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消息回得好慢。”秦雪如抱怨道。
他们坐在写字楼下面的咖啡馆里，正事谈完，秦雪如说反正她现在在公费摸鱼不想这么早回去，周清就点了个蛋糕开始吃。听到这句，他抬起头说：“抱歉，最近比较忙，经常没空看手机，回得就慢了一点。”
秦雪如啜了一口咖啡：“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最近在忙着学当渣男。”
周清：“……没有，在忙路演和新剧本的事。”
“也对。”秦雪如煞有介事地点头：“你不需要学，你已经很成功了，浑然天成啊周编。说实在的，最近网上你跟魏赫洗脑包满天飞，我都有点磕你们俩了。”
周清张张嘴，想反驳什么，又觉得说出口只会招致更刻薄的话，更何况好像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所以说我真的很好奇，连我都能看到，许慎珣没什么反应吗？”秦雪如问。
周清沉默片刻：“没有，这次没有。”
“啊。”秦雪如托着下巴：“真意外，按他一贯的作风我以为他会买个小岛把你关在那，我都做好联系不到你报警的准备了，结果白等一场，啧。”
“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一开始其实没想着写小说，而是想出去工作的。”秦回忆道：“好像还专门办了证件吧，政策有倾斜，工作其实也有机会，然后就被许慎珣拦住了，他说他自己养家就可以了，那个时候他赚的也不多。坦白说，你跟我说这个的时候我还挺感动的，毕竟很少见这种有担当的男人——然后他就越来越过分。”
她说：“这两年你们吵得越来越厉害，我也眼看着你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像一根绷得太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了的绳子。”
周清微怔：“连你都能看得出来吗？”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尽力将那些消极的情绪都埋下去了。
……难怪许慎珣会越来越神经质，控制不住地越抓越紧。
秦雪如开朗道：“哈哈哈哈哈，明显到就像你结婚那天一半的人都看出来了魏赫准备抢婚，不然你以为现在四处乱窜的谣言是怎么回事？”
周清：“……”
许是看他脸色不好，秦雪如稍微正经了点：“去年他在A社拍杂志你飞过去找他那次，我当时感觉你们已经到了崩裂的边界线了——当然啦，许慎珣不会同意，你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要跟他分开。就像是已经看到了泥石流冲下来，但是后面又完全没有路了，我那个时候还在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是你先撑不住还是他先发疯。”
“所以魏赫这部剧的邀约恰好过来的时候，我才想怎么都要让你试一试，起码让你能喘口气。”她笑眯眯道：“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周清，走到今天来之不易。工作干得不错，你看着比那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好多了，许慎珣也勉强像半个人了，所以要坚持做下去啊。”
周清郑重道：“谢谢你，雪如。”
被感谢的人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什么都没干，钱是魏赫出的，你应该让姓许的去给魏赫送个锦旗。”
周清假装没听见这句。好在秦雪如也不在意，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所以你们这剧到底什么时候开播？路演宣传都一个月了吧？”
周清说：“15号。”
难得的，秦雪如在她这个一向心态稳当的朋友脸上看出了些许的紧张。周清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子上蹭了蹭：“不知道收视怎么样……希望起码不要是同期倒数吧。”
周五晚上，刘小杨补习班放学后就迫不及待地骑自行车回家。她飞速地扒完饭就冲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少女杂乱的写字桌左边郑重地排列着一些魏赫的周边，正对着她的就是一张魏赫签名的剧照。她打开平台看了眼实时热度榜，暑假档竞争激烈，《寒夜白杨》正处在第六的位置，还有三分钟，她打开微博，实时广场上很多人跟她一样正在焦急地等待开播。她抽空去魏赫的宣传微博下留了言，再一抬头，广告终于结束，剧集正式开始。
镜头扫过蓝黑色的黎明，吊着冰凌子的屋檐，一只老鼠跟镜头短暂地对视后匆匆地从大街上跑进了下水道。观众的视角进入室内，极具年代感的昏黄钨丝灯泡向下，一个男人正倒出来暖壶里的热水洗脸。他从狭窄拥挤的里屋走出来，用生满冻疮的手用力抬起折叠门的最下端，将发出不堪重负咯吱声的门抬了上去。迎面就是两个警察，急急忙忙赶来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秒：“林宇是吧？你涉嫌故意杀人，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被叫做林宇的男人微微睁大眼睛。他的黑发零乱，胡渣也乱糟糟没有刮，颧骨在这短暂的几分钟被冻得泛红，他看上去和这个破旧狭窄的影碟出租铺子一样凑合。
