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瑜瑾很快便可以到乔氏药业报到了。
他自然不会直接去对应的部门,乔庄也没有让乔瑜瑾隐姓埋名进入公司的打算，而是亲自带着他，大摇大摆地在各个部门都逛了一圈,甚至还一路称呼他们之间的关系：“侄子啊，你看这就是……”
他把这些部门的名字一个个都点过去给他,生怕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乔瑜瑾也知道对方现在心里的所思所想。
毕竟没有哪个正式公司的员工愿意被老板空降过来的关系户抢走位置。
不过对方这么带着他，也可以说得上是他这个三伯对他这个侄子中间的关心，其他人也不能说什么。
最后乔庄甚至还在整个公司中高层的会议上和大家公开分享自己乔瑜瑾的去向。
“这是我刚刚回来的侄子，刚刚从京科大毕业,想要来公司上班,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十分信任的优秀的管理人,看到这个孩子就多带带他。”
他这句话说出口，乔瑜瑾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看到有一些人的神情里面已经带了些警惕。
乔率也在现场,但是他的表情却完全不一样，他转过头来看乔瑜瑾,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幸灾乐祸，只是冷笑了一声。
他用自己的表情和乔瑜瑾示意——
不是说你有手段吗？
拿出来啊！
而乔庄则是立刻分享了乔瑜瑾日后到底要去的地方,他转头看乔瑜瑾：“你刚来公司还不了解,要不然先去总务部待上一段时间,当然那些活也不需要你自己去跑，你跟着一起去看一看,先对公司上下了解了解,你觉得怎么样？”
这句话再一说出口，就算乔瑜瑾反应再也能够感觉到现在空气骤然一松,在座的各位都喜笑颜开，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岗位的“含金量”,对乔家这位新人地位也多了许多了解。
那边的乔庄用力地拍了拍乔瑜瑾的肩膀，还在对他做鼓励：“他年纪还轻，需要多练一练，麻烦大家多多指点，以后一定是个好孩子！”
此话一出，下面欢声笑语，大家一致同意，那边总务部的主管似乎已经站起来了，打算干脆利落地领下这个差事。
在这一片祥和的时候，乔瑜瑾终于伸出了自己的手：“三伯，我有意见。”
这句话就像是一股寒风瞬间将房间内的气氛冻至零下。
刚刚还欢声笑语的一群人此刻全都不说话了，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乔瑜瑾。
最后还是乔庄控制住了场面，他转过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不喜欢这个部门吗？本来想要让你对这个公司赶快了解，上了手之后再把你调到别的地方去的。”
“毕竟刚刚到这个公司里面来，不要急。以后有的是你们这种年轻人发挥的机会。”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一样，耐心地劝有自己不听话又倔强的晚辈。
乔瑜瑾轻轻地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要去研发中心。”
听到他这句话，现场所有人又是安静了一下。
乔庄皱了皱眉，然后开口道：“瑜瑾啊，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我知道你想要努力给家里做贡献，但是你也不能去一个你不了解的地方啊？”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看似做出了一些退让，实际上却是抛出了他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第二个打算：“我记得你的专业是计算机，对不对？要不然你先去软件工程部，帮着公司的电脑排查一下故障什么的？也算是专业对口。”
谁说学计算机的就是修电脑啊。
乔瑜瑾为对方对于计算机的无知程度感到片刻震惊，不过他很快摇了摇头，把话题转到了正道上：“三伯，我要去研发中心是有原因的。”
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自己的电脑，向乔庄示意：“我可以连一下这里的投影吗？”
乔庄隐约觉得事情的发展开始向他不可控的方向滑去，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看着对方的电脑，就好像那个电脑里藏着个定时炸弹似的。
不过这样的场面之下容不得他不答应，片刻之后，乔庄努力地弯起自己的嘴角，假装自己是一个好前辈：“可以是可以，但你还是听三伯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此刻会议室里面的投影已经啪的一声连接上了乔瑜瑾的电脑。
