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峥今天下班比较早,没到六点，他没有让董秘书送他回去。在董秘书奇奇怪怪的视线下，他接过车钥匙开车回家,想起什么，开车出发前,褚峥取出手机,找到某个app上搜了搜。
现在的软件发达,他预约了一单奶茶。
没立刻取,而是把时间定在半个小时以后,不过也差不多了。
等他领到号，前面还有三十七杯。
褚峥到家,李阿姨已经把饭菜都做好。
知道褚峥不喜人打扰,她已经离开，只给褚峥留的微信。
【幸福家·家政李阿姨：褚先生,佛跳墙还有两道广式时蔬都已经做好了，您要的保温桶，我已经给你消毒处理；隔壁容先生的猫喂过了,猫砂也已清理。】
【褚峥：辛苦了。】
褚峥给李阿姨发了个红包，今天临时让李阿姨做饭，可能打破了李阿姨原来的工作计划。
褚峥走进厨房，果然这里正是浓郁香气的来源，佛跳墙是一道很费时间的菜品,他下午说的早，阿姨还有机会去采购。
他揭开锅,汤汁都是浓郁的颜色,醇厚有香韵。
取了两人份的汤食，米饭和别的菜也装载完毕,从他这里出发，取了奶茶再到容攸然那里，快的话应该一个半小时。
褚峥时间规划很好，刚到奶茶店门口等了不过三分钟就排到了他那一单。
他备注了，所以做的加冰。
往容攸然那个村子开，还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是不知道容攸然等不等得及。
等褚峥过去，就已经快七点了。
褚峥把奶茶和几份保温桶都放在副驾驶，他还是下班的那身衣服，不过也没有什么灰尘，整天坐在办公室，顶多多走几步去会议室，还是那般清贵至极，英俊冷冽的精英模样。
褚峥给容攸然留了个言。
【褚峥：饿了就先吃剧组的饭，我七点左右来，这汤可以给你当宵夜。】
没想到那边的容攸然秒回。
【小容没饭吃：褚哥你自己来吗？】
【褚峥：还能是谁？】
【小容没饭吃：没谁……】
容攸然还以为他让助手送，毕竟他们这个村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是挺荒僻的。
【小容没饭吃：我们这儿有点远。】
【褚峥：没事，我刚好出来透风】
【褚峥：饿了就先吃】
褚峥都这么说了，容攸然也问不出别的，只是褚峥将亲自到来的这个消息，让他心跳的有些快。
容攸然捧着手机。
【小容没饭吃：不用。】
这两个字回复的又快又迅捷，或许意识到自己回复的太快，容攸然顿了顿，怕褚峥误会，又回了一条解释。
【小容没饭吃：我的意思是，我等你。】
但这么回更不对劲了。
有点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好兄弟。
容攸然低下头，手指敲敲打打，很认真的重新考虑其中措辞。
一字一句，抠字抠得很认真。
【小容没饭吃：下午那杯破奶茶把我喝腻住了，到现在还没有食欲。】
【小容没饭吃：所以我不急，什么时候吃都行。】
【小容没饭吃：而且，我年轻，其实晚上不吃都行。】
【褚峥：不吃吗？】
【小容没饭吃：……也不是真的不吃。】
看到褚峥的回复，容攸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越解释越离谱，容攸然怀疑是这段时间跟组太累了，霍曙明把他的所有智慧脑细胞都给熬死了。
【小容没饭吃：总之……褚哥开车路上小心。】
行了行了，就这么说吧。
放下手机，容攸然才发现自己的呼吸早就已经屏住了。
几秒后，对面才慢悠悠地传了一条新信息。
容攸然的心立刻又被提了上来。
还是语音。
褚峥：“垫点吃的。”
下一句：
褚峥：“听话。”
容攸然他的脸瞬间烧红了。
他……他……他都已经这个年纪了，二十一岁了，“听话”这两个字犹如火烧，褚峥是还把他当成小孩子吗？
