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珵跟在林言生身边，医生说不会留疤才松了口气。
他心里是有些担心的。
如果这件事被林言生曝出去，对于黎袭野来说也是一件糟糕事，甚至可能会影响他病情的恢复。
在林言生和黎袭野两个人身上选。
温珵没有犹豫地站了后者。
“头还晕吗？”
“没事，就是撞了一下，磕破了皮，没什么大问题。”林言生表现得倒是淡定，温珵声音沉闷：
“今天的事抱歉，我替黎袭野给你道歉，我…”
温珵迟疑了。
林言生看出他心里的想法，点点头。
“你是你，黎袭野是黎袭野，我不会跟他计较。”
温珵紧绷地肩膀松懈几分，垂眸将手上的擦伤药递给他，“回去好好休息吧。”
林言生凑近打量他几眼，倏地笑了。
温珵不明所以。
林言生也没开口，上了车离开。
温珵站在路边，嘴角带笑不笑的弯着，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揉了揉眉心，大脑的疼痛重了些。
回去时小陈在外面，目光担忧，听到脚步声听到是他回来了急忙走过来。
“温哥，黎袭野他……”
“我先回去了。”
提到黎袭野温珵的脸色沉了下去，眸子清清淡淡，小陈也意识到刚刚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他之前在忙其他事。
“怎么了温哥？”
温珵压下心里的脾气，头顶像压下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每一次呼吸都艰难，偶尔传来的刺痛使得耐心也少了许多。
“没事，我今天先回去了。”
他推开门，自顾自地收拾起东西，眼皮都懒得抬。
从他进来，黎袭野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只手被束缚住，肉眼可见手腕添了新伤。
“温珵…”
声音带上些许颤抖，温珵眼睫轻颤，拉上拉链，关上门离开，离开前依旧是那句话。
“自己反省。”
黎袭野眨了眨湿润的睫毛，喊温珵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大，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句比一句嘶哑。
温珵迈步的脚也一步比一步迟缓，走到楼下时他还能听到黎袭野撕心裂肺的声音。
食指和拇指摩挲几下，他给小陈发了几条消息。
他站在楼下，听到上面的声音渐渐消失。
——叮咚。
[黎袭野被哄好了。]
温珵和他聊了几句，并告诉他明天自己要休息一天，不会过来，麻烦他多照顾下黎袭野，自己会和黎兵说的。
毕竟，他们的雇主都是黎袭野的爸爸。
*
黎袭野现在被小陈三言两语哄好了。
第二天。
原本应该是温珵过来的时间，黎袭野迟迟没有看到温珵，原本害怕，紧张的心情逐渐变得焦虑。
他揪着床单，在心里数数。
他记不得数了多少次。
窗外的白光被黑色替代，凉意侵蚀身体。
黎袭野将身边的东西砸到门上，发泄自己的不安，他嘶吼着叫温珵，眼泪和鼻涕汗水混在一起，他不停地用拳头捶打房门，声嘶力竭。
“温…温珵…温珵…”
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最终没力气了，趴在门上，像是小孩似得哭着。
哭成泪人。
他趴在玻璃上，眼睛通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平时温珵上楼的方向。
突然，门口传来动静，黎袭野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门口的人是谁。
心里在期待…
期待是不是温珵心软了。
可不是。
进来的不是温珵，他的眼神一刹间变得狠厉暴躁。
小陈端了饭菜进来，看到黎袭野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可没忘记之前那些人被黎袭野揍成半死不活的样子。
“黎…黎少爷…”
小陈将饭菜放在桌子上，试探性地唤了他几声。
黎袭野看向小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抓着他的衣服，眉眼尽是哀求：
“温…温珵…温珵…”
小陈抓住黎袭野的胳膊，无奈叹气：“温哥说他不舒服，又因为你惹他生气了，他让你自己反省。”
黎袭野暴起伤人的事情不在少数，有温哥在的时候情绪还稳定些。
以前黎袭野安安静静坐在那，看起来毫无攻击性，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碰到不该碰的，挨顿打。
不过以前还要24小时看着他，避免他做出自杀的一些行为。
现在温哥来了之后，别说自杀，自残都没有过。
黎袭野如同没听懂小陈在说什么，一遍遍重读温珵这个名字，小陈将他的手掰开，走出去给温珵打电话。
“温珵…”
