眼神谴责地看过去:“美人,他不给你开拉菲,我给你开。”

  “不就是一瓶拉菲,有的人小气舍不得,但我很大方的,我给你开两瓶,一瓶给你喝,一瓶给你倒着玩。”

  柳倾这才看他一眼:“真的吗?”

  终于和美人对视,季卓心跳砰砰快,头昏脑涨地说:“真的,区区两瓶拉菲,算得了什么。”

  “确实不算什么,”陆舟果断地说,“一种很普通的红酒而已,年份太老了,已经过了适合饮用的时间,不好喝了。”

  “所以不要开,这种过期红酒根本配不上你。”

  季卓:“?”

  他不敢置信,这个看起来顶多还是个男高的男生怎么比他还能装。

  “那好吧。”

  柳倾迅速接受了这个理由,转而看起了别的。

  毕竟靠在海边,餐厅主打都是海鲜,他点了几个感兴趣的菜,关掉手机。

  至于墨镜男,他没有再看第二眼——区区一个略有点姿色的男的,算得了什么。

  而且这男的看起来都二十多了,好老了。

  柳倾生前也是如花似玉风华正茂的年纪,根本看不上这种已经过了青春期的老男人。他选择性忘记自己还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生前年岁加上鬼龄比在场所有人的命加起来还长的事实,开开心心地和陆舟一起离开酒店。

  “我们吃完饭再去哪里玩?”

  “附近有一条夜市街,你想去逛逛吗?”

  “去去去。”

  对话的声音渐渐远去,季卓愣在原地,这种从未有过的、彻头彻尾的忽视让他深受打击。

  这不应当。以他的条件,本不应该如此。

  季卓摸出手机,想找好兄弟顾崇诉苦,然后才发现顾崇发过来的消息。

  这种急切的语气让他心生警觉——这小子该不会也看上大美人了吧?

  但这好像也很正常,美人长成这样,谁会不心动,除非没有心。

  可是不行。

  他被无视成这样,连个联系方式都没要到,怎么能再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情敌。

  对不起了,兄弟。

  季卓眼含泪花地打字发过去:我在北尔代夫。

  季卓:这里超好玩的,还有大美人看,我超级喜欢,建议你连夜赶来。

  季卓:[北尔代夫定位](手动修改定位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