“咦，小老师你脸好红啊，是热的吗？”沈星澜捧着盒饭。
容攸然紧了紧肌肉，摸了摸脸：“有吗？”
沈星澜凑到容攸然身边，很是稀奇：“很红啊，但今天也不热啊，二十几度，晚上就十几度了……”
容攸然的喉结上下滚动，旁边都是饭菜的香味，哪怕这里荒芜，没有地方地道菜，今天他们吃的就是这个村子的土家菜，全是特色小炒，香气浓郁。
“热的。”容攸然立刻放下手机，面色如常，“就是热的，我衣服穿的多。”
“哦。”沈星澜点点头，又道，“不过小容老师夏天也穿得多……对了小容老师你怎么还不吃？今天的饭特别好吃，你再不去拿就拿不到了！？”
沈星澜是真心实意为容攸然考虑，哪怕他在这个剧组呆的时间没有那么长，他也知道容攸然的饭量，别人吃一份容攸然能吃两份。
容攸然摸了摸肚子，的确有些蠕动的迹象。
但……饭搭子要找他吃饭。
容攸然看他，道：“我一点都不饿。”
沈星澜不可思议：“中午的饭十一点多吃的，到现在都快六哥小时了，小容老师你居然都不饿？”
而且容攸然今天下午来回跑，运动程度不比他这个一直开车的小可怜虫少啊。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沈星澜就饿的前胸贴后腹，现在早就过了饭点，小容老师进化了吗！
居然一点都不饿！
不对劲，这不是他认识的小容老师了。
倒是一旁原本在吃饭的霍曙明过来了，表情微妙：“多少也吃点吧。”
“霍导！”沈星澜看到他就害怕，也没胆子在容攸然面前继续问他，飞快的逃窜了。
容攸然看霍曙明：“不吃。”
霍曙明捧着饭，语气微酸：“因为褚哥给你送饭？”
容攸然窒了下，他抬头，又喝了半瓶矿泉水，有点意外，但他没表示出来。
容攸然半敛眉眼：“霍导怎么知道。”
黄昏的霞光，与这里临时架起的灯光打在容攸然的半张脸上，把他那半边脸和喉结映衬得清俊，而又有深邃的意味。
就很优越的一张脸。
难道他褚哥看着这张脸能多吃两碗饭吗？
霍曙明自己虽然长得也很不错的，和容攸然这种长相还是有区别的。
说实话，容攸然这个外貌配上他这个性子，在他们圈里也是独一档。
就是有时候嘴巴太气人。
不对，是不说话的时候气人，说话就噎人。
霍曙明没好气地摇摇手上的手机：“我怎么就不能知道？我哥还怕你一直等他饭，让我催你先吃一点垫垫。”
“他联系你了？”容攸然微愣。
“哟哟，他可是我褚哥，联系我这个弟弟怎么了。”话虽然这么说，霍曙明还是算不拉叽的，“我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
“不知道。”容攸然压下起伏的心湖，低头改稿子。
“那待会我过来蹭几口。”霍曙明理所应当地道。
“不行。”容攸然也很理所应当的回绝。
“？？？”
霍曙明震惊，没想到容攸然居然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不就蹭两口吗？你怎么这么小气？”
“我小气？”容攸然抬眼看他，牙上下合紧磨了下，“饭是能随便蹭的吗？”
“饭为什么不能蹭？”霍曙明感觉离谱。
容攸然更感觉离谱：“蹭饭和蹭老婆有什么区别？”
尤其还是蹭佛跳墙。
后面这句容攸然没说，怕刺激到这位十分经不起风浪的霍导演。
但他这句话下去，霍曙明偃旗息鼓。
靠，神他么蹭饭就是蹭老婆！
你和褚哥开始谈了吗？
就搁这说我蹭老婆，而且你和褚哥站一起，你才是那个老婆吧！
霍曙明狠狠吃了口饭，像是嚼容攸然的尸体，然后突然道：“所以你没女朋友吧。”
容攸然错愕：“怎么突然这么说。”
霍曙明不语。
其实他还是相信他哥的人品，再怎么爱也不会失去理智去做三。
所以最后推演出来，就是容攸然这个小骗子骗了全剧组。
可恶，连他都被骗过去了。
之前看容攸然跟组那么辛苦，说不定背后还要哄异地的女朋友，他都想要不要让容攸然每天就跟半天组，现在看来是他单纯了。