黎袭野颓废地跌坐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盯着窗户。
蓦地。
他突然抓狂，一把扯过床上的枕头，胡乱地挥舞着。
这样子看上去很是恐怖。
小陈在外面看着里面的场面，耳边是黎袭野愤怒的低吼声。
温珵的电话接通很快。
“温哥，黎袭野好像又发病了，他现在什么都不吃，我哄不下去了。”
电话那头的温珵抿唇，声音听起来第一次让人觉得冷漠。
“不吃就让他饿着。”
里面黎袭野似乎感知到什么，发疯的举动突然停止，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趴在玻璃窗上盯着小陈的手机，眼泪胡乱贴在脸上。
那张削瘦变形的脸再度被挤压，即便再优越的五官在这种情况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温珵！温珵！”
小陈为难地看向黎袭野，他不清楚黎袭野跟温哥之间的事情，觉得黎袭野可怜，他叹口气，将现在黎袭野现在的举动告诉他。
温珵听后沉默许久，半晌，温珵似是嗤笑一声。
“麻烦你跟我开一下视频。”
视频接通，小陈走进去，将手机递给黎袭野，一边注意黎袭野万一一会把手机给他砸了他上哪哭去。
“黎袭野。”
温珵的声音一出现，黎袭野抱着手机，一张大脸和屏幕贴的极近，他泪眼汪汪地盯着手机里小小的温珵，声音极度的委屈：
“温珵…温珵…”
“黎袭野，吃饭，听话，你不听话我就永远都不会过来了，能明白吗？永远。”
“不…不要，温珵…”
黎袭野歪歪扭扭地跑到碗旁边，直接用手抓起碗里的饭塞进嘴里，吃着吃着，眼泪就糊满整张脸。
他快速地吞咽，温珵喉结微动，看着屏幕里的人无动于衷。
黎袭野吃到后面速度慢下来，眼睛瞟向温珵，害怕他会嫌弃自己，抓起饭也不咀嚼艰难咽下。
温珵抬起眸，视线越过手机，看向他一旁床头柜上的相框。
相框里的黎袭野热烈张扬，青春肆意。
从身后勾着他的脖子，灵动的眸子看向镜头。
在快门摁下的一瞬间黎袭野咬住他一边的脸，眼里满是狡黠，像是得逞后洋洋得意的小狗。
那一下黎袭野是真的用力，结束后他脸上停留下一圈咬痕。
温珵忽的笑了声。
镜头里的黎袭野听到笑声一愣，以为是自己听话惹了温珵开心，当下吃的愈发用力。
温珵将目光重新落在黎袭野身上，皱了皱眉，声音沉了几分：
“吃不下就不吃了。”
“不…吃…吃…”
黎袭野不知道为什么温珵又不高兴了，泪水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落下来。
他抓起饭直往嘴里塞，混杂着泪水。
好咸…
他想温珵。
温珵被关在那个小小的盒子里。
他听话。
听话温珵就会来了。
碗里的饭很快就被他吃完了，他特意将空空的碗给温珵看，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嘴角努力上扬，可眼泪却像下雨一般，哗哗哗落下，苍白的嘴唇颤抖，反复地喊温珵的名字。
温珵的胸腔被灌满了苦水，他在屏幕上抚摸黎袭野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声线艰涩：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等我身体好了再去看你，你听小陈的话，别不吃饭。”
黎袭野不停眨动眼睛，抹去不断溢出的眼泪。
他听懂了。
温珵要他听话，听话温珵就会回来了。
他听话…
听话…
听话就会来看他了。
他乖乖的，他等温珵。
他想点头的，可脑袋怎么这么僵硬啊，他好想温珵，好想温珵抱抱他啊。
“温珵…我好想你啊…”
第一次黎袭野如此流畅的说出一句话。
温珵的喉腔酸涩，“你乖乖的，我会来看你的。”
黎袭野直点头，嘶哑的嗓音像极了乌鸦：“等…温珵…”
他会一直等温珵的。
一直等…
等到他回来。
温珵不忍再看到黎袭野现在的处境，他移开目光，挂断电话，看向窗外的阳光正好，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胃疼的厉害，虽然不是长时间的疼，但时不时来一下，也够折磨人了。
加上昨天被黎袭野气得头疼，才一气之下离开的。
温珵揉了揉眉心，吃了点胃药。
休息了两天，他在准备去黎袭野所在的精神病院前做了一些菜给他带过去，他记得以前黎袭野挺喜欢他做的饭。
小陈也一直在跟他发黎袭野这几天做的事情。
学着吃饭的视频，安静趴在桌边画画的视频，抱着娃娃发呆的视频等等……
温珵到的时候黎袭野安静坐在床边吃饭，他原本想先在一旁观察，看看黎袭野这两天是不是真的这么乖。
他刚站一会，黎袭野似有所感地抬头，一看见他那双灰暗的眸子顿时亮起来，多了神采，而不是灰蒙蒙，死寂一片。
“温珵！”
黎袭野的一只手被铁环箍着，他想要跑过来也没办法，死命的想要挣脱铁链，铮铮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