“我没有干过。”他说，一只手里还拿着铁锹。警察警惕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嘴上说道：“这个我们调查之后自然会有决断，现在你先跟我们走一趟。”
林宇沉默片刻：“行。”
“但是我得先把昨晚送到的煤搬到屋里去。”他指了指不远处被塑料布遮住的的一堆东西：“雪化了要是淹了就不能用了。”
年轻警察想出言斥责，另一个年纪大些的警察朝他递了个眼色，转头冷声道：“快点。”
于是他们站在那里，看着这个比两人高出一个头的北方汉子用半人高的木箱子将那一堆煤抗进了屋子里，从数量看估计能一直用到开春。他只搬了三次就搬完了，蹲下来的时候手上用力到青筋暴起，数九寒冬，他只穿着一件贴身的毛衣，手臂肌肉结实地鼓起，在起球的料子下面起伏的轮廓依稀可见。他倒是真的没有拖延时间，每次都尽可能多搬了，箱子里的煤比他人还高。等到一切结束，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煤灰，男人从热水洗脸盆里捡起毛巾，先是用干净的那边抹了把满脸的汗，那些蒸腾的热气瞬间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包住了，然后他才用另一面随手擦了擦手。
“走吧。”他说，将已经脏成一团的毛巾扔回水盆里。
主题曲正式响起。
刘小杨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保持着开始时的姿势。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快速地跳动，好半天还是缓不过来。
……这是谁啊，她恍恍惚惚地想。这个胸这么大……不是，这个看着很有故事的酷哥是谁？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但是看着又像是能把人像搬煤一样轻轻松松抱起来的糙汉子……这个肌肉……抱歉，这个悬疑开头，开的真是相当好啊！！！
趁着主题曲还没结束，她坚定地在微博广场上打下一行字：
“这个紧身高领毛衣应该申遗，谁支持谁反对？”
再一刷新，下面涌现出一串疯狂的“加一”，有人甚至截出来了魏赫弯腰那一瞬间腰间毛衣破洞撑开显出来皮肤的GIF，刘小杨迅速点了下载。
开播次日，《寒夜白杨》从平台第六、全网热度十一冲到了平台第二、全网热度第四的位置。快速的叙事节奏能最快地抓住观众的注意力，人物出场虽多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杂乱，只让真相显得更加扑朔迷离。除此之外，剧评人评价魏赫在首集贡献出了“影帝水准”的演技。最近他因为风波不断几乎是常驻热搜，一般来说这种曝光量下观众会将他本人代入到角色中去，但看了《寒夜白杨》第一集 的观众纷纷感叹完全没有出戏，魏赫完完全全吃下了这个角色，各种细节塑造让林宇这个角色呈现出来显得非常扎实。
更重要的是，谁能将这个鳏夫气质拉满惨得一比性感的丧心病狂的直男哥和魏赫联系起来啊？？？！！那个满嘴跑火车表情管理失控图黑粉人手一份而且每份都不一样的富二代同性恋？？！
——以上，来自一个魏赫五年老粉发言。
魏赫的粉丝陷入了暑假的狂欢之中。每天都有二创井喷式的爆发出来，豆酱争论第一集 开头那段到底是不是导演故意安排的卖肉的讨论盖到了上千楼。和粉圈的关注重点不同，剧里对90年代北方城市生活的展现也吸引了非常多路人的讨论，相关细节屡次登上热搜。到了第二周，第五集播出后，凶手的暴露并未使得观众的兴趣消减，而是将整个剧的热度再次推上高峰，毕竟按照剧情的发展，想要将其定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集的结尾留足了悬念，社媒上的讨论热度高居不下，在这一晚，这部剧终于战胜另一平台的大热仙侠古偶，在这次暑期档首次热度登顶。
魏赫截了排名第一的图发微博，另一张配图是他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笑着的场照，妆造是林宇最常穿的那套皮衣。评论区一片哀嚎遍野。
“不准笑！你一笑就不像他了你听到没有！！！”
“姓魏的我警告你，不准发这种OOC的图，林宇才不会笑得大白牙都露出来，你给我收回去！！！”（）
“谁来管管他，我正在欣赏战损毁容林宇剧照，看得文思泉涌写了一半出来透口气，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了T T”
“楼上的太太给我吃给我吃！！！”
……
他得意洋洋地在这条微博评论区@导演和其他演员，当然，还有周清。最近宣传期，导演跟他暗示他可以多在微博上和周清互动一点，热度好大家都高兴。宣传组更是卯了劲地往外放片花，有意无意地，隔几条就夹杂着一条魏赫和周清在现场的互动片段，而通常来说，这一条的转发量就是其他的好几倍，转发区还充斥着一些“昏迷过去了”“扶我起来我还能嗑”等等的不明意义话语。