霍曙明“哼”了一声：“我就说你肯定没有对象，哪有女孩子能适应你这个魔鬼工作时间作息，而且还放心你这张脸在外面浪一个月不见面，这不等同于看着自己被绿吗。”
容攸然只听到前面几句，他白了霍曙明一眼：“你还知道我们作息魔鬼？”
霍曙明：？！
后面不管霍曙明在他身边怎么打探，容攸然都没搭理他。
“别吵。”他低头敲笔电，“你把我灵感全吵没了。”
霍曙明瞬间哑炮。
天大地大，电影最大。
他看过去，容攸然的确在认真写稿子，容攸然看他没走，咬牙冷笑：“下次和你合作，我一定不跟组。”
霍曙明有点慌，但他故作淡定：“你不跟组？剧组有什么不好的，包你吃喝还有夜宵，你在家埋头写稿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怎么就没意思了。
写稿，撸猫，还有他能有更多的时间去褚峥那儿蹭饭。
而不是现在这样。
要褚峥开这么远的车找他这个饭搭子。
一想起他本可拥有一个非常完美的饭搭子，却因为进组而没办法拼饭，容攸然面色十分冷酷，宛若一个在外面杀了三天三夜，回程时候还开大嘲讽对方傻逼的无情杀手。
对方的确傻-逼。
容攸然确定了，霍曙明就是想压榨他：“这部片子结束的稿子已经在准备，后续也不进组。”
所以霍曙明休想让他加班！
霍曙明咽不下这口气。
远离容攸然，五十米不够，他又往前走了五十米。
随后他掏出手机。
【霍导（复仇进度97％）：褚哥！】
【霍导（复仇进度97％）：容攸然不让我蹭饭！！！】
【霍导（复仇进度97％）：因为他说，蹭饭就是蹭老婆！！！！！】
【霍导（复仇进度97％）：怎会回事，他怎么能这么说！褚哥是大家的哥，他这么小气是不是很过分！】
行了，就这么发。
褚峥开车，没看手机。
等他到了容攸然给的地址，已经七点二十五了，天完全黑了起来，零零散散的砖房镶嵌在村道，霍曙明剧组灯火却透亮。
褚峥刚停车拔钥匙，翻看了手机，看到霍曙明这两三条消息。
男人眉梢微扬，低头回了句。
放下手机，看到不远处的容攸然，褚峥眯眼，没看错的话，容攸然旁边就是沈星澜。他下午的时候上网络上搜索过他，不火，粉丝刚三百万，所以他在微博上很活跃，几乎每天都有发博内容。
但十条有五条都是有关容攸然的内容。
昨天：【小沈揽星河：今天抢饭没抢过小容老师，自闭……】
昨天晚上：【小沈揽星河：被骂哭了，感谢小容老师安慰我，明天给小容老师让个鸡腿QAQ】
今天下午：【小沈揽星河：为什么开卡车这么吓人！啊啊啊！小容老师今天还吓我明天开山区弯道！】
还有今天傍晚……
【小沈揽星河：问，一个很能吃的人突然不吃饭了是怎么回事？】
褚峥狞笑一声，一眼看出他说的就是容攸然。
容攸然已经看到褚峥了，他跑了过来。
旁边的沈星澜也想跟来，就被褚峥的一个冷酷眼神杀了回去，啊啊啊啊啊啊啊……黑色宾利，被霍导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记下来的车牌号，这不是他们剧组最大的投资人吗！
沈星澜一直以为投资人是个年纪大，啤酒肚的中年男商人，没想到本人这么英俊，眉眼深邃，鼻骨高挺，穿这身西装在身，直接过来拍偶像剧都没问题。
但是先等等，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投资人为什么这个眼神看他？
眼睛里下刀子似的，难道是不满意他这个男主角？！
容攸然没想那么多，他就挺高兴的，撇下沈星澜就往褚峥哪儿跑去。村里有山，白天太阳晒，晚上又很凉，容攸然穿了那件黑色冲锋衣，没戴眼镜，整个人流于黑夜，又酷又帅，又有漫不经心的懒意。
他看褚峥下车，立刻眉眼微弯：“褚峥！”
“嗯。”收回视线的同时压下所有不愉，褚峥看向容攸然，“等急了吗？”
“没有。”容攸然指了指不远处呆滞的沈星澜，“一直在和剧组演员讲剧情。”
