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秋投资的所有青年艺术家中,又有一个名叫龚长阳的ALPHA才华格外突出,让他想起了当年初出茅庐的陆冰。闻秋花了两年的时间写了一个新剧本《自深深处》,全权交由龚长阳来拍摄。在国外时项目就已经开始推进,他这番回国,也是打算亲眼见证电影的诞生。

  回国的头半个月,闻秋忙得脚不沾地,安顿新家,安排剧组工作,给闻杰睿联系医院,给小知了挑学校,赵妈也来帮忙照顾。半个月后,他忽然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Hi,还记得我吗?我是乔轶。”

  闻秋记得他,在一众花枝招展的追求者中,他的相貌和身世都是最突出的,很难叫人不在意。

  “我来中国了,听说你也雁市,这真的是太巧了。”乔轶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们找个时间聚一聚?我猜我在这里呆的时间比你久,正好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好啊。”闻秋欣然答应,他在雁市本来也缺乏人脉,剧组里很多需要走关系的事难以推进,乔轶认识的自然都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这个机会他求之不得。

  于是这个周六晚,闻秋便来到了乔轶所说的酒吧。他之前都不知道雁市有那么高端的地方,光一个大门就富丽堂皇,侍者貌似彬彬有礼地拦着不让他进,说必须要会员资格,然后又倨傲地扫了他一眼:“或者也可以让您的ALPHA带您进入,在这种情况下OMEGA还可以得到一杯免费酒水招待。”

  叫乔轶出来接人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但闻秋并没有这么做。他信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轻佻地插进了侍者的手套缝里:“会员卡是吗?给我来一张。”

  那侍者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瞥见了名片上的烫金字样,脸色立刻变了,匆忙跑进去叫经理。没多久,在经理恭恭敬敬的道歉声中,闻秋得到了一张自己的vip黑卡。

  顺利进场,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乔轶热心地介绍闻秋给众人认识,从他的家世到他的工作到他的作品,听到《埋我之地》时,一个女生尖叫道:“我的天,剧本真的是你写的吗?!给我签名吧大大!”

  “哈哈,阿桃可是《埋我之地》的忠实粉丝。”乔轶微笑道。

  闻秋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接过笔给阿桃签了个名。周围人仍在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问他是不是真的会住进Banbury家族那间举世闻名的城堡,问他编剧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问他有没有见过某某明星……

  面对这群非富即贵的名流们,闻秋对答如流,仿佛天生属于这里,早就习惯了被众星捧月的感觉——谁能想到几年前他被裴渡带到这种场合,只会被当作是卖身上位的男宠呢。

  “你真的是闻秋?”忽然,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一个很清秀的男生对着他露出腼腆的微笑,“还记得我吗?我是王樾,我们小学时还是同桌呢。”

  闻秋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果然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了这号人,王家的幼子,像一朵温室的鲜花受尽宠爱长大。

  他也露出微笑,“当然记得了,你小时候可爱哭了。”

  “哈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王樾有意无意地秀了秀无名指上的大钻戒,“我现在都结婚了。”

  闻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颗钻石很大,说实话没有他得到过的那颗大,但总归让他想到了不愉快的回忆。

  王樾便噙着那抹带点优越感的笑容,和闻秋聊了起来。在他看来,OMEGA最大的本事就是嫁个好对象,闻秋看起来厉害,但忙得半死又挣不到多少钱,简直就是在浪费他这现成的美貌。

  他凑在闻秋耳边悄悄说道:“你还是单身吧?听说今天会来一个非常优秀的ALPHA,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

  闻秋不太感兴趣地敷衍道:“哦,比乔轶还优秀吗?”

  “当然,”王樾看起来越发神秘了,“就是有一点,那个ALPHA离过婚……”

  闻秋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在王樾看来,自己已经没人要到了非去找个二婚男的地步了吗?

  “哎你不要笑,真的他条件好到就算离过婚,雁城所有的OMEGA都对他趋之若鹜呢!要不是我结了婚、咳……”王樾掩着嘴咳嗽了一声,闻秋简直怀疑他馋那个ALPHA到哈喇子都流下来了,这让他也不由地产生了一丝好奇。

  “哦,你看,他来了!”王樾忽然抬起头,倒不如说那一时刻酒吧里所有的OMEGA都和他是一个动作。闻秋饮尽杯底的酒,才缓缓抬头。

  然后他便一眼望进那个男人凝视自己的、深沉的眼眸里。

  只一眼,就能理解王樾所说的他能迷倒万千OMEGA的原因。那个男人有着极优性ALPHA的所有特质——英俊、挺拔、自带强大的气场。然而和那些年轻不可一世的ALPHA不同,他那清冷的眉目间隐去了张扬和浮躁,只余岁月沉淀的内敛与从容。好像一把久历风尘的名剑,你能猜测到他曾有何等锐利,而现在所有的锋芒都隐入了鞘中。

  “怎么样,是个极品吧?”王樾见闻秋看得目不错珠,便得意洋洋地在他耳边说,“非得是离过婚的才有这种气质呢。”

  闻秋:“……”

  裴渡的目光像拂过松林的风,不着痕迹地拂过了他,很快便神色自若地去和认识的朋友们打招呼。乔轶似乎和他很熟,热情地招呼他喝酒,又给他介绍几个新朋友——闻秋自然也在“新”的这一列。

  很快乔轶便拉着裴渡走到闻秋面前,“这位是Amber,闻秋,我在英国认识的朋友,是个非常棒的编剧,我猜你一定听说过他写的《埋我之地》……”

  有人笑道:“《埋我之地》不就是裴总的公司投资的么,他们说不定早就认识哦。”

  “哈哈巧了,电影开头不还有一句‘献给我挚爱的秋’吗!”说话的人是在开玩笑,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那个“秋”是谁一度成为了观众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旁人其乐融融地聊着天,没注意到这边的气氛古怪起来了——闻秋坐着,裴渡站着,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彼此,谁都没有先开口。

  乔轶左看看右看看,“哦,你们真的认识?”

