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

  毛绒地毯间,三花猫探出个脑袋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爬向狗狗堆。

  “轰隆隆——”

  雷声猛然炸响,小猫一个激灵炸成了小毛球,圆溜溜地看向屋顶,四只狗也被吓了一大跳,还没睡醒就开始汪汪叫个不停。

  随着它们的叫声,接着是更大的雷鸣。

  罗勉睁开眼睛,安抚住吓醒的俞少宁,“没事,没事,应该是打雷了,我去看看。”

  俞少宁呼吸还有些不平稳,“雪天还会打雷?”

  罗勉给他掖好被角,起森*晚*整*理身穿着衣服道:“现在这天气,哪里还能用常识去理解。”

  俞少宁想想也是,但也睡不着了,从被窝里挣扎出来,“我也起来。”

  罗勉也不是非要拦着,把人从被窝里抱出来,快速帮他套好衣服。

  打雷是老天爷的事情,他们醒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在家里检查了遍电器,又安抚了惊醒的老人,被猫狗缠着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去睡了。

  无事可做,干脆给几只做衣服鞋子。

  两人都不是心灵手巧的,从布料给几只做衣服根本不可能,因此罗勉的旧衣再次遭殃。

  把过长的袖子剪掉,找块布包住裁剪口缝好,就可以往狗身上套了。

  羊毛衫的领子偏大,把脑袋塞进去还算简单,塞狗爪子就需要罗勉压着它们把脚抬起来了,他力气大,稍一努力就把衣服穿上了。

  四只狗自由惯了,哪里穿过衣服,浑身不舒服地原地转起圈来。

  忽略掉它们,俞少宁开始折腾小猫的衣服。

  小不点长到如今,明明已经满了百日,却还是只有一点点大,别说罗勉的衣服,他棉服的袖子都穿不住。

  不过这小家伙任由人摆布,俞少宁拿着裁剪下来的那些袖子在猫身上比划了一遍,估摸着差不多,开了放前爪的口子,找出布条将裁剪口封上,避免线头漏出来。

  小心给猫穿上衣服,在腿上睡得呼呼的小不点,没有半分要醒转的意思。

  毛线衣只是练手,两人熟悉了操作后,开始对冬外套下剪刀。

  除了要裁剪完立即就封口,避免棉花羽绒乱飞外,其实比起毛线衣还简单些,毕竟给狗穿这衣服,可以从它们后面拉拉链。

  小猫依旧是好摆弄,裁剪下来的袖子给它缝好,比狗衣服多多了。

  天花板发射的手电光并不明亮,针线弄久了有些眼睛疼,俞少宁停下动作捏了捏鼻梁,侧头看向认真折腾针线的罗勉。

  他忽然笑出声来,在罗勉疑惑看来的视线中,举了举自己手里的针线,似模似样地摇头晃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哈哈哈。”

  罗勉愣了下,跟着笑起来,“那也不错,这孩子养起来还比真小孩省心。”

  说笑间,手上的小衣服又完成一件,外头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雨声。俞少宁将门帘掀开一点,试图看看外面的情况,结果入目一片漆黑。

  “怎么就下雨了。”俞少宁小声嘀咕。

  罗勉把沙发靠背上的厚裤子套在外面,穿上长到膝盖的棉衣:“我出去看看。”

  “哎,没必要。”俞少宁说着,就要制止他。

  罗勉摇摇头:“还是得看看,这个温度下雨只可能是冻雨,如果是那样家里也得小心起来。”

  冻雨比起雪天要冷多了,而且屋子里容易潮湿,结细碎不起眼的冰花,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摔得头破血流。

  俞少宁不了解冻雨,闻言脚步一停,转而去穿衣服,“我跟你一起去,顺带看看家禽院的炉子。”

  想着就在家门口,罗勉没拦着,帮他一起穿衣服。

  很快,俊逸的青年臃肿起来,被罗勉抓着手臂,笨拙地往外走。

  离开了被封闭严实的房间,一进入厨房就听见哗啦啦的雨声,厨房里有锅炉摆着还算是暖和,等把门一打开,才真叫个透心凉。

  雨混着雪花扑面,俞少宁挪了挪,往旁边躲了下。

  这下倒是不用出去看情况了。

  手电的光照出去,视野范围内,雨水和雪花争锋。

  罗勉抹了把脸把门关上,“宁宁你在厨房等会儿,我去看看那边。”

  俞少宁有些怵外面的雨雪,没坚持要出去,道:“我帮你把雨衣穿上。”

  身上太过于厚实,穿什么都笨手笨脚的,哪怕有人帮忙也费了些时间,穿上雨衣打上伞,罗勉这才从侧门走出厨房。

  一开始两边都有木头遮挡风雨,人走在其中还好,等到走出庇护,风猛地吹来,将他身上的雨衣吹得哗哗作响,雨水打在衣服和伞面上,一时间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俞少宁站在门边看了会儿,被风吹得打了两个喷嚏,开始琢磨弄点羊肉锅子暖身。

  羊肉锅子这东西,俞少宁就以前出差首都吃过几次,隔着重生的记忆,回忆起来实在有些不清晰了,他嘀咕了句:“汤底应该是羊骨煮的吧?”