褚峥不动声色地瞥眼：“和他讲了一下午？”
容攸然摇摇头：“没有吧，也就一两个小时。”
褚峥不言，把副驾驶的东西都取了出来，足足有四个保温桶。
容攸然看呆了，不是只送个汤吗？
随后褚峥又把奶茶从保温袋里取出来，塞他怀里：“应该还是冰的。”
是很冰，但为什么有些灼烫。
容攸然顿时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全身只感觉那杯奶茶在烫着他的小腹。
不止容攸然看到褚峥的车，实在是褚峥的车只来过一回，就给大家留下了强烈的记忆，这辆黑色宾利就等同于他们的金主投资人，神秘且有钱。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投资人居然会送饭。
给谁送的？
他们组里有哪个明星和投资人关系这么近？
大家都看向女主角赵露浓，赵露浓披着衣服，无奈的摇摇头，明珠集团的褚总可不是她能肖像的：“和我可没关系，投资人可是冲着小容老师去的。”
“对哦对哦，小容老师看到车就迎过去了。”
“还被塞了一杯奶茶。”
“奶茶？什么奶茶？不是下午露浓刚给大家点的奶茶吗？晚上又点？每天喝这么多小心糖尿病！”
霍曙明蹲了个旱厕出来，就发现大家围在一起讨论奶茶。
等他定睛望过去。
哟，那不是他的褚哥吗？怎么带了那么多保温桶？带保温桶那就不是普通的外卖菜了，至少是家里做的。
霍曙明还在酸，就看到穿得西装笔挺的褚峥朝他招招手，似乎示意他过去。
霍曙明立刻没了别的心思，高兴地过去了：“褚哥！”
霍曙明美滋滋的凑了过去，还没打招呼，褚峥就让他去开后车门。
“后座有你的东西。”
霍曙明看着后座孤零零的保温桶：“？”
褚峥看容攸然正在低头戳吸管，他漫不经心道：“你哥给你的，说是老宅熬的汤。”
“我哥这么好心，会给我送汤？这什么汤，他不会想毒死我吧？”
“毒死你也不至于……”
回想霍牧沉的话，看容攸然竖起耳朵偷听，褚峥莞尔道：“他说国庆时发现你太虚了，让你多喝点这个汤补补。”
“虚！谁虚！他才虚！”
霍曙明不信邪的拧开保温桶，只看了一眼——
霍曙明脸黑了。
好了，他就不该问。
霍曙明把那一保温桶的汤风火火的带走。
“我还以为霍导要和咱们一起吃，怎么就走了……”容攸然给褚峥找了个小折叠桌，把东西都放上面，容攸然捧着奶茶吸了一口，还在好奇，“霍先生到底给霍导带了什么汤？”
他们的小霍导就看了一眼，脸就黑成炭。
褚峥坐在小马扎上，那条长腿折叠，长到简直无处安放，他把保温桶里的东西一一取出，一份浓汤，还有两份广式时蔬。
看容攸然好奇，褚峥微笑：“生蚝鸡子猪腰汤。”
容攸然一口奶茶险些都被喷出来，但他克制住了，只是有些微呛，咽下那口有珍珠的奶茶，容攸然低低的咳了咳。
难怪霍曙明面色那么差。
这汤不是不好，但配上霍曙明他哥说的那句话，就有些让人恼怒了。
男人能被说虚么？！
当然不能！
容攸然没闲着，把奶茶放下就帮忙开保温桶，之前还抽了湿纸巾仔细擦了小折叠桌。现在他面前一共四个保温桶，开盒以后是一桶饭，一桶汤，还有两桶菜，分量大得出奇，绕是能吃的容攸然，看到都有点后退。
这么多，褚峥喂猪吗。
等容攸然看褚峥也执起筷子，容攸然愣怔稍许，就明白了：“你没吃啊？”
“嗯。”褚峥给容攸然分了饭，“不想一个人吃。”
容攸然的话被他瞬间打了回去。
容攸然“哦”了一声，心里有点美，容攸然跟着点点头：“我也不想一个人吃。”
褚峥又笑了，容攸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二人在小折叠桌上吃佛跳墙，褚峥连上班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这么风尘仆仆过来，就为找他这个饭搭子一起吃饭啊……
容攸然的饭都吃得有些走神。
