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攸然觉得自己的这种心理有点危险。
等一下,虽然他做错了题目,但他可能真的是直男……
他掏出手机,偷偷摸摸想找测试题做,害怕又被骗,然后干脆找了个心理咨询师。
当初容攸然发现自己有肌肤饥-渴症的时候,就见过心理咨询师,那时候那个咨询师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只要不和人亲密接触,他就不会犯病。
至于偶尔抑制不住的欲-望,只能等他自己缓和。
想了想,容攸然表情凝重地联系了之前的心理咨询师。
【容攸然:严重了。】
【咨询师:你的肌肤饥渴症又严重了吗?】
【容攸然:没有。】
【容攸然:是我对一个男的,很有好感】
【咨询师:这是很正常的。】
【咨询师:现在同性婚姻合法化,男男恋爱结婚很常见】
【咨询师:或许你喜欢他,你们可以尝试交往。】
容攸然愣了愣,为什么他觉得这句话有着该死的熟悉感?
但看到咨询师的第二句话,容攸然拧眉,表情不爽。
【容攸然:可我一直觉得我是个直男】
【咨询师:然后呢?】
【容攸然:但我今天亲了个男的】
容攸然发出这句话,他看对对面【正在编辑中……】几个字。
对方输入了很久。
可能咨询师正在打字,容攸然没在意,咬着指甲继续打字。
【容攸然:我亲了他,我当时心跳超级快】
【容攸然:我是不是还直?或者,我怎么能不弯?】
【容攸然:我想了下,我还是不能和好兄弟在一起……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
对方的“正在编辑中……”消失了。
容攸然面色凝重,他怎么不发了?
下一秒,对面弹出来一条很长的语音。
容攸然郑重点开,就听见——
“艹!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又直又弯的男的了!那你是不是觉得反正亲都亲了,抱都抱了,睡都睡了,你们也可以继续保持朋友关系,哪怕是睡一千次,一万次,你们都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你下贱!你贪图他的身体,占了人家便宜却不想负责!你渣男!你欺骗了一个无知少男的身心,却妄想拍拍屁股,自由走人!骂的就是你,你这单老子退钱!遇到你,老子真特么晦气!”
容攸然:???
他攥着手机,终于意识到什么。
【容攸然:你脑子才有病吧?】
消息发出去一看,他已经被拉黑了,拉黑前还有笔转账。
备注:遇到你,老子真太么晦气!
容攸然:?他才晦气吧,咨询个心理咨询师都挨骂!
但这个对话容攸然感到很熟悉,他不想再挨一遍骂,索性语音转文字,看着那一长串文字,容攸然冷笑一声。
他眼中闪着刀子,翻到了某个公众号。
靠!果然他没猜错!
这个咨询师就是那个公众号的主人!
容攸然举报了一晚上,成功忘记还要验证自己是不是直男。
只是梦里,监控摄像机里的场景反复播放。他仿佛案板上的咸鱼,被男人压着亲了又亲。
第二天,容攸然惺忪地睁眼,但他没动,他的身体起了微妙的反应,容攸然的小臂搭在眼睛上,黑暗中,另外的手还在窸窸窣窣地感受着什么。
生硬,干涩。
还有点疼。
容攸然皱眉,烦闷地压紧了他单薄的眼皮。
直到褚峥反吻他的场景出现,容攸然蓦地打了个激灵。
下一刻,脑海一片空白。
容攸然呆滞地看着湿了片的床单,食指弓起压了下鼻尖,不知在想什么,下一秒烦躁地咒骂了一句。
可能他真的完了。
因为要洗床单被套,容攸然很紧张,好在他偷偷摸摸出去,褚峥已经不在了,褚峥在客厅餐桌留了纸条,说厨房还有温着的白粥和包子。
褚峥不在,刚好容攸然稍稍舒了口气,卷了卷被套和床单,一股脑塞进洗衣机。
但上午打开电脑,他两眼瞪得像铜铃,和电脑面面相觑,他盯着自己之前写的这稿子,当真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这是他写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狗-屎。
他为什么要写霸总?霸总能是个什么好东西?也就长得帅点,身材好点,还有钱点,但是霸总眼光差,居然喜欢他这种人!
正当容攸然感慨褚峥那双眼睛白长了的时候。
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容攸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通。
“请问是容攸然吗?”熟悉的村镇口音让容攸然心跳慢了几分。
他坐直了,身体表情凝重:“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中年阿姨明显松了一口气:“是这样的,你家的房子和隔壁的那一家从中间塌房了,我们就想着通知一下你,因为你们之前买了房屋险,如果现在重建的话会有一定的补贴。”
“塌房了?”
“嗯,昨晚塌的。”
没想到直接物理塌房:“重修的话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不麻烦了,但可能要你回来签个字。”阿姨一口村音普通话,“那你家这房子还要重修吗?”
“……修吧。”
褚峥回来的时候,洗衣机还在洗衣服,容攸然已经自己换好了衣服。只是瘸着脚,不方便,他的衣领衣袖都没整理好,毛毛躁躁的折了几个角。
褚峥:“你要出门?”