  算了,反正是自家吃。

  从空间里翻出羊肉来,将骨头剃下丢进炖锅中,加水加葱姜料酒,替换下茶壶炖煮上,俞少宁开始试图将羊肉片成薄片。

  罗勉回来就看见他忙碌的背影,将雨衣脱在厨房外面,凑近问道:“干什么呢?”

  俞少宁:“太冷了,吃顿羊肉火锅暖暖身子。”他说着,放下刀把人按在锅炉前:“烤烤火,身上冷死了。”

  站身后跟冰驼子似的。

  罗勉老实坐到锅炉前,端着俞少宁塞过来的热水,烤完正面烤背面,直到身体彻底暖和起来。

  俞少宁道:“一会儿你去给厕所铺一下防滑垫,我怕外公起来上厕所摔着。”

  身体素质再好,老人家年纪在这,摔一下不是小事。

  罗勉点点头,将杯子里剩下的热水喝完,走了两步才想起来,问道:“防滑垫你放哪了?”

  闻言,俞少宁才想起来他忘了拿,从空间里取出一捆让罗勉抬进去。

  防滑垫是酒店门口常用的那种,红色、厚实、孔洞细,罗勉找出干活用的刀沿着边缘,轻轻松松就将防滑垫割开,把厕所地面全铺上了。

  弄完外面的厕所还有些剩,罗勉探出头,“宁宁再给我一捆,我把咱房间的厕所也收拾了。”

  俞少宁闻言再次抬手。

  罗勉抓住中间的扎绳,提起防滑垫进房间。

  ·

  一家人都爱吃辣,因此锅底是炒了香辣料底后,用熬好的骨汤冲出来的,香味十分强势。

  把准备好的羊肉片摆在桌子上,俞少宁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多了,他心里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去叫外公起床吃饭,就见他和罗勉一起出来了。

  “今天吃这么丰盛?”陆长川语带笑意。

  俞少宁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羊肉暖身子嘛,剩下的骨汤我还切了些萝卜进去,要不要先喝点汤?”

  陆长川点点头:“好,喝点汤。”

  闻言,俞少宁开心地去盛汤,罗勉取出碗筷,盛饭时才发现俞少宁没煮饭,他问道:“宁宁,早上光吃锅子吗?”

  他们这少有不吃主食的,光吃肉感觉怪怪的。

  俞少宁‘啊’了一声,“我给忘了,下点面条在锅里行不行?”

  汤锅下面摆着燃烧正旺的小炉子呢,也不怕天冷凉了弄不熟。

  罗勉闻言道:“也行。”

  把碗筷摆上桌,乳白的汤汁香味入口醇厚,三人喝了几口汤,夹起肉烫熟捞出,带着辣味的羊肉和羊汤是截然不同的风味。

  吃完饭,拿清炖的羊汤给家里的狗煮了些面条,猫的早饭则是羊肉,清汤里过一遍,半生不熟地就出了锅,往里打上一个生鸡蛋,小不点吧唧吧唧吃得比狗还香。

  之前养成的习惯,没人牵着时,都是吃完饭就出去玩。

  因而今天也不例外,两人把昨晚给它们弄好的小衣服穿上,鞋子还没有弄好,只能委屈它们先这么受着。

  陆长川看着五只浩浩荡荡地跑出去,道:“这么大的雨,衣服湿了更冷吧?”

  罗勉&俞少宁:……

  好像,有道理,哈哈。

  两人左顾右盼,“天冷不会在外面待太久,应该也不会很冷。”

  想想昨天几只回来的速度,陆长川觉得也是,坐到习惯的位置上拿起书翻看。

  俞少宁和罗勉靠在一起,开始琢磨猫狗的小鞋子。

  猫狗的爪子和人不一样,他们自己是研究不出来怎么做的,因而省去所有的问题,给猫狗穿鞋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爪垫被冻伤。

  这样一来,其实套袜子也成。

  不过袜子容易湿。

  两人剪了一件雨衣,盘膝坐在毛绒地毯上,试图将袜子和雨衣布料缝在一起。

  陆长川看着这两,摇摇头。

  狗都没这两能拆家。

  -

  天寒地冻,地里的菜被冻雨覆上了层冰,如果再不抢救,过去几个月的辛劳就要付之一空。家里的存粮已经撑不到明年秋收,但没有人出门,毕竟他们能否熬过这个寒冬都是未知数。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火塘亮着火光,一家人裹着厚厚的被褥坐在火塘边,却还是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风。

  “咚咚咚。”