看对面一向迅疾的干饭人都慢了下来，褚峥放下筷子：“饭菜不合口味？”
容攸然眨眨眼：“没有。”
褚峥莫名看他：“有心事？”
容攸然有些走神，随便扯了一句：“没有。”
褚峥微微歪着头，对上容攸然的视线：“还是垫肚子的东西吃多了，现在没有胃口？”
容攸然又摇摇头：“你来之前我没吃。”
容攸然想了想，没忍住：“褚哥，从你公司，到家，再到这里……开车这么远，你……”
褚峥以为容攸然终于有开窍意味，他饶有兴致地等容攸然继续说，就见容攸然眉头紧皱地捧着汤：“你是在和我客气吗？”
褚峥眉梢微挑：“我同你客气什么？”
他一点都不想对容攸然客气。
容攸然已经彻底茫然了：“那为什么我上次给你送一次饭，你也这么远都要回我一顿饭？这么礼尚往来，和过年走亲戚一样。饭搭子不都怎么简单方便怎么来吗？”
被理解成饭搭子的褚峥：……
容攸然总有本事气到他。
谁想和他做饭搭子。
“没把你当饭搭子。”褚峥淡淡道，他低头，“找你因为没人和我吃饭。”
容攸然不信，他咬了咬下唇：“霸总不都被别人追着请吃饭吗？”
褚峥抬头看他，瞳仁黝黑，宛若盛着浓墨，许久后，才道：“不一样。”
容攸然：“？”
褚峥：“那是饭局。”
容攸然还在疑惑，褚峥抬头，眸色认真：“你有女朋友吗？”
“什么？”容攸然脸突然红了起来，无措地眨了下眼，“怎么这么问！不是说过没有吗！之前那个要结婚的女朋友也是我拿来当挡箭牌的！我没有女朋友！”
褚峥敛容，兴致缺缺地继续追问：“那有喜欢的人吗？”
“？？？”
“不止女生……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褚峥步步紧逼，声音低而慢，似乎意有所指。
容攸然生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看过去了，褚峥也在看他。男人还是那样黝黑的瞳仁，就像雪后墨石，清冷而不可肆意靠近。但很快，男人眼眸氤氲着的清冷潺然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对方的锐不可当。
容攸然觉得有点慌。
因为褚峥询问的神色太认真了，好像他稍微错一步就会坠入冰窖。
其实类似的问题褚峥之前就问过他，那时候还以为他和赵露浓有什么，但他当时不是解释清楚了么，褚峥怎么又杀他个回马枪？
而且这次还问的这么详细……
不管怎样，容攸然的心脏都在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脑子有些热，容攸然视线忽闪，将外套拉链拉开敞了敞晚风，才回道：“都没有。”
褚峥坐直了身体，眼睫动了一下：“喜欢赵露浓吗？”
容攸然：“不喜欢。”
褚峥：“霍曙明？”
容攸然：“不喜欢！”
“那……”
褚峥顿了顿，眉眼凛冽，问他：“沈星澜呢？”
容攸然眉头轻动：“怎么还有他？”
容攸然的避而不谈让褚峥面色沉了沉：“对他有好感吗？”
“我就把他当弟弟……”容攸然低下头，“他比我小，就一小孩儿。”
“你喜欢比你小的？”
“？？？”
“我知道了，男人都喜欢年纪小的……”褚峥坐了回去。
容攸然：“？？？”
男人的眼珠子往下垂，神色莫名有些阴沉低落：“没事，你喜欢这样的也挺好的，年纪小，青春，有活力……嗯，我也喜欢年纪小的……”
“不是，我怎么就喜欢他了？！”
容攸然急忙解释，他感觉褚峥说的有些离谱了：“我只拿他当弟弟看啊！再说我才二十一，我难道不青春有活力吗！？”
褚峥定定看过去。
看他不相信，容攸然索性一口气解释到底：“如果可以，我其实更想当全剧组的爹。”
“……”
只是很可惜当爹是当不成了。
容攸然踩着脚下伶仃的影子，遇到褚峥的鞋就避开，他继续道：“之前也没想过谈，和谁谈，甚至觉得谈了可能就是一种拖累。我还在努力赚钱，我好不容易养活了自己，现在还要养那个饭桶猫，没钱谈别的……”
