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哥,您到底是怎么了?”

  姜子恒摸不着头脑地走过去,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越想越胆战心惊。

  该不会真的是舟哥女朋友看上他了吧?

  这种事情是会致命的,可是他也很无辜啊,谁让他长得帅呢?虽然是没有陆舟帅,可是谁让他更讨女孩子喜欢呢?

  姜子恒脑子里已经放飞到“万一舟哥女朋友真的跟我表白我该怎么办如何拒绝才能挽回兄弟情谊”的戏码了,随后听见陆舟云淡风轻的声音。

  “哦,没什么,刚刚有虫掉下来了。”

  “我靠。”

  学校里绿化好,会蜇人的毛毛虫也多,姜子恒立马跳起来,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多余的恐怖绿色虫虫。

  “你才是虫。”

  回教室的路上,柳倾不停梆梆某个人的下巴:“我有什么错,我不靠近看看,我怎么能看得出来你和他到底谁更好看。”

  “我是我是。你别梆了,你手不疼吗?”陆舟无可奈何地按住小鬼,“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离远点也能看得出来。”

  “我眼睛不好,我离远点就是看不出来。”

  “你要是这么说,那为了你的眼睛考虑,你看电视的时间得再减减。”

  “不行!”

  一中的教学楼如同一座大型的巨字,学生们回教室通常都是走教室前面的走廊;为了和小鬼正常交流且不至于被别人认为是自言自语的神经病,陆舟特意从教学楼后面绕着走。

  这条路人少,贴着教学楼种了一排竹子,风一吹过来,竹声沙沙,小鬼露出来的长发也被吹得随风飘飘。

  陆舟慢慢停下脚步,垂下眼皮,认真看着小鬼,忽然笑了一下。

  “不行就不行,”陆舟指腹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反正除了我,你别想去咬别人。”

  ……

  “你真是十分不讲理,”柳倾坐在课桌堆叠起来的书本上,两只手按着书本,边晃腿边说,“我咬别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又不是乱咬,我只是想试一试,别人能不能也让我变重。”

  今天阳光很好,绚烂地洒进教室,所有物品都被照出一层薄薄的影子,唯独这只小鬼,沐浴在阳光里,光却穿过他,留不下任何痕迹。

  陆舟目不斜视地看着语文书,看起来很认真地早读,实际上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不用试也知道不行。”

  如果别人也可以的话,那这只小鬼就不会只有他能看得见,只能在他身边行动。

  “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下柳倾可不服气了,跳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奔到陆舟同桌的桌子上,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到对方手腕上,咔嚓咬了一口。

  陆舟:“……”

  他看看小鬼,再看看王景,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先担心谁被毒死。

  这种出于人道的犹豫不过须臾,他迅速选择缺德,继续看向小鬼,只见他不停呸呸,面无人色晕头转向地跑了回来。

  “呸呸呸,水,给我水。”

  陆舟给他倒了一杯盖水,他毫不犹豫地将脑袋扎进去,咕噜咕噜洗嘴,换了三杯才抬起头,脸和头发都变得湿漉漉。

  “我讨厌他,你去打他一顿。”

  “嗯?”

  “他是咸的……”柳倾忽然意识到什么,爬到陆舟肩膀上,两只手抱着他的脸,如同猫在进食前,试探着对陌生的食物闻了又闻。

  陆舟有种莫名的紧张,喉结不自觉滑动,下一秒,冰凉的、还带着些许水珠的脸贴到他的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了轻微的触感。

  这只小鬼在咬他。

  “你不是,”

  在陆舟脸上,他只能感觉到非常温热的、干净的气息,柳倾喃喃说,“你和水一样。”

  ……

  失去的味觉回来了,柳倾的世界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现在的他眼里,无论是窗外的蓝天白云、还是教室里的读书声都显得无比可爱。他开心地看看天上飞过的鸟,看看底下随风晃动的小竹林,看看好好读书的学生们,看着看着目光落在隔壁王景身上,开心情绪略微下降,跑过去梆了他一下。

  “咸猪手!”

  陆舟眼皮一跳,甚至没压住音量:“不是,这个词不是这个意思……”

  王景皮糙肉厚,对这来自小鬼的报复一梆没有任何感觉,只听到了陆舟说话的声音。

  他转过头就问:“啊?什么‘不是’?舟哥你在和谁说话呢?”

