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微微阴沉了下去。
席卷全身的潮湿感让温初心中升起一抹烦躁来,他抬头望了望灰暗的天,心烦的吐出一口气。
他决定把手机铃声换回去的那一刻,便想着和那些刺激到生厌的东西短暂的告个别。
今晚却突然打来了这么一个电话。
是谢恒。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医院里出来,算来也没几天的时间。
但转念一想,谢恒重新回到赛场上的可能性很小,那他的电话就有着很大的问题。
可是温初不能不去。
他驱车到了赛场,将车停到了固定的位置。
冰冷的目光望向了远处的跑道。
跑道上的烟尘被一辆辆疾驰的车卷起,同灰突突的天色连接在一起。
透过天,温初好似看到了他的心情。
今天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这么想着。
为了自己,为了需要他的人,他也该改变了。
“这儿。”
身后传来呼唤,温初转身去看,谢恒驱动着电动轮椅,缓缓的朝他这边走来。
温初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浑身露着窘态的男人。
“想笑你就笑。”谢恒冷哼一声,早就习惯旁人这种瞧不起的打量。
温初抿唇,眼里露出不屑:“我并不想和你废话,不是要比赛,人呢?”
“你倒是着急。”谢恒撩起眼皮,冷道,“有人专门看你表演。”
“什么?”这番叫人摸不清头脑的话令温初心生厌恶。
温初阴冷的看向谢恒的身后,见后面连个影子都没有,直觉他在唬自己。
低声骂了句什么后转身要走,谢恒又轻飘飘的开了口:“你还记得那个X先生吗?”
温初点头,安静等着下文。
“他看上你了。”谢恒面上露出一丝嫌弃来,支支吾吾继续开口,“他说,你不要命的风格让人……沉迷。”
谢恒开始后悔他替那个恶心的X先生传达同样恶心的话。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温初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脸。
“你……”
谢恒连忙撇清关系:“拿钱办事。”
掩藏在口罩下的嘴角抽了抽,温初压住快要从胸腔溢出的恶心感,道:“人呢?”
谢恒抬手一指,那是一间搭建简单的房子,为的让赛车手短暂的休息,远处看去和保安亭没什么区别。
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光,映出一个高大的黑影来。
温初眯着眼睛去瞧,试图辨别出那个人是谁,但失败了。
“他就在那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表演,你就能拿十万,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谢恒的话里涔着嫉妒,温初没去理会。
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了门前,小幅度的敲了敲门。
门从屋内打开,温初却没有耐心进去。
“我听谢恒说了,你叫Wen。”X先生探出头来,看到的却是温初的背影,但这并不影响温初在他心里帅气逼人的形象,“你那天的比赛挺帅的。”
温初眉心骤然一跳。
他仔细辨认着声音的主人,头脑中的脸逐渐具象起来。
这个臭屁、欠揍还让人觉得十分轻浮的声音,不是席星忱又是谁。
“你真有钱。”温初压低声音,话中带着嘲讽,“可我不是猴子,用钱打赏就能表演的动物。”
“哎呦,你误会我了。”席星忱从休息室走出来,察觉出温初的疏离和冷漠,继续调戏,“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我只是想为你花钱而已。”
温初开始重新审视席星忱了。
也难怪覃净说要杀了他。
温初也难得生出想要揍人的冲动来。
“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席星忱双手抱胸,与温初靠近了一分:“哥自己赚来的。”
温初哼笑一声,偏头却没让席星忱看清他的脸:“这个表演我拒绝。”
说着他便打算离开,谁知席星忱却抓住了他的小臂。
温初不喜欢被陌生男人摸,心底积攒的愤怒一下便爆发出来。
他反手扣住席星忱的手,重重一扭,好像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听到席星忱的哀嚎声他才松手。
“我挺恶心你这种人的。”温初怒火攻心,不由得替覃净抱不平,“把感情当成儿戏,把别人的心扔在地上踩的人,可以去死了。”
话落,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经过谢恒身边时,温初眼里的火还没散去:“再有这种事别再叫我,我不介意再把你送进医院。”
谢恒呼吸停滞了片刻,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回家的路上,温初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席末沉怎么能和席星忱这种人是兄弟?
