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学生很礼貌。
他示意前面两桌的一个小姑娘，仿佛示意自己是受人所托，来帮忙的。
可他说话声音也太软了。
怎么和唱歌似的，软绵绵，容攸然想起自己的声音，硬邦邦的，像个糙石头。
容攸然抓紧了菜单，一声不吭。
指节却有些发白。
容攸然又忍不住看向那桌落座的女生。
优雅的波浪卷，得体的穿着，妆容也精致，就是冯编剧剧本里描写的那类很让男人喜欢的姑娘。
那褚峥呢……
褚峥拒绝了：“抱歉，不可以。”
容攸然的手指蓦然间松弛了稍许，他有些愉悦的揉弄着制服的那颗红痣。
男大学生有些诧异，但他举着手机，还在挣扎：“只是要个联系方式，不会去刻意打扰你的。”
褚峥面色淡淡：“不行。”
男人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没什么声响，可却莫名震鸣：“你已经已经打扰到我们了。”
“抱歉……”男大学生不敢多说。
只是他看着褚峥，神色有些失落。
突然，男生又抬头，看着嘴角刚刚扯起来的容攸然，眼里闪着刀子。
容攸然：“？”
他的视线让容攸然有些不舒服。
更让容攸然觉得莫名其妙。
不是？？拒绝给他微信的是褚峥，又不是他让褚峥拒绝的，这人什么眼神？？
等人走后，容攸然还在琢磨着这个不速之客最后那一眼的意味。
还是他想打架？
容攸然面色凝了下来。
褚峥指节轻扣，敲了敲容攸然竖起来当屏障的菜单。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话虽这么说，但容攸然看着那个小男生回去，还有有些烦，“褚哥，刚刚怎么没给他微信，那个姑娘……挺好看的。”
容攸然很坦诚的夸奖，即便有些不情不愿。
不想他话音刚落，褚峥就眉梢轻扬。
褚峥挑眉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容攸然疑惑：“知道什么？”
褚峥：“是他自己要的。”
容攸然：“啊？”
褚峥：“他喜欢男人。”
容攸然：“？！”
他怎么看不出来这个男大学生喜欢男人？
容攸然忍不住想要探着头去看，却被褚峥用菜单压了压脑袋。
男人声音很低：“别瞎看，想知道吃完饭我就告诉你。”
“哦……”
容攸然老实了，点完菜却犹犹豫豫，想起齐楚凡和他道歉的事，他低声道：“哥，上次打架的事……”
褚峥给他倒了热水：“嗯？”
容攸然看着面前的白瓷杯。
水汽蒸腾，他顿了两秒：“是我主动打那个齐楚凡的，本来我以为低个头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没想到结果恰然相反。
褚峥却沉言：“那这事是你的错？”
容攸然沉默了。
他不觉得他有错，甚至觉得齐楚凡挨的那顿打还轻了。
谁让他嘴不干净。
所以容攸然摇摇头：“我觉得不是。”
褚峥冷笑：“那你道什么歉？”
容攸然：“……”
容攸然垂眸：“齐楚凡后面有人，如果齐楚凡一气之下不拍这个电影了，电影就会换男主，那前面那么多投资，只有白费了。褚哥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
灯光温和，宛若水乡的粼粼波光，让容攸然的眉眼都柔和几分，他蜷着手指，不知道在做什么动作，指腹上的小红痣若隐若现。
说出来的话却都是为他考虑。
到底是什么让容攸然的尖利菱角都变得柔和。
褚峥凛然。
或许……他知道。
所以他才不高兴。
不高兴容攸然低头，自己一路往前走，更不高兴，当初那个轻易抛下容攸然离开的自己。
男人的低气压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
不想容攸然这顿饭都吃的不安生，褚峥扯了扯嘴角。
他抬头，看向容攸然。
容攸然还是那样湿漉漉的眸子，看向他的眼神很是莫名。
有不解，更有说不清的黏稠。
想起刚刚容攸然指责他浪费，褚峥微抬眼眸，许久后，男人才舒缓眉线，他看向容攸然，视线稍有玩味。
“你在给我省钱？”
容攸然瞳仁惊扩：“啊？”
褚峥颔首望向他，漫不经心地道：“可是只有我未来媳妇儿才能管我钱。”
容攸然：“……哦。”
抱歉，是他越界了。
不过二十分钟，桌上的菜都被容攸然一扫而光，但褚峥没没事吃什么，男人只慢条斯理地端看着手机，表情很是淡漠。
但这样子总归很好看，难怪今天吃个饭都有人找他要联系方式。
