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家, 阴天黑得比平时稍早一点。
江半絮忙着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应迢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帮忙,帮完后就回了房间。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
江半絮已经在商场吃过晚饭了,本来也打算直接回卧室休息, 忽然又想到昨天剩下的蛋糕。
今天肯定是吃不完了, 他抱着能吃多少是多少的态度,端着蛋糕坐在沙发上, 顺带打开了电视机。
刚吃几口, 丁颂打来了视频电话。
江半絮把电视声音调小一点,按下接通键。
丁颂人躺在床上:“总算是安生了,下午刚从医院回来。”
“叔叔阿姨怎么样了。”江半絮问道。
“没事了, 都还挺有精力的, 刚才两个人还吵架呢, 我妈说肯定是我爸买的菜有问题。”
丁颂抱怨完, 跟江半絮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没忍住笑。
丁颂笑完注意到什么,随口问:“你在吃什么好吃的。”
江半絮脱口而出:“应迢昨天买的蛋糕,没吃完。”
说完丁颂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半絮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顿时僵住。
“……昨天, 不是七夕节吗?”丁颂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你俩谈了不告诉我?!”
“没有!”江半絮被喊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连忙看了眼次卧的方向,同时手上忙乱地降低手机音量。
“那他为什么七夕节买蛋糕?”丁颂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大事, 在屏幕里探脖子,“给我看看是什么蛋糕。”
“……”
江半絮更心虚了,不想让他看。
丁颂威胁地眯起眼睛。
镜头磨磨蹭蹭地转过去, 半个爱心形状的蛋糕出现在镜头里。
奶油上的“forever”已经被吃掉了,但“Love You”还在。
丁颂在那边发出尖锐爆鸣声。
江半絮根本拦不住。
“是这样的, ”等到丁颂安静下来了,江半絮才硬着头皮解释,“应迢他……他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他那边不过七夕节,也不知道七夕节是什么意思。”
丁颂嘴角抽搐,表情仿佛在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扯。
“他只是在街上看见别人都在送花,买蛋糕,所以才跟着一起买了。”
昨天晚上亲身经历这事时,江半絮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让他复述,连江半絮自己都觉得离谱到说不下去。
丁颂捕捉到重点:“哦,还买了花。”
江半絮:“……”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了。
丁颂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作为江半絮那个真正的好朋友,他必须帮忙捅一下那层窗户纸了。
丁颂:“七夕那天我出门了,街上不光有送花送蛋糕的,还有一大堆亲嘴的呢。”
他说着一拍大腿:“你说他不知道七夕节是什么意思,那连亲嘴儿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吗!”
要说江半絮前面都只是尴尬,现在就是真的愣住了。
原本要解释的东西忽然全没有必要了。
江半絮神情严肃起来,呆呆地看向丁颂,半晌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清了一下嗓子,感觉答案有点难以说出口:“你是说……”
“没错,”丁颂在那边一脸笃定,直接替他说了出来,“应大哥要是不喜欢你,我给你直播倒立洗头。”
江半絮的脑子好像空白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耳朵里一直在嗡嗡作响。
他在这之前真的没往这方面想过。
白天还在说感觉应迢哪里很奇怪。
现在被丁颂这么一说,应迢那些奇怪的地方忽然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在买衣服的时候,江半絮以为只是不小心买到了情侣款。
可应迢当时已经知道是情侣款后,还是坚持要买,甚至在收银员说他们两个般配时,应迢还跟对方道谢。
江半絮没心情吃蛋糕了,他慢吞吞地把眼前的盘子推到一边,忽然又想到一点。
应迢之前还大晚上的突然来问他为什么不想恋爱。
难道那也是因为……
沉默着想了一大堆,江半絮脸上终于露出了慌张的情绪。
丁颂见状,也跟着正经了下来。
他知道江半絮从来没考虑过跟谁谈恋爱,但他也看得出来,应迢在江半絮这里,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丁颂没直接问江半絮喜不喜欢应迢,而是换了一个清晰的问法:“小絮,如果应大哥也向你表白的话,你会像拒绝别人那样直接拒绝他吗?”
江半絮眉间不自知地皱起来。
……
那天晚上,江半絮一整夜都没睡好。
和丁颂说的那些话让他的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江半絮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理清。
但接下来的几天,应迢再没做过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这又让江半絮逐渐放松下来。
一切都是丁颂的推测而已。
应迢是对人类的感情压根不熟悉的吸血鬼,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不该拿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推断他。
还是只把应迢看做是一只喜欢喝血的吸血鬼,而自己就是一个血恰好比较好喝的人。
这样最清晰明了。
捋清后,江半絮顿时又不烦恼了。
他跟丁颂约着去了上次没去成的餐厅,谁知道晚上时一个瘸着腿,一个捂着胳膊回的家。
丁爸爸加班还没回来,只有丁妈妈一个人在家,看见这情形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忙前忙后给俩人扶到沙发上:“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人是晚上去的,吃完后有点撑,就一起去商场旁的湖边散步。
路上很黑,没想到有一段路路灯还坏了。
丁颂走在人行道靠边的位置,中间身形不小心歪了一下,一辆跑得飞快的单车恰好从旁边路过,猛地蹭到了丁颂的腿。
丁颂差点摔在地上,对方也跟着倒了。
江半絮见状立马抬手去拦,好歹扶住了丁颂,但也被蹭伤了手臂。
他们是去医院看过才回的家。
丁颂的脚崴了,但好歹没有伤到骨头。
江半絮伤得较轻,只是被蹭到的范围有些大,包扎好看着就有点吓人。
丁妈妈看着两个人出去玩一趟还搞得伤痕累累的,心疼地叹气。
“都这么晚了,小江又受了伤,就别回去了,留下来让阿姨照顾你。”
江半絮下意识想拒绝,但又想到什么,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个真的不严重,但我想在这儿住一晚。”
“好啊好啊,”丁颂脚还肿着呢,傻高兴着,“不过你的手可能没办法玩游戏了,我们找个电影看看吧。”
“那行,”丁妈妈也笑着,连忙道,“那我去给你们煮点东西吃!”