  火塘门被人敲响,坐在边缘的男人站起身,小心打开门快速钻了出去。

  即使他的动作很快,屋里的人还是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纷纷看向已经关上的房门。

  外面的风雨声太大了,根本听不清交谈声。

  过了会儿,门又开了。

  “妹,部队送煤炭来了,过来搬一下。”

  听见这句话,陆琪把身上的被褥盖到妈妈身上,连忙起身朝着门口跑,中间顺手按住要起身的陆五:“爸你坐着,这么点距离我还是可以的。”

  低温刚到的时候,陆五为了把家里剩下的鸡鸭拎进来,被风吹得摔了下。他本来就因为多年劳作腰损严重,这一摔一冻的,如今连走动都是难事,更别说搬运东西这种重活了。

  陆五实在起不了身,只能担忧地看着女儿打开门。

  冷风忽地刮进来,火塘里的火焰都差点被吹灭,但没有人嫌弃这冷风,一袋袋煤炭被拖进来,陆瑞最后一手一袋进来,门被陆琪抵着用力关上。

  风雪再度隔绝在外。

  “咳,拿些过来先放火塘边,在外面这么久可能都湿了。”被包裹着坐在椅子里的陆五婶睁开眼,面色蜡黄,看着就不太好。

  兄妹俩应了声,拿东西装了搬到火塘边,重新将熄灭不少的炭火点燃。

  陆五婶又闭上眼,陷入半昏睡中。

  沉甸甸的气氛压在剩下三人心头,煤炭送来的喜悦很快淡化,谁也不知道明天起来家里会不会少一个人。

  陆五沉默地看着火焰跳跃,眼眶有些酸。

  -

  冻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等回过神来时,外面已经没有了噼里啪啦的雨声。

  俞少宁揭开门帘的一角看着外面,厚重的雪花在风的裹挟下打着卷儿飞走,视野内一片白茫茫。他打了个哈欠,和聊天的两人打了声招呼,回到卧室里睡觉。

  昨晚被雷吵醒就一直没睡,现在睡意上涌,没多久就睡着了。

  中间罗勉进来,往他脚边怀里塞了几个热水袋,才又出去陪着陆外公。天冷路滑,让老人家独自醒着活动,他不放心。

  这一觉俞少宁没有睡太久,醒来时怀里的暖水袋还是烫的,他抱着暖水袋翻了个身,在被窝里活动了下被压酸的身体,在外界的寒意逼迫中往被子里躲了躲,打着哈欠再度闭上眼。

  天冷,不想醒。

  最后俞少宁是被罗勉挖出来的,他动作迅速地给媳妇套上衣服,抱着人出去吃饭。

  俞少宁本来就清醒得差不多了,见状忙从罗勉身上挣扎下来,在他手臂上用力拍了一下,“厚脸皮。”

  被啐了,罗勉失笑,拉着人的手出去。

  陆长川已经坐在餐桌前等了。

  吃完晚饭,给猫狗穿好衣服套上鞋子,让它们出去上厕所和玩耍,三人再次无所事事地坐到了客厅里。

  之前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趣,经过中间几个月脚不沾地的忙碌后,俞少宁颇有点闲到骨头痒的感觉,他躺下将脑袋压在罗勉腿上,拿着手机玩蜘蛛纸牌。

  一局接着一局的数字排列中,时间消失得非常快,俞少宁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忽然开口:“想吃蛋挞。”

  他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戳到吃上面了,反正这会儿特别想吃蛋挞。

  但俞少宁又不想动了。

  他扭头,眼巴巴地看向罗勉,声音拉长:“勉哥~”

  罗勉起身,“冰箱里没材料,拿出来我去弄。”

  俞少宁顿时喜笑颜开:“好嘞!”

  他高兴地从空间里掏东西,不只是蛋挞,还有各种炸货半成品。

  罗勉提着大包小包地进了厨房。

  家里的电路还没有去检查维修,微波炉用不了,不过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罗勉站在厨房里出了会儿神身,找出小号烧烤架,把几口灶台锅都搬下来试了试,最后固定在中口锅灶台里。

  罗勉从锅炉口夹了些煤炭过来铺开,多添了些煤炭上去后,将蛋挞放到烧烤架子上,关上灶门,原本放锅的上方用盖菜的铁盖子盖上,拿毛巾封住所有细孔。

  弄好这边,他给锅炉重新添好火,小锅起火烧油,将炸货准备好下锅。

  灶膛的热量是够够的,等罗勉弄好炸货,揭开盖子时,里面的蛋挞和常规做法没什么区别。

  天冷,他先把东西送进了客厅,才回来收拾厨房。

  俞少宁吃了口蛋挞,看着手机上走掉一半的电量,本能找起充电器来,找到准备充电时他才想起没电的事情。

  他看看手里剩下的蛋挞,一口塞进嘴里,直接踩着地毯跑到门口。

  门被打开,两人正好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