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从内到外,每个毛孔都在颤栗尖叫,脚趾蜷曲,犹如被丢入狂风浪卷的深海,被重重裹挟,被用力撕扯,颠簸起伏,永不停歇。

  窒息感侵袭大脑,眼泪划过耳廓,滴在床上,能听到清晰的啪嗒啪嗒的声响,身体控制不住地狠狠颤栗,然而他还不想停,一直喊着,一直喊,直到被抛向又一轮海浪高处。

  弄坏吧,索性全都弄坏吧,他不在乎了,就让他这样淹死,江朔头晕目眩,在不断的凶猛的翻搅中,这样恍惚想着,然后眼前一黑,意识坠入沉沉的深渊。

  ……

  陆邵坤洗完澡,在衣柜随便找了套衣服换上。

  回到刚才的卧室,床上躺着的人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浑身滚烫,从脖子到胸口,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紧致的小腹上一片斑驳,那是他最后一次没忍住,故意弄上去的。

  看着眼前被自己折磨到惨不忍睹的小情人,陆邵坤被极大地取悦了,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忽然想到什么,上前一步,拨开江朔脸上湿漉漉的发丝,盯着他绯红的脸庞。

  这么烫?

  陆邵坤皱了下眉,掏出手机,给周悦打了个电话,让她派个私人医生来龙洲岛。

  周悦对此见怪不怪,语气平静地应下。

  陆邵坤从不在情人这里过夜,他在申港有自己的固定住处,弄得再晚也会回去,于是收拾一番,又去床边看了一眼,准备走人。

  刚转身,手腕突然被拉住,陆邵坤先是笑,然后挑眉回头。

  江朔意识恍惚地看着他,一开口,声音哑得仿佛嘴里含着口沙。

  陆邵坤没听清,饶有兴味地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江朔张开被吻到红肿的唇,艰难道,“你还没把我弄死。”

  陆邵坤哼笑一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晃了晃,难得心情如此舒畅,语气居然称得上是在哄人了,“留着下次,这几天乖乖的,先把身体养好。”

  说完起身,江朔却还是紧紧抓着他不松手,漆黑的眼珠片刻不移地看着他,轻轻吸了吸鼻子,“你别想甩掉我了。”

  他烧得糊里糊涂,说话都囫囵不清,眼睛鼻尖通红,一副样子要哭不哭看起来委屈极了,像条趴在路边可怜巴巴的流浪狗。

  陆邵坤还真没遇到过这么喜欢自己的,刚才电梯里江朔那股子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要说觉得麻烦,陆邵坤暂时还没有,只心想你演戏的时候倒是拿腔拿调,在他面前却如此孟浪,所以对此相当受用,忍不住勾起嘴角。

  反手拍拍他的脸,又夹住鼻子晃了晃,陆邵坤掰开江朔的手,径直离开。

  外面客厅传来电梯声,江朔眉眼松动了些,想笑,但实在是撑不住了,眼睛一闭,彻底陷入了昏迷。

  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六点,江朔醒来的时候,房间同昨晚一样,窗帘严丝合缝,只有底部透出的微光告诉他现在是白天。

  浑身酸痛,下面更是难受得像是要炸开,江朔抬起右手搭在额头上,长长地呼出口气。

  “靠,是不是人啊——”

  不过好像也不能怪陆邵坤,他昨晚也是疯得彻底,好像记忆里有一次,他甚至都坐到了上面——

  “醒了?”

  江朔吓了一大跳,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顿时痛得失去表情管理,龇牙咧嘴地看着来人。

  对方穿着西装,走过来察看他吊的水,见他眼神迷茫,解释道,“你发烧了,陆总派我来照看。”

  江朔这才发现自己右手上还在打点滴,难怪凉丝丝的。

  “谢谢。”摸着手腕,他朝那人笑笑。

  “快好了,你再休息一下,”医生转过身,视线扫过江朔光裸的上半身,小声提醒了句,“被子盖好,小心着凉。”

  “陆总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江朔问。

  医生回头,“陆总只叫我过来照看你。”

  江朔失望地哦了一声。

  等人出去,江朔倒回到床上,一把扯过掉到腰上的被子,动作一大拉扯到皮肤,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刷的低头,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他发着烧,那个陆邵坤也不知道帮他清理一下!

  小腹上的东西就不说了,江朔只能看到自己胸口,但估计脖子上也差不多。

  他实在是记不起来自己昏迷前有没有盖着被子,一想到医生一进卧室,看到的就是他现在这副被狠狠蹂||躏过的样子躺在床上,江朔想死的心都有了。

  医生走后,江朔赶忙爬起来,看到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吓得直接倒抽一口冷气。

  幸好暂时没工作安排,不然他要怎么出去见人?

  “我靠——”江朔凑近过去,检查自己被咬破的下唇,见伤口很深,不禁有些担忧,“不会留疤吧?”

  身上又是汗又是脏的,江朔冲了个澡,开始给浴缸里放水,准备泡澡缓解一下浑身的酸痛。

  浴室里弥漫着蒸气,江朔跨进浴缸,一只脚才迈进去,突然想起什么,跑回之前放行李的卧室,开心地从包里掏出手机,边走边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一个女人接起来,“喂?”

  热水慢慢包裹住身体,江朔躺进浴缸里,声音陪着笑,“喂,婶婶!”