乔庄这边还在努力劝着对方听自己的话，但是却感觉到自己的下属们此刻都齐刷刷地盯着那块显示屏，眼睛都瞪圆了，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乔庄也立刻转过头去，动作之快差一点闪到他的脖子。。
这是一份专利证明。
《新肠炎靶向药》
发明人：乔瑜瑾。
里面的细节不用看，只是看专利名称以及专利持有人，大家就已经明白了一切，乔庄一时之间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乔瑜瑾看了一下正常的大家确定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被他吸引住，他才站在原地，开始说话。
乔瑜瑾对于这款药物已经格外熟悉，他开口侃侃而谈，就好像在说起自己最骄傲的儿子一样格外自信：“关于这个疾病，想必我已经不需要多做介绍了，现在关于这款特效药，已经经历了四期临床试验……”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陷入震惊之中。
哪怕其中的所有细节他们都不清楚，但是他们只需要知道这是一个针对线下最为严重的病毒的全新药物，而且持有人是面前这个刚刚进入公司的新人就足够了！
哪怕是他们再迟钝，也知道现在在这种人心惶惶的背景下，一款新肠炎的特效药对于现在整个华国——
不，甚至整个世界来说，有多么重要！
现在冒头的凯伦制药不就是因为开发出了新肠炎的疫苗，这才敢跳出来和乔氏争个高低吗？
在场的人他们虽然喜欢争权夺利，但不代表他们脑子是蠢的，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特效药对于他们的意义，立刻开始和乔瑜瑾攀谈起来关于这个药的成本，治愈率等等信息。
一时之间场面热闹无比，乔庄的建议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大家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乔瑜瑾一个人。
至于之前乔庄要将乔瑜瑾送到总务部或者软件工程部的话，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毕竟这样的人才！不送进研发中心！他们是傻子吗？！
*
这次的早会就这么顺利地结束了，乔瑜瑾如愿以偿进入研发中心，他单手将自己随身背的小书包拎起来挂到自己的肩膀上，就准备向着研发中心的方向去了。
和一开始的态度不同，许多经理人顶着乔庄要杀人的目光，此刻挤破头了，都想要去送他。
最后还是某个部门的一个经理此刻带着他此刻前往研发中心。
那里是专门的一栋楼，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外面还有之前的领导人给这里题的字——济世安人。
只是这里的风光仿佛就已经停留在了二十年前，这段时间里，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设备上的更新，就连刻着济世安人四个字的石碑上都仿佛落上了一层灰尘。
曾经在一段时间里，这里可能可以说是整个乔氏制药里面风头最盛的部门，是全国制药行业的精英都挤破头都想要来到这里工作的圣地。
但是经过这几年的折腾，现在越来越不被上层看重，逐渐落寞了起来，当年的那批精英退休的退休，离开的离开，这里没有剩下多少人了。
分明是应该正常上班的工作日，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这里面却死气沉沉的。大家都只摆弄着自己面前的仪器，还有不少人在刷着自己的手机，整个房间里面无一点生气。
“……”
因为最近新肠炎的流行，带来了许多并发症爆发式的增长，几乎所有制药公司的研发部门都在开足马力，为了让这个世界尽快脱离痛苦。
可是在乔氏集团里面，他什么都看不到。
而此刻的带着乔瑜瑾来的经理高高兴兴地和他做着介绍：“前几天研发部门的部长提了辞职，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顶上呢，只能我先带你过来了……”
这位经理似乎对着研发中心现在的这个现状没有任何的意见，熟视无睹地带着他穿行过去。
乔瑜瑾暗中观察着这些人，明明部这个已经腐朽了的部门，现在有了新人来，却没法激起他们一点点的反应。
许多人依然机械式地摆动着自己的仪器，稍微好些的便把自己的手机藏起来，让自己上班溜号的行为没有那么明显。
还是这位经理此刻叫了一声，这才把大家的吸引力给拉了过来，示意所有人员到这边来集合。
周围密密麻麻地围了一群人，懒懒散散的模样。
更加可怕的是，这么大的一个制药公司，手下的研究人员竟然也只有十几个。
乔瑜瑾的目光在这十几个人的脸上转了一下，只能看到一圈站着的实验室人员，然后他开口问道：“那现在谁负责研发中心？”
一群人瞬间沉默了，看向了里面的某个小房间，此刻房间房门紧闭，一点声音都没有，有人立刻回复道：“现在的负责人……正在忙着做实验，你要不然等一等？”