  陆舟眼也不眨地说:“没有谁,你听错了。”

  王景晚上躲被窝玩手机的时候都能精准听到他妈蹑手蹑脚进来逮人的声音,怎么可能如此近距离还听错。他充满迷惑不解纳闷地盯着陆舟,止言又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悄悄地问:“舟哥,你最近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他肯定是把你当成傻子看了。”

  柳倾丝毫没有自己是导致这一切罪魁祸首的自觉,幸灾乐祸地翻译了这句问话的潜台词。

  陆舟:“……”

  ……

  “我真的觉得舟哥很不对劲,”中午吃饭,王景和高英朗一桌,边嚼着酥香的炸带鱼边说,“最近经常傻笑,今天一上午更是一直傻笑,还动不动就倒一杯盖水,过一会儿再倒掉,好像在搞什么仪式一样。”

  “呵,我也见过。”高英朗故意含糊了几个音节,“我觉得他是……嗯嗯嗯,但是他不承认。”

  “嗯嗯嗯是什么?”

  高英朗挤眉弄眼:“就是嗯嗯嗯。”

  到底什么是“嗯嗯嗯”?

  王景充满迷惑地转过头,在角落里看到了陆舟的身影——自从买早饭的那天起,陆舟再也没和他们坐一起吃饭过。

  这道身影看起来是那么萧瑟,那么孤独;他拿起勺子,却只是停在半空中;他端起碗,却又放下。

  “嘶——”王景觉得自己在这道孤寂的背影里看透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说,“难不成舟哥家里破产了?他被刺激大发,精神出现了一点点问题?”

  高英朗:“……”

  ……

  陆舟精神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是在给小鬼喂饭。

  味觉恢复了,柳倾当然也要试试能不能吃得动东西,监督陆舟买了份全食堂最柔软的水蒸蛋。

  蛋羹就是婴儿都能吃,可是他现在只有三十克,比婴儿还柔弱,他也无法确定能不能咬动。

  食堂的桌子擦得不够干净,表面还残留着水迹和浅浅的油污,哪怕陆舟擦过了,柳倾也不愿意站在上面,整只鬼坐在陆舟左手上,翘首以盼:“喂我喂我。”

  陆舟用塑料小勺子舀起浅浅一点蒸蛋,递到他面前:“当心烫。”

  柳倾低头,对着这一丢丢的蛋羹吹了又吹,小心地咬了一口。

  蒸蛋的咸鲜味在他舌尖蔓延,随后顺滑地滑进喉咙里。

  能吃动!

  “不吃了,”柳倾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毫不犹豫往外推小勺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硬的蛋羹。”

  陆舟只好把他剩下的吃了:“娇气鬼。”

  “娇气鬼怎么了,总比你这个穷鬼好。”娇气鬼柳倾对他扮鬼脸吐舌头,再也忍不了不干净的桌子,跑回了口袋里。

  这只小鬼跑起来真的是非常灵活,就像是一只迅捷的红色小猫,还在他口袋里喵喵叫:“我要吃棒棒糖!”

  “不行,”陆舟慢条斯理喝完汤,“穷鬼买不起。”

  ……

  学校超市。

  糖果货架前站了几个女生,正在小声商量着买什么糖送给喜欢的男生,还没商量出结果,一个女生忽然伸手,把她们都往旁边拽了拽。

  “怎么了?”女生们不解地转过头,看到陆舟那张醒目的脸之后,默了默,又主动再往旁边挪了挪。

  陆舟对她们礼貌笑了一下,随后对着满货架的糖陷入沉思。

  他不爱吃甜的,无论去哪个超市都是跳过糖果区,以至于他完全不知道哪个牌子的糖更好吃。

  但也没关系,他可以搜索。

  他拿出手机,搜索货架上所有品牌糖果吃后感。

  几个女生默默等着他买完,用眼神互相对话。

  ‘这么细心,肯定是买给女朋友的。’

  ‘我们在旁边他都不问,男德他是真能守。’

  确认了哪几个牌子的糖好吃,但因为有人在,陆舟没办法和小鬼对话,只能装作挑选,轻轻敲击糖果包装,问小鬼想要哪个。

  柳倾毫不犹豫,指向一根最大的棒棒糖:“我要这个!”

  几秒过后,女生们眼睁睁看着陆舟拿起了比脸还大的、巨难吃的、通常只会用来搞怪整蛊的棒棒糖。

  女生们:“……”

  嗯?

  这发展怎么和她们想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