容攸然捧着碗，思绪开始飘飞。
喝完最后一碗汤，容攸然忍不住摸摸肚子。
“吃饱了吗？”褚峥抬首。
“饱了。”容攸然点头，他都撑了。
容攸然收回揉肚子的手，这才想起自己该去结账，看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褚峥，容攸然愣了愣。
他站起身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褚峥：“等等……”
褚峥低眸看他：“怎么了？”
容攸然吞咽了口口水：“我想去个洗手间。”
褚峥：“……直走左拐。”
容攸然：“嗯嗯。”
说是去洗手间，褚峥却看着容攸然的方向跑了偏，直走到尽头，容攸然突然来了个右拐，高瘦身影消失在山水的墨画屏风中。
褚峥：……
褚峥刚想跟去，又停下脚步。
算了，找不到他自己会转向。
容攸然没走错。
容攸然是故意往这这走的，他记得右拐十几米处有个柜台，他打算去那结账。不想去看到之前找褚峥要联系方式的那个男大学生。
大概他也是过来付账的，只不过看到容攸然来他的脸色很不好。
看容攸然掏出手机准备付钱，他嗤笑一声：“这里是会员制，上菜的时候就已经自动结款了。”
容攸然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谢谢了啊。”
男大学生：“？”
不是，这人有病啊？看不出自己才嘲笑他？
容攸然当然没有笨拙到那个地步，他看出来了他的挑衅。
但他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和他打架。
容攸然视线在男生身上上下飘飞。
似乎在好奇，褚峥怎么从他身上看出他喜欢男生，是他眼瞎吗？他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男大学生本来想嘲笑容攸然，但被容攸然的眼神看得不上不下的，这眼神和正常打量不同，似乎是带着什么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揶揄。
他咬起牙关，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鼓鼓胀胀：“看什么看！”
容攸然慢慢收回视线：“没什么。”
但他想起什么，又看向男大学生：“这里不是付账的地方，那你过来做什么？”
男大学生梗了梗，脖子伸老长：“关你什么事。”
容攸然皱眉，表情隐约都是不赞同：“你不会来这里……问人家前台小姑娘我哥的联系方式吧？”
男大学生心一揪。
被他说这种心事，他恼羞成怒。
容攸然手插兜：“你觉得他很帅，所以找他要微信？”
“你这不是废话吗！”
容攸然点点头：“他的确很帅。”
七年不见，褚峥如今更好看了。他的眉眼更加深邃，成熟的意味也更为浓郁。用他们娱乐圈常用说的词来形容，就是“性张力”十足，哪怕是最简单的黑t恤休闲裤，都遮挡不住他身上的男性魅力。
容攸然很欣赏这类男性。
不像他，这么多年过去了，长成了个小白脸模样。
容攸然在心里啧了一声，却摆摆手：“不过你不可能的，追我哥的人从江头排到江尾，都是好看的姑娘。”
容攸然话音刚落，他想起是这个男生想找褚峥要微信。似乎之前也有男生喜欢和褚峥搭讪，脸红彤彤的，拘谨又羞涩。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
容攸然想了想，平白又添了句：“当然男生也有，不过我哥都瞧不上，我哥铁直。”
男大学生险些被他气撅过去。
他大口喘着气，胸不上上下下，起伏得很是剧烈，心里想的却是——
那你呢？那你呢？你看不出来他对你……
容攸然许久不归，褚峥便来寻他。
不想男人慢条斯理过来时，看见的就是容攸然和之前那个男生起争执的模样。
对方红着脸，容攸然神色淡淡，双手抱胸，柔和灯光打在他身上，仿佛一层雾霾覆满青竹。但很明显，容攸然这幅平淡的样子把对面气的够呛。
褚峥失笑。
似乎容攸然到哪儿都不安生。
他迈步而去，听到容攸然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夸他。
然后，容攸然就甩出那句——
我哥铁直。
他……铁直？
他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