  对方像是这才看了眼来电显示,停顿几秒,冷漠道,“哦,等等。”

  说完,撂下话筒,电话那头传来拖拉的脚步声。

  江朔趴在浴缸里,望着远处岸边的海浪,眼睛被晚霞印得绚烂,在心里耐心地数着拍子。等数到第十声,听见一个轻快的脚步声,踢踢踏踏由远及近。

  江朔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来,笑意过到眼里,然后一并带弯了眼角。

  “哥!”江榕跑得急,声音带喘,在电话里开心地喊道。

  “轻点儿,你弟学习呢!”婶婶在后头喋喋不休地抱怨,“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都是小孩儿写功课的时间,偏偏这个时候打电话——”

  江榕的声音立马压低了,“哥,你等会儿啊。”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江榕抱着电话,蹲去客厅角落,“哥,你怎么样?”

  “哥挺好的,”江朔清了清嗓子,笑道,“你呢?”

  “还成,就这样儿。”江榕的语气满不在乎,“你别管她,更年期的女人都那样,江晓缤那玩意儿八成在房间里偷看漫画,还写功课,写个屁。”

  江朔笑个不停,“叔不在家?”

  “不在,一早出去了,说是最近工地忙。你声音怎么了?”江榕问。

  “没事,就是有点发烧。”

  “拍戏累着了吧?”江榕哼一声,“早叫你找个助理,你不听。”

  “我什么咖位啊,还要助理,摆谱呢?”江朔失笑。

  江榕沉默几秒,“那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啊。”

  “知道知道,你也是,”说着,江朔压低声音,叮嘱妹妹,“她要让你干活,你就说学校要补课,去市里找个咖啡厅坐着写作业。”

  江榕嘁一声,觉得他看不起自己,“我才没那么傻呢,他们每个月拿你那些钱,还想让我给他们干活?”

  两年前,江朔的父亲跟人合伙投资建房,结果合伙人卷款跑路,丢下几千万的债务从此再没了音信,正一筹莫展,结果没几天,江启东那个混蛋,居然趁夜卷上铺盖,也跑了,丢下年纪轻轻的兄妹俩,大清早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面面相觑。

  这兄妹俩也是苦,母亲走得早,江启东成天在外面不知道忙活什么,十几年下来,把江家祖上留下的产业败了个七七八八,江朔小小年纪当爹又当妈,把江榕辛苦拉扯大,好不容易快大学毕业,江榕也大了,正准备考研奔赴理想,谁想幸福就在眼前,却被亲爹狠狠坑了一把。

  这事闹大后,江朔当年差点连学位证书都拿不到,好在学校里有不少老师替他说话,这才压住消息,帮助他顺利毕了业。

  合伙人卷走的那笔钱,都是乡里人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就为了临老能住上好房子,江朔做不到对那些老人的眼泪熟视无睹,于是毅然走上了父债子偿的道路,可背上一下子多出几千万的债款,二十二岁的江朔只会比江启东更懵圈,好在,他皮相不错,便决定进娱乐圈试试。

  都说这地方来钱快,然而他从一开始就不顺,一听说他的父亲是个老||赖,虽然是被人坑了,但压根没公司敢签,谁也不敢保证这事哪天会被爆出来,到时候上头一纸文书,投入的人力财力等于一夕之间全都打了水漂。

  幸好,江朔最后遇到了马健。

  马健也不厚道,一份抽成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合同居然也拿得出手,可江朔没有办法,明知是个坑,也只能捏着鼻子往里跳。

  之后,他便忙了起来,忙着培训和到处试镜,从一天一百二十块的平面模特做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那几个小时,基本都在四处奔波,那时江榕刚上初中,身边离不开人,迫于无奈,江朔只好将她送到了远在南城的叔叔家,学籍更是直接从市里的高级私立初中,一落千丈去了南城远郊的乡镇中学。

  再加上那个不好相处的婶婶,这两年江朔心里一直对江榕感到亏欠,但兄妹俩都像极了他们的母亲,小小年纪的江榕不仅坚强地接受了这一切,还总是叮嘱江朔,让他在拍戏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我看你演的那个《学霸爱上我了》,坐我前面那个午休的时候一直在看。”江榕说。

  兄妹俩一打电话就有说不完的话,江朔趴在浴缸里直笑,“怎么样?”

  “都什么傻逼剧情,你资源到底能不能好了?”

  江朔笑得前俯后仰。

  他问了问江榕在学校的情况,江榕从小成绩就好,去了现在这个学校堪称降维打击,轻轻松松,每次都是年级第一,江榕都懒得说,就说自己又在市里报了个补习班。

  “好好念,等今年九月去市里上高中,你就住校。”江朔说。

  “我现在也能住校。”江榕说。

  江朔听了直摇头,江榕也不在这种事上烦他哥,一个中考而已,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又闲扯了一会儿,江榕问他,“一点都没那混蛋的消息?”

  江朔看着窗外,“没。”

  “哦,找到后记得通知我。”

  “放心吧,找到先揍一顿,给你出出气。”

  江榕在电话里笑,笑完了,又叹口气,“也别揍太狠了,到底是咱亲爹。”

  江朔正儿八经地点头,“好的。”

  外面的天彻底黑下去,窗户上映出江朔的脸。

  他告诉江榕,“妹,你哥我要火了。”

  江榕相当淡定,“那不是早晚的事吗?”

  江朔仰头靠在浴缸上,嘴角挂着笑,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