若是搁平时,席末沉晚上偷摸的进他的卧室,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今天刚在席星忱那里找了不痛快,连带着席末沉也有点讨厌了。
他索性把卧室的门反锁,裹紧被子心烦的睡了一晚。
对此事浑然不觉的席末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整晚也没睡好。
“小初,我做了三明治。”
席末沉顶着黑眼圈忙活完了早餐,递到了温初的面前。
可昨天还娇羞的躲在他怀里的宝贝,今天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小初?”席末沉不死心的又叫了一声。
温初不悦的抬眸,声音平淡:“怎么了?”
“我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席末沉委委屈屈的低着头,唉声叹气的模样像丢了糖块的孩子。
昨天的吻也经过他的同意了不是吗?
温初这才意识到,他在席末沉面前露了本性。
他急于隐藏情绪,眼里的躲闪有些失态,却不料还是被席末沉抓个正着。
“你心情不好的话,我们就出去走走。我今天……”
席末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铃声打断,在看到是讨人厌的电话时,他不耐烦的接通,开了免提。
“大早上打什么电话?”
“你不在医院?”席星忱的声音有些颤,像是在忍痛,“医院的这些人手劲太大,疼死我了。”
席末沉猜到席星忱要说什么,关闭免提慢悠悠的走到了厨房。
“你怎么了?”
“胳膊被人拧断了。”
席末沉第一想到了覃净,幸灾乐祸道:“怎么,终于被揍了?活该,覃净没把你那条腿给卸了都算好的。”
席星忱哼唧:“什么覃净,你巴不得让他打死我。我是你弟,你都不关心我?”
席末沉勾唇:“呵,你嘴巴这么欠,是个人都得揍你。”
“席末沉,你他妈胳膊肘往外拐啊。”
虽然口中说着嫌弃的话,但席末沉已经开始准备去医院救人了。
“再骂一句,我就让你在医院疼死,活该。”
“哥哥哥,我错了,你快来。”
席末沉挂断电话,重新走到温初的身边,询问道:“星忱受了点伤,我去医院救人,你和我去吗?”
温初本想拒绝,可心中竟有些想看到席星忱的丑态,他点点头,回房间换了衣服。
一到医院,温初就听到了席星忱的嚎叫。
席末沉看到因为小小的疼痛而痛哭流涕的弟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先进去,你等我一下。”
温初应声,靠在急诊室门口,眼里现出一抹笑意。
让温初没想到的是,急诊室内的声音散去,覃净却悄悄的站在了他的身边。
“里面那位没死吧。”
温初侧眸,看到覃净嘴角浮现的笑意,可在望向他的那双眸子时,却明白他在强颜欢笑。
“末沉进去了。”
覃净扒头看了一眼,冷嘲热讽道:“活该。”
“说谁活该呢?”
席星忱一出门,恰好听到一声辱骂。
他甚至都没看到说这话的人是谁。
“嫂子。”目光触及到覃净后,他将头偏到了一边,“我回去了。”
席末沉紧随其后,神色一凛,在席星忱的后背扇了一掌:“你再去看那个没用的东西试试呢?”
席星忱手还疼呢,后背又被扇了一掌,这时更疼的龇牙咧嘴:“我有我自己的爱好不行吗?”
“你看个正当的比赛我什么都不会说,那种黑场……里面都是些不要命的人,你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温初只是在一旁听着,身上却好似被一个个锋利的刀狠狠的划着,痛的鲜血淋漓。
他抬眼注视着席末沉,听着他的评价,不自觉地眼眶泛红。
是啊,他这样的人,不该和正常人扯上关系的。
他和席末沉也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是吗?
“你看你这就肤浅了,里面有个小帅哥帅的不得了。”
席末沉嗤之以鼻:“是啊,被你口中的这个小帅哥把胳膊掰折了。”
还沉浸在难过中的温初:“……”
为什么这件事的事实,在席末沉说来就觉得很滑稽呢。
“要么说你肤浅,你个快三旬的结婚老汉,不懂我年轻人的审美。”话音刚落,席星忱的眼睛又放在了温初的身上,“不是说你不好啊嫂子。”
温初差点翻了白眼。
“是吗?”席末沉脸色猛然一沉,嘴角挂着森森然的笑意,再度抬起手来。
席星忱顿时像个兔子跑出二里地去,不见了踪影。
“他还是这么……”覃净思考了合适的词来形容席星忱,“贱。”
温初眉眼一弯,阴霾逐渐被扫空。
“所以他去黑场看比赛,还遇上了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