“不用了妈!”丁颂连忙大喊。
“……”
等丁妈妈离开后,江半絮拿出手机给应迢发消息:
[我不小心蹭伤了,出了一点血,怕回去影响到你,今晚就先不回去了]
消息几乎是刚发过去,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江半絮心里莫名紧了一下,走到阳台去点了接通。
“你现在在哪。”吸血鬼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冷淡,语速快了些,但语调又是温和的。
“我在丁颂家里,”江半絮生怕应迢担心自己,小题大做,解释得很清晰,“只是蹭伤了一点手臂,我问过医生,两天就能结痂,到时候没什么血味了我就回家。”
“我去接你。”应迢听完便说。
停顿几秒,他又补充:“不会像上次那样。”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江半絮还想再说什么都来不及。
他在阳台待了会儿,只好去跟丁颂说自己又不住了。
丁颂一开始很失落,又听到是应迢来接江半絮,马上两眼放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应迢来得很快,电话挂掉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门铃声。
是丁妈妈开的门。
门外的男人身形高挑,气场森冷,但态度温和又有礼貌:“您好,我是江半絮的室友,来接他回去。”
丁妈妈只听丁颂偶尔提起江半絮的新室友,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第一次见还有点害怕。
“哦哦,这样啊,那你请进吧。”
说话间,江半絮已经听到动静跑到了玄关的地方。
应迢看到他的身影,便对丁妈妈道:“太晚了,就不打搅了。”
“小絮过来。”他对江半絮招手。
于是几人道别,应迢很快带着江半絮离开。
丁妈妈回到客厅,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怎么看着小江这个室友,不像什么好人。”
“嘿嘿,”丁颂支着下巴笑,“你不懂的妈妈,应大哥肯定比我们照顾得好。”
……
又是坐着上次那辆黑色的车,没一会儿两人就回到了家里。
江半絮的一半手臂都被纱布裹住了,看起来伤得很严重的样子。
有一块纱布卷起了边,应迢非要借这个理由拆开看看伤口。
江半絮很顾虑:“你被血味刺激到了怎么办?”
“不会。我保证。”
应迢最终还是拆开了纱布,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散。
确认只是较轻的皮外伤,应迢就拿过医药箱,动作利落地给人换药。
棉签沾着药粉擦在伤口上。
吸血鬼垂眼遮住血红色的双眸,动作十分稳妥,好像不会被血液干扰半点。
只是江半絮注意到应迢的脸色逐渐冷了下去,吸血鬼周身的压迫感变强,四处的空气好像都随着变得稀薄了。
应迢擦过药,一边包扎一边低声问:“怎么伤的,流了多少血。”
江半絮把受伤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最后说:“没流多少血,伤口很浅的。”
他不知道应迢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又抬起眼睛,试探地问:“你是在护食吗?”
因为他受伤,浪费了血,所以不高兴?
“……”
包扎的动作明显停顿了几秒,才重新继续。
直到将伤口全然包扎好,应迢才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这种情绪应该叫做心疼。”
吸血鬼将剩余的纱布放回医药箱,又起身将医药箱放回原位,才在江半絮身旁坐下来。
他的眼睛已经变回了正常的黑色。
应迢抬眸看江半絮一眼,又将视线垂下,落在青年受伤的手臂上。
“也有不高兴。不想你因为我,受伤了连回家都不敢。”
吸血鬼的声音很低,但带着浓浓的情绪。
江半絮坐在沙发上,被对方这样的视线望着,觉得自己像是浑身都被浸在了温水里,很暖,脑袋也飘乎乎的。
他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很想躲开。
“一直没和你说过,血族的感官比人类敏锐,”应迢察觉到他的动作,又稍稍靠近了些,“那天你和丁颂的通话内容,我都能听到。”
江半絮蓦然睁大眼睛,从脊背上窜起的热意一直烫到耳根。
他脸颊发起热来。
吸血鬼没忍住抬手碰了碰。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竟然是温柔的。
“连丁颂都看出来了。”
“我爱上了你,很希望能和你恋爱。”
这句话太过直白,江半絮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炸开一声,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而应迢似乎也不需要他给出什么回应。
吸血鬼的视线将江半絮牢牢裹住,语气平静地告知对方自己的打算:“为了防止你逃避我的感情,我会取消那份协议,开始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