姜齐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恭喜恭喜，最近可是没人比你更风光了。”
魏赫一刷新，周清给他的微博点了赞。他翘起嘴角：“事业还行，别的还差一点。”
“我懂。”姜齐深有同感道：“你说说我们这些男人，没有爱情事业干得好有什么用？得不到喜欢的人，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魏赫有些狐疑地抬起头：“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
“没有哦。”姜齐笑眯眯地擦着酒瓶：“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没等魏赫反应过来，他就转移话题道：“所以，你跟周编最近怎么样？”
魏赫成功被他带跑了，往椅背上靠了靠：“还成。”
姜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看你最近倒是没之前那么纠结了。”
“纠结什么？”魏赫说：“我最近也想明白了。”
他这会看上去反倒非常清醒了，思路也清楚：“周清这人性格挺轴的，我又不是没被他躲过。那时候他是真的能不跟你说话就一句不说的，现在矛盾成这个样子，不就刚好说明他自己也在挣扎吗？他已经没办法像当初那样果断喊停了。”
“现在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魏赫总结道：“但是无所谓，他最终总是要向我臣服的，我现在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等着，时间而已，我多的是。”
姜齐：“……”
魏赫：“你这是什么表情？”
“先不提这个反派的台词。”他诚恳道：“你有注意过他还有一个法定配偶这件事吗？”
“管他做什么？”魏赫冷漠道：“我只要知道周清喜欢我就行了。”
姜齐委婉道：“先说明，我不是觉得你有什么问题哈，我只是觉得你这套理论不适用于目前的社会版本，有点那个，过于先进了。”
魏赫理所当然道：“先进就对了，我发帖问过了，大家说我现在是在开拓亲密关系的新实践形式，有些人理解不了是正常的。”
姜齐：“……虽然很难评，但我祝你成功吧。”
作为一部十二集的短剧，第三周的时候《寒夜白杨》的热度达到了真正的巅峰。据统计，在7-9集播出的那天，这部剧相关的热搜词条24小时上了二十几次，观众的注意力被彻底地吸引到了剧情中，关于剧情的讨论占据了这些词条的大多数，凶手杀人的动机被讨论出数个版本。这部剧虽然是以悬疑为入口，但却深入浅出地带出了许多时代大事件，这部分也被各个UP主挖掘出来，相关讲解视频都在几天内冲上了百万播放。其热度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小爆的迹象。和这部剧沾边的一切话题都被人津津乐道，到了七号，终于有记者把话筒递到了为新电影跑宣传的许慎珣嘴边。
旁边的经纪人立刻说道：“许慎珣不回答和本场电影无关的——”
“没关系。”许慎珣和缓地说：“反正正式活动已经结束了，现在在录像吗？”
记者也没想到他会回答，被这天降的馅饼砸得有些晕：“对，对的，因为之前看许影帝也转过宣发微博。”
“《寒夜》这部剧剧本完成度非常高，我很喜欢，所以就帮忙转了一下，也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这部作品。”许慎珣开了个玩笑：“如果不是没有档期，可能我也会找刘导给我留个角色。请大家多多支持。”
记者没想到他这么给面子，毕竟这位是圈里出了名的不食人间烟火不爱说场面话。他赶紧打蛇随棍上：“那请问许影帝对魏赫在这部剧集里的表演有何看法呢？”
气氛冷了几秒，记者有些茫然地动了动，才看到许慎珣挂着那种蒙娜丽莎一样朦胧的微笑说：“魏老师也演出了他的一贯水准，完全不让人感到惊讶。”
微博围绕了这句话撕了三天。
新仇旧账一起算，许慎珣说话时嘴角的弧度、语气的停顿、声调的上扬都被拿来放大分析，从22个字中间拆分出了8层隐喻。《寒夜白杨》的最终集在下周四放送，中间的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魏赫的粉丝几乎全数出动，但论起打架影帝粉一贯是圈里横着走，都是老对手了，大家闭着眼都能知道对方下一步出什么招。
事情发酵到第三天，微博的实时广场上出现了一条新的微博，来自于一个普通的魏赫粉丝：“是个男人的话不认同也大大方方讲出来，这么半遮半掩是因为心里也知道讲出来会被骂是吗？拿多少奖都还是一样上不得台面，茶的我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都闻到了，呕。”
几分钟后，一个金标认证为魏赫的人回复了她：“就是，我也一直这么觉得，魏赫那种才是真男人。”
几秒后，这条微博下面缓缓刷新出一个问号。
这条不起眼的微博迅速被顶到了最上面，在铺天盖地的几页问号之后，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傻X！！！你切错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