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西梁女国的遭遇,玄奘长叹一声。

  与乌鸡国可太像了。

  然而,不同国家有不同应对方法,又或者说,不同人的化解方式不一样。

  回头看孙悟空与敖烈,都一脸赞同,甚至是欣赏。

  纷纷表示:“这才是东洲气象。”

  “真无愧于十二郎的教导!”

  都觉着这样才对。

  猪八戒不予置评,他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远处娇羞的小妇人。

  可别拿这些来为难一头猪,他只想过好吃懒做的生活,讨论人与神仙的关系,太难了,他不想管。

  陈玄奘想得更多。

  他向来是名有思想也敢想的僧侣,甚至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豪情,若非如此,正史中也不会凭着一股莽劲,只身赴天竺。

  “莽”背后正是他对佛学的刨根问底。

  绝大多数僧侣读经都是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再往上则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有读佛最精的大师才能提出自己的见解。

  托金蝉子的福,陈玄奘年纪轻轻,佛法却赶超众人,此时他展现出与他年龄相符的好奇心与锐进。

  他想追寻佛法的根源,更想用佛法为大唐人民做点什么。

  渡己,渡人。

  从人的角度考虑,乌鸡国国王的遭遇正验证了人族在面对上天伟力时的渺小,人族的无力、惶恐与逆来顺受的姿态错吗?

  好像不是,自古以来,他们所蒙受的教育便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神仙的地位比皇帝更高,当神仙震怒时,人不就只能匍匐在地上,用供奉平息神仙的愤怒了吗?

  仿佛在跟自然伟力做对。

  可对玄奘来说,并非如此。

  他对神仙的要求远高于人间帝王。

  这很正常,在他这样虔诚僧侣心中,神佛已成为符号化的形象,他们流传在人界的传说只有惩恶扬善、布道济贫,除却哪吒那样的儿童神,哪个神仙会是恶的?

  而人间的帝王,学过历史的都知道,皇帝能平庸已是上上签,励精图治的能被称为千古一帝,一个朝代都没几个。

  对玄奘来说,李世民是个好皇帝,他愿意办水陆法会,让自己去西天取经,大唐在他手上走向繁荣。

  可他绝不是圣明之君,不说别的,光老李家的那些事,足以证明他私德有亏。

  这致命吗?绝不,他只是人,哪个人会完美无缺?

  然纵观历史,那些飞升的神仙,在做人时都留下功绩,经过史书的重重美化,几乎成为圣人。

  玄奘不是史学家,不会去考察史料的真实性,且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神佛是圣明的,是完美的。

  因此,当他们展现出比人族还要小的心眼,睚眦必报时,就格外不能接受。

  西行路上的一切让玄奘对神仙有了新的认识,知道他们并不是自己心目中的模样,人不必全然地爱他们、敬他们、虔诚地提供信仰。

  乌鸡国国王一家的悲剧,是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文殊菩萨玩弄他们,与妖怪捉弄人没有区别。

  而高香兰,或者说西梁女国对雷公电母的行为,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

  当然,也要确定,他们不是主动挑衅神仙,对神仙不敬的。

  此时,玄奘心底又响起另类的声响。

  他诘问自己,对神仙不敬了,神仙就能惩治他们吗?

  既不是绝仙根,让神仙陨落的行为,又何必降下狂风暴雨,使粮食欠收,断绝百姓的生计呢?

  这些复杂的思绪终究化为一声叹息,玄奘说:“去觐见女王吧。”

  或许,高香兰能为他解惑。

  ……

  西梁女国热烈欢迎玄奘到来。

  女王看见俊秀的御弟哥哥,娇羞得红了脸,似乎很想上演原著剧情。

  奈何陈玄奘胸怀天下,实在没空儿女情长,他只看了女王一眼,视线就移至高香兰身上。

  他见过高长松的两个妹妹,各有千秋。

  这里的千秋指的不是她们的美貌,而是超脱容色的其他产物。

  在高翠兰身上,他看见了仿若长安五绫少年一般鲜衣怒马的锐气。

  盛唐时期还好,大家女中气势颇盛的也不少,可在唐初,像高翠兰这样的真是独一份。

  她甚至不像那些有天赋神通的道姑,宛若高高在上的仙女,容颜掩藏在轻纱后。

  她的一举一动带着股少年气,自信而从容,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给予她的。

  相较之下,高玉兰娴静许多。

  她的静同样来源于天性,而非后天打磨,带领西行人参观书院时,掩藏在历史中的典故信手拈来,经手的每一件法器都能说出其前世今生,而她自己所做的,就更不用说了,高玉兰眼中绽放的光芒,不亚于他读佛经至酣畅淋漓时。