虽然他们不知道乔瑜瑾是谁，但是既然是上面有人亲自送来的，自然不是他们能够惹的。
“做什么实验？”乔瑜瑾忍不住问了。
“关于新肠炎的特效药……”其他人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知道，国家鼓励各个公司对这个疾病进行特效药的研究，我们研发中心也进展了一段时间了。”
这大概是他们唯一能够说出口的研究了。
“那你们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于是乔瑜瑾继续追问。
说到这里，那个人反而原地尴尬僵硬住了，完全没办法回话，乔瑜瑾盯了他两眼，对方也只能挠挠头：“这个项目现在完全是由邵天宇负责的，所以进展我们也……”
乔瑜瑾刚刚来到这里，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哪怕他心里早有准备，此刻也忍不住狠狠地叹了口气：“那就等他出来说吧。”
那边的经理人这时候才发现，乔瑜瑾虽然是被安排来了研发中心，但是此刻他的头衔还没有定，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详细地介绍乔瑜瑾这个人了。
“额。”不过还好他脑子转得快，既然上面没有定，他也不敢随便说话，“这是你们组的新成员，以后就到这里来工作了——你们那个代理组长什么时候出来？”
“把他给叫出来！”
既然这种重要的角色现在要送到研发中心了，请把面子一定要给对方给足，于是这位经理人便喊着让站在里面做实验的邵天宇出来。
其他人立刻说：“我去叫他！”
但是也有人说：“他进了实验室，可能要好一会儿才能出来呢……要不然我们就先欢迎一下我们的新员工？”
经理人说：“你们研发中心都好久没进新员工了，现在有新员工来，最好还是所有人一起都来招呼一下。”
只是他们原地等了四五分钟，都不见那位名字叫做邵天宇的代理组长从里面出来，经理人此刻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怎么回事？还不出来？”
他起来好像是亲自要去实验室抓人似的。
乔瑜瑾阻止了他：“没关系，到时候我自己去找他做自我介绍就好了。”
毕竟这么大的一个研发中心难得见到一个真的在做实验的人，乔瑜瑾也不想要打扰对方。
只是他们刚刚想要就不等对方出来直接给乔瑜瑾欢迎仪式，就算是欢迎对方正式入组了，此刻那个紧闭的实验室的房门似乎终于发出了一些声音。
那位代理组长缓缓地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眼神望了一圈，最后定在了并不认识的乔瑜瑾的身上。
对方的眼眸抬起来，神情有些疲倦，片刻之后开口道：“怎么又是来养老的？”
他站在原地片刻之后，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你姓乔？”
虽然他下句话没有直接说出口却十分用力地“啧”了一声，嫌弃的表情表露无遗。
乔瑜瑾：“……”
*
乔瑜瑾第一次在公司上班，就这样在研发中心里待了一天。
因为是姓乔的新人，这里也没有人来招惹他。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在这里工作的人，大概对这里的几个工作人员的大概情况有了数。
说得好听这里是研发中心，实际上这里面的工作几乎完全停摆，唯一一个在进行的就是那个针对新肠炎的特效药，但是也几乎只有邵天宇一个人在忙着这件事。
邵天宇对乔瑜瑾的反感表露无遗，自然也不会让他插手，主动和他攀谈。
乔瑜瑾这一天明明也没有忙什么事情，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样的乔家，他还是感觉有些疲惫。
到了下班的时候，乔瑜瑾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慢慢地从房间里面走出去，步履比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要蹒跚。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在转弯的位置上看到了乔率的身影。
对方似乎是在这里等着他许久了，看到了他的身影，倚靠在墙边的身影才慢慢地直了起来。
乔瑜瑾知道对方有话对自己说，于是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站在原地，侧身看他。
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但是一些嘲弄的微笑：“怎么样，还满意吗？”
乔瑜瑾意识到对方应当是问自己研发中心的事情，他开口道：“还不错？”
“死鸭子嘴硬。”乔率承认自己确实被乔瑜瑾这惊人的一手吓了一跳，但是他也绝对不承认对方已经获得了胜利，“你该不会觉得研发部是什么核心部门吧？”
这可是他这么多年在乔氏一直工作的经验，现在宽容大度无偿地分享给乔瑜瑾：“你这一手是厉害，但是谁知道这样的疫情还能延续几年？等疫情消了，你自然也就没什么用了。”