容攸然没敢看他:“嗯。”
褚峥又把鞋穿回去:“我送你吧。”
容攸然继续低头:“我已经打了车。”
褚峥顿了顿:“你是不是要回老家?”
没想到褚峥一下就猜中了,容攸然扭过脑袋看他,正在往包里装充电器和充电宝的手停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那儿的房子也塌了。”
“??”
容攸然没想到前一晚上他们才刚刚亲过,第二天就变成“塌房二人组”,齐齐开车往老家赶。
外面已经不在下雨,但天气很冷。
整个古镇萧瑟入冬,比不上市里绿化完备下,到处能看到四季常青的冬青树,这里只有干枯的枝条,混着潮湿且泛着沙子的青石砖。
雨后的青石砖最容易打滑,褚峥小心,先带容攸然去镇上签了几个字,拿到了笔补贴,镇上的阿姨看到容攸然,还给他打了杯热水,让他捂着手。
后续就是他们自己找人重修了。
“急着回去吗?”
容攸然摇摇头,他这个残腿的能有什么急事。
“那我们回去看看。”
容攸然无声攥紧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好久后才缓慢点头:“好。”
褚峥开着车,带着容攸然回了那条熟悉的巷尾。
几年过去,这里还有几户人家住着,只是年轻人大多都奔向市里,老年人这个点儿也不会在屋外吹风,大门紧锁着,格外安静。
自从去市里,容攸然就回来过一次。
老屋这一塌塌得很彻底,半个房子都倒了,连带着右边的墙壁一起。
容攸然看向隔壁:“那不是你租的房子吗?为什么你也签了字?”
“不是,我父母留给我的。”
“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而且这里一直空着,小时候容攸然挨打,就偷偷跑过去躲。
他还打翻过里面院子里的一个花瓶,担心了好久,好在这家一直没人回来。
后面再有人,就是十九岁的褚峥了。
风冷,褚峥突然牵起他的手:“冷不冷?”
容攸然手上还有居委会给的热茶,他想了想自己可能已经弯了的事实,没直接挣脱手:“我不冷。”
“嗯,我冷。”
“……”
“能不能给我暖一下手?”
“好吧。”
容攸然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的确挺冷的。
但很快,他的脸热起来。
容攸然看向被握在掌心的手,慢慢皱起了眉:“你牵就牵,能不能不要玩儿?”
“抱歉,第一次牵手,太激动了。”说着褚峥低头,又捏了一下。
容攸然:“??”
容攸然气不过,使劲往下扯了扯他的手。此刻他也是迷茫的,和褚峥牵手很舒服,此前的烦躁都一扫而空,身体也很放松。
容攸然想,他可能真的是gay。
褚峥就像迷魂汤,让容攸然原本能坚持的挣扎再也没有毅力作支撑。
但这么一扯,他看到了某个熟悉的手串。
容攸然立刻拉近了褚峥的手腕看,语气有些沉:“你从哪儿弄来的。”
褚峥垂眸:“菩提手串吗?”
容攸然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的眼睛还在看这个手串,不可能这么巧合,都是小叶紫檀,还这么多颗。
“容攸然,是你送我的。”
容攸然骤然想起什么,他抬头震惊:“不可能,我去你家的时候,你家都拆迁了。”
容攸然单薄的眼皮子往下耷拉着,看了会儿那串菩提,他突然道:“你当初给了我假地址吗?”
“没有。”褚峥的心抽了起来,他握紧了容攸然的手。
容攸然:“嗯。”
想起什么,褚峥解释道:“我没想到那里会拆迁。”
容攸然低着头,又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褚峥敏锐觉察出他的情绪不对,眉头轻蹙:“容攸然。”
他唤了一声容攸然:“我当时离开是回去队里了,那里不能联系,所以给了你我父母的地址。”
容攸然眼睛颤了颤。
褚峥继续道:“我没有骗你,我也没有给你假地址,只是后来我父母去了别的地方,那里没人住,就渐渐拆迁了。刚分开的那几年,我也时不时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都没收到消息,但是没有。”
容攸然愣怔稍许。
没有消息,是因为那段时间正是他黑暗无边的时日,高考的压力,借住姑妈家的不适,他只会在睡前开着小灯,一遍又一遍地默背纸面上的地址。
后来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找他,他看到的却是断壁残垣。
以致于——
他以为褚峥给了他一个错误地址。
他还特意去对面没拆迁的保安室问过。
这片拆迁了的地方没有褚峥这个年纪的男生,从来都是一群戴着眼镜的中年知识分子,披星戴月,来来往往。
所以就是个错误假地址。
容攸然垂眸,满眼都是那个炎热的夏日,灰尘飞起,被他揉皱发黄的纸面上重重坠下两滴泪,晕染了所有的字迹。
而他当时把东西放在那里,想着就是永远都见不到褚峥了。
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褚峥。
纠缠他许久的烦躁似乎瞬间消失。
褚峥没丢下他。
他突然扯了扯褚峥的手。
“我答应了。”
“什么?”
嫌弃褚峥此刻的迟钝,他干脆扯着褚峥的围巾。
掌心的一次性纸杯“砰”的一声落地。
男人单脚站起来,抬头吻住了褚峥。
“我们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