  “不……”闻秋正欲开口,便听裴渡道,“是朋友——虽然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哦哦,”乔轶笑道,“那看来今天我是请对人了。”

  裴渡便从善如流地低头问道:“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请随意。”闻秋从容地让开了一点位置。

  “诶,我本来还想坐这儿的呢!”乔轶开玩笑道。

  “就是啊!”其他ALPHA也发出怪叫,OMEGA们则暗自咬牙嫉妒,恨裴渡没有临幸他们那儿。

  “看来你挺受欢迎的。”裴渡意味不明地打量了闻秋一眼,从他没系几颗扣子的领口,到垂着细细银链的锁骨,从那细瘦的腰肢,到不盈一握的脚踝。

  这副打扮放在过去,闻秋要是敢穿出门,回家肯定是要挨操的。他现在的确是非常了解自己的魅力,并且很知道怎样去挑逗那些ALPHA的目光和欲望。

  “彼此彼此。”闻秋瞥了他一眼,他可太清楚那些落在裴渡身上的目光有多如狼似虎了,“不如某些人离过婚还风韵犹存。”

  回应他的是男人嘴角溢出的一声轻笑。

  两个人坐得很近,但仿佛又离得很远,各自和熟悉的人交谈,连眼神都没有再交汇过。

  几杯酒下肚,闻秋却是有些晃神了,明明没有信息素外溢,他却仿佛闻到了冰雪的肃爽之气。不小心挨到了裴渡的肩膀,他甚至有了一瞬的恍惚,因为被拥抱过了太多次,所以光是轻轻碰触,都能想象被环抱和勒紧的感受。

  那些人在聊什么说什么,他再也没听进去,只有裴渡的声音句句分明地落进了耳朵里。他周身好像自带一个奇异的能量场,裹挟了他所有的思维和注意力。明明是坐在沙发的一角,却又像坐在小船里,随着身旁男人呼吸的节奏沉浮着。

  但也仅此而已。

  闻秋低头喝了口酒,尽管光是他的存在就能让自己动摇至此,但这也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看来这颗心的确是长瓷实了,不会再渗透无用的情感。

  忽然,他的目光被裴渡手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那是一枚简朴的铂金戒指,莫比乌斯环的形状,戴在无名指上。尽管看得出精心保养过,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旧了,戴出去简直有些配不上他的身份。

  等等,当初送他的时候,难道不是小指戒吗?为什么会戴在无名指上……

  似乎是余光捕捉到了他的在意,裴渡搭在膝盖上的手随意地翻过来,露出了掌心。闻秋才发现原来的那枚小指戒已经被改造成了开口戒指,可以随意地调整大小,所以才正好契合了无名指的尺寸。

  无数的小心思,都用在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真是可笑。

  “戒指不错,就是有些旧了。”他嗤笑了一声,“裴总那么有钱,怎么不换一枚新的?”

  坐他旁边的王樾听到这番话,连忙挤了挤闻秋的肩膀,怕他乱说话得罪了这位惹不起的权贵,“哎,那是人家前妻留给他的东西,裴总可是很长情的。”

  “是么……”闻秋冷冷地笑了一下,随意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为了搭配今天的衣服,他戴了好几枚戒指。那些嵌着琳琅珠宝的玩物一看便价格不菲,缀在OMEGA白皙修长的手指上。

  裴渡垂下眼睫,将那些优雅精巧的戒指看了个分明,他如今什么都戴,唯独不戴当年自己送的那枚——也戴不了,因为戒指早已被他随手送人了。

  这时候,乔轶恰好讲到了和闻秋认识的经过:“你们不知道我当时看了那部《流莺》有多么受震撼!我当时就想,必须和作者认识!演出一结束我就追到了后台,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在场99%的ALPHA都和我是同一想法!剩下的1%,就是那位八十多岁的萨里爵士,正拄着拐杖在前来的路上。”

  “哈哈哈哈哈……”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调笑道,“你是看到了Amber的脸,才冲上去的吧!”

  乔轶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背,露出一副“这还用说”的神色,“拜托,我可是一个审美和性功能都非常健全的男人。”

  又有人趁机刺探道:“Joey,你连人家有没有对象都不知道就追了过去,不怕人男朋友殴打你吗?”

  “噢,这个嘛……”乔轶露出讳莫如深之色,他知道闻秋的一些隐私,但可不会没礼貌到当众说出来。

  然而闻秋神情冷淡地说了下去:“我没有男友,只有过一个老公——”

  “哦?!”众人刚惊讶地瞪大眼睛,就听他淡淡道:“可惜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哇哦……”这番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连一向稳重的裴渡都好像被酒呛到了,低头咳了两声。

  然后他站起来:“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闻秋看他离去的背影,眼睛眯了起来——死鬼前夫的反应还不错嘛。

  他跟着站起来,“不好意思,我也失陪一下。”

  酒吧的洗手间,闻秋直接把“正在打扫”的牌子踢到门口,自己走了进去顺手反锁上门。

  裴渡站在洗手台边,正在洗手——只见他摘下那枚前妻留下的戒指,收在胸口的口袋里,洗完手擦干净后,才重又小心地重新戴上。戴上还不够,又对着镜子微微调整戒指的位置,那郑重而煞有其事的样子,仿佛在替他的手指戴上王冠——让人看得无比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