褚峥笑得懒散又醇厚：“那谈个不穷呢？”
这声笑怪撩人的，容攸然的耳蜗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触了一下。
容攸然忍住揉耳朵的欲望：“什么？”
褚峥颔首：“谈个有钱不黏人的，不用你照顾他的，也不用时刻担心他打扰你工作，这样不好吗？而且……遇到这样的说不定约谈越有钱。”
容攸然：“？？？”
“这样不对。”容攸然不虞，他严肃道，“不能做凤凰男。”
容攸然稿子写得多，上个已经被拍出来的剧本就是凤凰男吃绝户的故事，那个稿子太过黑色幽默，以致于在情情爱爱的网剧剧本里杀出了一条意外之道。
就是后续骂男主人设的人也很多。
有些还追到他的微博来。
容攸然不赞同的：“做人还是要自食其力，我自己多写点稿子，然后多攒点钱，以后还打算买个小房子，谈了恋爱的话，可能我就没时间写稿子，没钱付房租，然后恶性循环，穷到后面都没人愿意让我蹭顿饭……”
容攸然对自己的社交能力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万一他日后真落到没钱的程度，肯定没人愿意接济他，到时候他估计就要换个城市继续卖酒。
想想都可怕。
看容攸然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些。
褚峥不继续追问他。
不过褚峥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下。
褚峥已经自觉续上了容攸然丢出的这个新话题：“不是说不能找人蹭饭吗？”
容攸然：“我什么时候说不能……”
褚峥轻敲手机，委婉提示：“蹭饭就是蹭老婆？”
“！！！”
容攸然心一悸，瞬间明白怎么回事：“这是霍曙明和你说的？”
褚峥未语，只弯起眼眸。
那很明显就是了。
容攸然血压都上来了，他自暴自弃地抓头发，仔细回忆他和霍曙明的那段对话，容攸然十分社死，他咬牙切齿：“他怎么还告状啊，他还说了什么？你别听他瞎吧唧，都是胡编乱造的，我……”
褚峥一直保持沉然，突然丢出了句：“我也不想你和别人吃饭。”
“？？？”
知道不能逗弄他太久，免得他恼羞成怒彻底逃跑，褚峥收回视线，抬手为他舀汤，“这汤李阿姨熬了很久。”
“闻出来了，很香……”看褚峥没有继续问，容攸然嗓子有些发涩，但喝了一口汤就好多了，“我待会给李阿姨发个红包吧。”
“不用，我发过了。”
“哦。”
先社死，又被拒绝，容攸然心累地老实不说话了。
他静静看着对面，对方黑色衬衣的袖口工整地卷到小臂边，露出一截精悍有力的腕骨，男人抬起的瞬间，手背鼓起一道青色的筋脉，充盈着磅礴的力量感。
大抵确定了容攸然对那个小明星没意思，褚峥的心情愉悦。男人黝黑瞳孔深邃诡竣，凝视着容攸然的眼神也更深了一些，但是沁着笑意。
很快，一个碗轻轻落在容攸然面前。
“喝吧。”
容攸然不经意地抬头接碗，却因为指尖的意外触碰而有些招架不住。
一击即燃。
他的碗险些坠落，褚峥稳住了：“小心。”
褚峥帮他把碗放在面前，刚刚还很凶的男人突然变了模样，就像寒松上的绵绵浮雪本凝寒刺骨，下一刻却在初春暖阳的微风下哗哗抖落，容攸然的心口也落了片雪花。
雪花融化，潮湿灼烫。
手指的火烧了起来。
打了个颤，容攸然绷紧腰背，努力维持平时的样子，殊不知他低头揉着手指，指腹的红痣被他搓得更加发红。
而那种本就微红的脸就像火烧云一般烧了起来。
这下子就连脖子都是红的。
白瓷一般的皮肤上卧着红晕，这本就是很好看的颜色。
褚峥多看了两眼。
“小容老师。”
“啊？”
褚峥鼻尖溢出一声笑，言简意赅：“你的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