“更何况在公司里面夺权，光会研发可不行。”乔率瞬间便想起那个早早死了的五哥。
没有沈星，乔宽训就是一个只会在实验室里的大冤种！
他该不会以为乔氏的荣耀全都是靠他一手研发出来的吧？还不是靠女人！
他把自己的结论说了出来：“财务，运营，甚至工厂，哪个不比研发部重要？！”
“我还以为你起码会在这里面选择一个部门，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受教。”
对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乔瑜瑾原本没有和对方论长短的打算，但是听到对方说到这里，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他学习的时候所花费的时间精力让他觉得不值，还是他忽然想起来医院里那些来来往往的病床，那些尖利却只能化为医院里一粒尘埃的尖锐呼喊，让他的心情沉痛。
于是乔瑜瑾反驳道：“我就说乔家的败落原因到底是什么……一个制药集团，你们觉得竟然觉得研发部门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一个公司想要发展不想拿产品的质量说话，反而靠你的财务运营和工厂说话吗？就靠现在的乔家，疫情结束之后，你再怎么做，还能把乔家的财务报表做得能有多好看？”
乔瑜瑾冷冷地笑了一下。
“如果要和我合作，你就先把这件事想清楚再说。”
他说完这段话，表情依然严肃放不下，只是用他那年轻又明亮的眼睛看了乔率一会，然后才转身离开。
乔率现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转过头去乔瑜瑾的身影。
片刻之后才说：“幼稚。”
*
“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面对乔率的时候，乔瑜瑾表现得大义凛然，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前往研究中心毫不后悔的慷慨之情。
但是回家了之后，乔瑜瑾却忍不住开始抓狂了。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开始用力扯自己怀里的布偶兔子，“没有一个好好工作的，没有一个好好工作的！没——有——一——个——！”
还好他房间的隔音比较好，其他的仆人又在隔壁，不知道此刻他们的小主人正在房间里面发癫。
而此刻直接现场观察的小团子们此刻都瑟瑟发抖地躲到了外面：“呜呜呜，宿主好恐怖！他竟然打兔兔！”
还好黑客系统此刻比较冷静，他安抚了剩下的几个团子：“没事没事，未成年系统不适合看。”
其他的四个系统立刻开口反驳：“你不也是未成年系统——！”
黑客系统摇身子，分外骄傲：“我不一样！”
我是见过世面的统！
那边的乔瑜瑾在房间里把自己的床当蹦床，站起身狠狠地蹦了几下，然后又虐待了几下可怜的兔子玩偶，最后猛地往被子里面一蒙：“啊啊啊啊——救命！”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怠惰的公司！
怎么会有这么集中的刁懒馋滑，欺上瞒下的员工！
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研发中心！！！
哪怕他提前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但是等到他真的看到了现场的时候，也忍不住开始抓狂了。
更何况这个研发中心和他自己的研究室简直天上地下，相差甚远，他自己的研究室里面的人都是沈为高新替他招聘进来的专家学者，不光学识渊博，而且对研发也有一腔热情。
而这和自己刚刚去的乔氏的研发中心完全就是两种地方。
乔瑜瑾觉得自己的脑袋气得发蒙，发泄完之后，整个人完全捂进被子里躺平。
他憋了半天，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慢慢地探出去，最后握住了自己的手机。
他几乎看都没看就摁下了拨号键，电话很快就通到了被他设置为快捷键的那个人的手机上。
陆时安的名字在屏幕上欢快地跳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因为乔瑜瑾的朋友很少，所以习惯了有事情就要讲给陆时安去听。
而对方也总是耐心，还能以最快的速度接听。
大概是对方如此温柔平和的反应，让乔瑜瑾也跟着愈发猖狂，有了事情就第一时间打电话和对方吐槽。
这边的乔瑜瑾另一只手拽着自己床边的穗子，听到手机里刚刚响了两声，那边就被接通了。
是乔瑜瑾十分熟悉的陆时安的声音。
“喂？”
光是听到这句话，乔瑜瑾就不自觉地委屈了起来，他开门见山，甚至都不提前做一点铺垫：“乔家的研发中心——”
“真的好烂啊——”
片刻之后，话筒的那一边传来了陆时安低沉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