  在玄奘眼中众生平等,可他看女性,难免有看大唐女施主的刻板印象,这些印象在他去东洲时全被推翻了。

  高十二郎培养出了两名才华横溢的女郎。

  今天之前,玄奘都如此认为。

  然而,眼前的高香兰又是怎样的?

  从她身上,玄奘看见了大气恢弘之色,她有英雄的气概、将军的雄心。

  *

  西行人被安排在高规格的驿站中。

  男女有别,留宿在宫中的,只有女王的“妃子”,不管在原著中如何,西梁女国身为女子的国度,又是西行路上少有的军事强国,实际是女尊国家。

  此地少有男子,哪怕在此成家立业,多居于幕后。

  真到台前做买卖,当官员,少不得被同朝人围观,那究竟是干活还是看人?

  出于对御弟的尊敬,也得令其下榻于驿站,而不是女王的宫殿。

  女王对身份上门当户对陈玄奘有意,觐见后特意留下御弟哥哥,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铁血玄奘以其生硬的语气、钢铁般坚硬的态度,成功击退女王。

  至于跟神仙的龃龉……

  “陛下,我入城时曾见雷公电母……”

  话还没说完,柔情似水的女王面露愤怒之色。

  愤怒中又带着一丝丝畏惧。

  她道:“真真是欺人太甚!”

  许是近日的节节胜给了她底气,不复一开始的惴惴不安,终有了批判神仙的勇气。

  反正打都打了,梁子结都结下了,还不如多骂两句呢。

  她道:“那条龙不说,又有谁知今年要缴纳更多的供奉?脾气上来了就要效仿当年水淹陈塘关,来一出水淹西梁,哪能顶得住。”

  其实,她所说的情况在不少国家出现过。

  西游记中的雨水基本被龙王承包了,除却东南西北四大龙王家族外,西游记中还有许多龙王,哪怕是口井,只要历史够悠久都有井龙王。

  如此看来,西游记里的龙真不值钱。

  龙也是妖,他们习惯就地涨价、狮子大开口。

  风调雨顺一年一个价,有时龙王的钱不够花了,就去倒逼人间帝王涨价,反正我就要这么多钱,不给就给你连下七天七夜的雨,看你给不给。

  因他们能调节雨水,哪怕帝王恨得牙痒痒,都得缴纳供奉。

  也不是没有不肯缴的,后果不是连年大旱就是洪灾,一个治理不佳,动摇国本,还不如老老实实交钱呢。

  一般情况下,西梁女国也会老老实实交钱,只可惜管她们这一带的是亢金龙,人天上的星宿,还兼职地下捞外快呢。

  亢金龙先前说过,找金银二童子夺宝,结果夺宝不成反被打,等孙悟空离开好久后,才被天兵天将从废墟里挖出来。

  他在地上疗伤许久,终于大好了,只是心中憋着一股气,没地方发泄,只能到处找人麻烦,这不,就找到西梁女国的头上。

  供奉涨价只是由头,重点是借机撒气。

  只可惜,时代不一样了,西梁女王惴惴不安,新封的大将军可不怕。

  *

  高香兰估摸了一下,自己可能扛不过二十八星宿,可他们打的是团体战啊,人多力量大,恰逢高翠兰带一批新人来西天做毕业实践,西梁女国吸纳大量人才。

  甭管是剑修、佛修、道修,只要是个东洲的“修”听说有机会对抗邪恶的天庭神仙,振奋不已,纷纷拔刀相助。

  亢金龙也是要排面的,他是二十八星宿,哪能亲身下凡与国两军对垒,肯定是找下属给西梁女国找麻烦。

  于是就找了本家龙王,先来下个几天几夜的雨,实在不行就水淹西梁城,让凡人知道他的厉害。

  玄奘等人来的巧,两军对垒未成势,还在拉扯阶段。

  西梁女王先察言观色,看玄奘态度,等明了他的同情之意,便将西梁女国面临的问题、遭遇的磨难一股脑地倒出来。

  她们是受害者!

