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兰拽着曹锦绣要她起来说话,曹锦绣就是跪着不肯起来。

  品兰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说:“表妹,大家都是女人,其实我能明白你的苦处。只是你所谓的活路,是什么呢?”

  曹锦绣哽咽着说:“表嫂,你就收留我给你做个女使吧,我什么都愿意做,端茶递水,叠被铺床,针线女红,洒扫庭院……”

  品兰乐了:“表妹,瞧你说的,哪有表嫂让表妹做女使伺候人的?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给我个痛快的,成吗?你要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呢?”

  曹锦绣捂着脸,呜呜呜呜哭着就不说话。

  品兰烦死了她的磨磨唧唧,站起来拍拍屁股道:“你要不说,我就走了!”

  曹锦绣一把抱住了品兰的腿,仰头看着她道:“表嫂,别,别走!我说,我说!不是我说,是我娘说,最好是表哥,表哥他,他能纳了我……”

  品兰哈哈一笑,蹲下来看着曹锦绣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可——能!”

  曹锦绣没想到品兰拒绝地这么干脆,愣了一瞬又哭了起来:“我知道我这残花败柳配不上表哥,可是表嫂,你想啊,表哥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家境,总有一天会纳妾。反正都是要纳妾,与其找个不知道弟媳的,那不如纳了我啊!我不会生育,自然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再说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哪有什么资格跟你争宠啊!”

  品兰看着她,真心觉得面前的女子可悲:“为什么官人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家境,就一定要纳妾?贺家只是神医世家,不是官宦人家,没什么上峰下属非得给他送美人,不存在非纳妾不可!我爹爹人才好家境好,就不曾纳妾!我哥哥人才好家境好,也不曾纳妾!我的人才也好家境也好,为什么我的官人定要纳妾?你在凉州做过妾室了,滋味如何?不好受吧?为何你仍然自甘堕落,从凉州回到宥阳,还是要做妾?”

  曹锦绣被品兰问得呆住了,眼泪刷刷地往下流:“表嫂,若我还是知县家的小姐,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我自然不甘做妾!可我如今这个样子,要找一门好的亲事,谈何容易!”

  品兰嗤笑道:“所以你就盯上了你表哥?别跟我扯什么青梅竹马郎情妾意,贺家可从来没想过要跟曹家结亲,我官人也只把你当表妹!曹家不过是觉得一来贺家有钱,二来官人心软耳根子软,三来我婆婆必然会向着娘家人,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品兰一番话,把曹家的算计说得清清楚楚。

  曹锦绣脸皮还是不及曹姨妈厚实,当即就红得如同刚出锅的小龙虾,讷讷地辩解:“表嫂,我,我们也是不得已……你在宥阳汴京锦衣玉食高床软枕,哪里知道我们在凉州的苦处……我是嫁不出去了,才来求你的啊!”

  品兰才不上当呢:“你们被发配凉州,是曹姨父任上贪贿所致,与我们无关。听说曹姨父当时受贿修改判词,将无辜之人拿来给有钱人顶罪流放,这些人苦不苦呢?你嫁不出去,就要来给我官人做妾,我冤不冤呢?”

  曹锦绣被品兰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继续哭泣求饶:“表嫂,您行行好,就当是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条活路!我在凉州过得生不如死,只求下半生能落个温饱安稳,若你和表哥不收留我,我能去哪呢?我爹娘心里只有我哥哥,当初在凉州都能卖了我做妾换钱,将来哥哥娶了嫂嫂生了侄子,娘家哪里还有我的落脚处呢?”

  品兰直通通地说:“那好,你给我句实话,你只是想找个好的归宿,并不是因为你爱你表哥爱得死去活来魂牵梦绕,哪怕不能给你表哥做妻也要给他做妾咯?”

  曹锦绣觉得面前爽直泼辣的品兰简直比凉州千户大娘子还可怕,那一位不过虐待肉体,这一位简直诛心啊!

  她想要害羞矜持一把,偏偏品兰又不吃这一套,只能咬牙点头:“表嫂,我跟你说实话,我在凉州的时候,梦见鸡鸭鱼肉比梦见表哥多多了!我只是想要一条活路,找一个归宿而已!我娘说,给表哥做妾就是唯一的活路,最好的归宿!”

  品兰再次嗤笑道:“你什么都听你娘的,就不怕她卖了你?哦,不对,她在凉州已经把你卖过一次了吧?”

  曹锦绣再次无言以对,品兰便笑着说:“表妹,做人要灵活一点,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只是想要一条活路找一个归宿嘛,那我就给你一条活路一个归宿!”

  盛家知道曹锦绣生育无能的事之后,很快就商议出了一个对策。

  其实曹锦绣是个绝佳妾室候选人,既可以当个摆设表示正室不嫉妒,又不会生出孩子来分宠爱分家产。

  可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纳曹锦绣,唯有贺弘文不能。

  因为曹锦绣身份不同,是贺弘文的表妹。

  曹家除了曹锦绣,还有贪婪的曹姨父,粗俗的曹姨妈,好吃懒做的曹荣华,以及偏心娘家的贺弘文他妈。

  贺弘文向来孝顺寡母,贺老夫人看在儿媳青年守寡的份上多有忍耐,品兰更加不能不敬婆婆。

  纳了曹锦绣为妾,就等于把一窝曹家寄生虫吞进了肚子里,赶都赶不走。

  明兰听到这里心里了然:“是不是大伯父给曹表妹另行安排了一门亲事?可以给她找个有儿有女想要续弦的有钱鳏夫,土财主大富商都行。既然有儿有女,填房不能生育也无所谓,还能一心照顾前头人留下的儿女。对曹表妹来说,做妻也好过做妾。曹家一家子是讨人嫌,可碍着曹大娘子和贺姐夫,也不能拿去杀掉啊,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哪怕让他们占点小便宜呢!”

  贺老夫人笑着连连点头:“哎哟哟,你们盛家祖坟定是风水极好,生出来的儿女个个都这么聪明伶俐!你大伯父一家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人选也请媒婆找好了。宥阳邻县南通的一个古财主,今年四十二,前妻去岁没了,留下两儿两女,因大儿子十八了要娶妻,想赶紧娶个妻室帮着相看料理婚事,也可以照顾他和几个小的。你大伯父只说曹娘子是寡妇再嫁,跟着亡夫在凉州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生育,这古财主一听说是前知县家的小姐知书识字的,且才二十二岁,当即就跟媒婆说他很愿意做这门亲。”

  墨兰忍不住道:“这门亲事不错啊,只怕大伯父还要送嫁妆吧!这也太便宜曹锦绣了,真是空手套白狼!”

  明兰叹道:“四姐姐,大伯父行商多年,深知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的道理,曹家一家子都是小人啊!再说了,打老鼠不能伤了玉瓶,他花钱免灾,总不是看贺老夫人、曹大娘子和贺姐夫的面上。”

  贺老夫人深以为然,明兰不愧是我那老姐姐亲自教养出来的,墨兰纵然嫁入侯府,眼界胸襟也远不如明兰!

  如兰却只关心听故事:“老夫人,您说大伯父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难道大伯父后来改了主意?”

  贺老夫人摇头道:“倒不是你大伯父改了主意。他七月间去明州贩茶时结识了一位茶商王公子,今年三十岁,和你大伯父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这王公子过了八月中秋到宥阳来探访你伯父,你伯父约他重阳一起登高,也把他留在了盛家做客。媒婆跟亲家老爷说古财主的情况时,这位王公子正好也在,顺便听了一耳朵,便问亲家老爷府上谁要结亲。亲家老爷说了原由,这位王公子便说,他也愿意向曹娘子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