  玄奘安抚几句,他本该沉默不语,不置喙神仙之举,可对亢金龙,真没半句好话可说,上一回的受害者金角银角还在西行队伍中呢。

  于是他也谴责两句。

  更多的也没说,毕竟他有御弟身份,一举一动代表大唐威仪,点到为止即可,西梁女王虽没个女王的样子,好歹身居高位多年,说话的艺术还是有的,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玄奘意思,顿时喜笑颜开。

  她先俯身行礼,玄奘大惊,侧身避开:“阿弥陀佛,女王使不得!”

  女王说:“御弟哥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助我等一臂之力。”

  要打亢金龙了,就问你帮不帮。

  玄奘:“……”

  *

  下榻驿站中,见到了高香兰。

  她特意来此拜访玄奘。

  玄奘推门而入时,高香兰正在与敖烈等人攀谈。

  她认识西行徒弟组的每一个人:孙悟空且不用说,高长松每年都带心爱的妹妹跟偶像拜码头;猪八戒干脆是她手下的包身工;至于敖烈,她曾去逍遥峰上精修过剑法。

  高香兰通习几十种兵器,每种不说卓越,却也精通。剑是她学习时间最长,用得最熟练的。

  她的习剑天赋也不错,不是高翠兰学道那般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天赋,是因她心有信念,故事半功倍。

  东洲成名已久的剑仙呼延问雪指导过她的剑,说那是将军之剑,与剑修的剑不同,却自有一股霸气。

  “这样的剑,应当在凡间,在人群中才能磨砺出。”

  “曲高和寡,独自修行是不成的。”

  这或许与高香兰的本性有关,儿时,她就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靠谱之相,自己还是个小女娃娃,就担起“长姊如母”的重任。

  不仅担起了,还做得很好。

  高长松一度担心压迫她太过,时常劝说“去玩玩吧”“你想学什么就去学”。

  在高香兰进入少年期时,他已是远近闻名的大商人,无论是华服美酒,还是请来学富五车的西席,只要想,都能做到。

  却发现,高香兰也爱学这些,可她的责任感与生俱来让她习惯性成为大师姐。

  说白了,就是爱照顾人,下面的小毛头、师弟师妹,都对她服服帖帖的。

  几年前,她先高玉兰、高翠兰结束东洲留学,高长松问她想去哪里。

  本以为高香兰会去长安,谁知她脑袋一拍,说要去看大好河山。

  高长松自然同意,不仅同意,还很高兴,觉得好啊,她终于有想看想要的东西了。

  也不知旅途中发生了什么,等再给高长松传信,就说她在西梁女国落脚了。

  再再传信,就说她做官像坐火箭,直接冲到高层。

  最近传信,就变成实权女王,都快把真女儿国女王给架空了。

  高长松:“……”

  “不愧是大娘”的骄傲中透着一丝丝离谱。

  她是怎么做到的!

  *

  见玄奘进门,高香兰遂转向法师。

  孙悟空有江湖气,跟玄奘介绍道:“师父,这就是十二郎家的大娘,名唤香兰。”

  高香兰率先点头致意道:“玄奘法师,久仰大名!”

  玄奘肯定也迎上去,于公,这是西梁女国的大将军,于私,咱这还有十二郎一层关系呢。

  很快,二者攀谈正事,聊起了亢金龙。

  高香兰对亢金龙的了解是基于书面或者基于短暂的历史。

  西天的这几个国家是亢金龙的固有领土,千百年来,这里的小国生了又灭灭了又生,至于洪涝灾害也比其他地更频繁。

  她打听到些国家灭亡的故事,跟乌鸡国差不多,是因惹怒庇佑此地的神仙而灭的。

  由此,高香兰对亢金龙的脾气有了基础认知,他跟许多妖怪一样,是动不动就要灭亡国家的。

  听到这,孙悟空说:“星宿都不是什么好鸟,之前俺老孙们杀的那一个,是叫奎木狼吧,也不是个好东西,打着对人好的名义,将一国公主囚禁在洞窟中,那公主前世是他相好,仙体都不要了随他下凡,他倒好,怎么对人家的。”

  高香兰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些个星宿,脾气都大得狠,一个不顺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感叹道:“在东洲,修为深厚的大能很多,其中不少有翻天覆地之能,不也能遵守律法,没为非作歹吗?”

  “天庭这些神仙,不自律的同时也无人能约束他们,都把人族当作蝼蚁,地上的修士也不管管。”

  敖烈说了句实话:“像大唐那样的,自然井水不犯河水,哪怕引导唐王信佛,都要迂回的、小心翼翼的,这是大唐修者甚多的功效啊。”

  “西天这些小国,背后没有靠山,内里没有修士,对天庭的神仙来说,他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又怎能不对他们动手呢?”

  这番话说的,太现实了,正因现实,才让玄奘眉头皱得死紧。

  他就一个想法,妖怪这么干算了,神仙也如此,该吗?

  真是在天上当神仙,来凡间做妖怪了。

  高香兰最后说:“我知东洲与天庭也有龃龉,倘若天上那些明了我的身份,少不得要派人为难,我这里的援军还没到,目前就小猫三两只撑场面,我不敢奢求法师助我一臂之力,只望若事情真到那一步,可以保住无辜的西梁百姓。”

  玄奘没思忖哪怕一秒,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当然。”

  孙悟空跟敖烈都有些蠢蠢欲动,想帮高香兰一把。

  若说孙悟空只是出于义气——看在十二郎的份上也要照拂一二。

  小白龙则是看清楚了。

  这西梁女国对亢金龙,怕不是东洲对天庭的前哨战啊!

  从这角度考虑,东洲人收到信,怕会马不停蹄赶来,要他没记错,高十二郎不还有神行千里的神通吗,说不定真本土不打,先来这试试水。

  敖烈想,若他同门的师兄弟来了,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当然,这都是想远了,目前西梁女国还在跟亢金龙等人打游击战呢。

  高香兰道:“眼下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倘若真有天兵天将出马,我这里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

  剑修出马,雷公电母逃回天庭,龙王凝聚的乌云也被打散。

  他们深知西梁女国卧虎藏龙,不敢再探。

  可亢金龙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若知他们什么都没做,少不得要找他们发作,于是几人一合计,对口供,磨洋工。

  偶尔打打雷、下下雨,也就风调雨顺那个等级。

  雷公电母:差不多就行了。

  唯一的问题是,亢金龙是个急脾气,他深知天上地下时间流速不同,几个时辰后见供奉未增,忙来问成果。

  “怎么,西梁的人族还在负隅顽抗?”

  雷公电母面面相觑,组织语言道:“西梁国恐大兴修行之风,修士颇多,我登虽降下暴雨雷电,他们也有应对之法。”

  亢金龙:“啊?”

  这不是以修士少著称的西行路吗?他都不知西梁女国有修行者!

  他问:“怎么应对的?”

  雷公电母将追杀他们的剑修吹得天花乱坠,末了还表示,要不是他们机敏,躲得快,就要被对方斩于剑下了啊!

  亢金龙听得吹胡子瞪眼:“岂有此理!”

  金角银角反抗,还是太上老君座下的童子呢,勉强能理解,可人族,谁给他们的胆子,还敢追杀神仙?

  他说:“带我去看看!”

  雷公电母当然高兴,这是要来找场子了啊!

  只见亢金龙招来一朵祥云,立在云头,雷公电母宛若狗腿,紧随其后。

  *

  黄色的祥云飘至西梁皇都上空,庄严肃穆的宫殿笼罩在阴影下。

  女儿国国王在女官的簇拥下走出宫殿,大将军高香兰紧随其后。

  高香兰仰头,看那绝非自然之力簇成的云朵,正色道:“来者不善啊。”这架势,比雷公电母大多了,恐神仙亲自出马。

  女儿国国王面色煞白,她哪里听不懂高香兰的意思。

  先前几次对雷公电母大捷,她听此消息,高兴不已,然当有头有脸的神仙出面了,她心底的怯懦也会冒头,时不时想“他要供奉,给他便是,说不定神仙一高兴就息事宁人了呢”。

  只可惜想法终究是想法,她不仅得罪不起神仙,也得罪不起大将军高香兰,无关于对方在西梁女国的声望,东洲的修士,大凡拎一个到西天小国,都会被尊为神仙。

  在女王心中,这是神仙与神仙的对垒,凡夫俗子无插手的余地。

  只能按下心中不满,怯怯道:“将军,这该如何是好啊。”

  高香兰脸色严肃,很快,东洲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汇聚于宫前,这些年轻修士脸上没有恐惧,只有跃跃欲试。

  一学究模样、身穿儒生袍的修士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组怪模怪样的器皿,女王伸脖子看,此物由笔直向天穹的长针与形似日冕的□□构成,□□上有具体读数。

  这是书院研究出的鸡肋探测仪。

  像孙悟空这样的大佬,眈一眼就可知敌手的强弱,是喽啰还是大王,一目了然。

  高长松则能通过系统等级,量化人的实力。

  普通修士没这本事,他们也没上过天庭,认不出神仙的来路,只能通过凝聚其身的灵力判断神仙的强弱。

  日冕盘指针向右晃动,高香兰看完读数,松口气,还好还好,应付得了。

  此时,孙悟空等人也从驿站中赶来,祥云挡不住他的火眼金睛,跟高香兰说:“嗤,来的不过是雷公电母加条心术不正的小蛇,待俺老孙会会他们。”

  这种小神仙,在他手下都过不了一个来回。

  高香兰拦住他道:“多谢大圣好意,这星宿到底是冲我国来的,您能帮助一时,却不能时时刻刻护着,我们还得学着自行解决。”

  “我虽不才,也学过些法术,又有各位英才助阵,未必打不过那蛇。”

  孙悟空巡视四周,看见东洲修士年轻而充满活力的面庞,咧嘴笑道:“是极是极,你们这群小娃娃,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让我看看,你们究竟能做成什么样。”

  敖烈还挺不高兴的,他说:“不说旁的,逍遥峰的弟子就不会输给那等喽啰。”指的是雷公电母。

  高香兰率先给执剑弟子展示的机会,对他们说:“将云打散。”

  大片乌云盖顶,太影响心情了。

  ……

  亢金龙居高临下,俯视女国。

  他并未看清宫殿中央站着何许人也,对他来说,地上的人族不值得关注,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哪个是女王,哪个是婢女,有那么重要吗?

  人族捣毁蚁巢时,从不会分哪一只是工蚁,哪一只是蚁巢的皇后。

  雷公电母惴惴,他们直觉云太低。

  剑修的剑太锋利,来得又太快,由无数奇珍异宝锻造而成的剑,仿佛拥有自己的灵智,哪怕他们的主人不够有经验,剑法还未大成,在年轻志气的加成下,剑也怀揣一往无前的锐利,能轻易撕裂祥云。

  若躲不及时,便会刺入他们的胸膛。

  雷公好声好气地劝说道:“仙君,不若撤了这道云,往下看也更清晰些。”

  亢金龙哪能听,他霸道又注重排面,认为大片祥云能给底下的人带来压力,不仅如此,只要他一挥手,雨就能哗啦啦地下,来一出水淹金山寺。

  他说:“我先淹了这宫殿。”

  说着就要施展法术。

  真能这么容易吗?

  只听见“嗖”的两声,剑阵齐刷刷破开祥云。

  雷公电母没打顿哪怕一秒,掉头就走,他们只是欠了亢金龙人情,又不是真的随他调遣,才不愿意加入这场前哨战呢。

  锐利的剑宇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线,十数人操控自己的剑,但在高香兰的调度下,他们好似一个整体,沿着独有的轨迹,在烂漫天穹上起舞,撕裂厚重的云彩。

  天光透过云朵的缝隙,打在宫殿的穹顶之上,为琉璃瓦片镀上一层金光。

  一时不察的亢金龙被剑柄集中背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至地面。

  只听见“轰”的一声,他落入废墟之中。

  天龙人被打落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