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另一端,宋时悦和周助理的身影逐渐走近。

  一旁的杨映堂眼神微动,下意识呢喃出声:“妈?”

  杨见澜的目光也沉了下来,看不出情绪。

  宋时悦先是朝杨映堂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又看向杨见澜。

  杨见澜声音很低,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感慨又像是恨意,“你没死?”

  “没死。”宋时悦大概是唯一一个敢正视杨见澜还能保持神色自如的人了,“不想见你罢了。”

  “那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又是什么意思?”

  “受人所托而已。”宋时悦说话间,朝杨映堂投去一个眼神,聪明如杨映堂,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杨映堂转头对周助理说:“小周,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其实就算杨映堂不说,周助理也打算走了。

  他又不傻,这里的气氛明显有点不对,他再不走恐怕要被当成炮灰轰了。

  杨映堂一开口刚好给了他台阶,他立马顺竿爬,说那我就先走了,有需要您再给我打电话。

  清空了闲杂人员,宋时悦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有点长进才对,结果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

  宋时悦看着他,摇了摇头,似乎很遗憾的模样,“你真的很可悲。”

  大概从未有人敢这么和杨见澜说话,温思惟明显看见杨见澜的眼神都变了,他毫不怀疑下一秒杨见澜就会抬起手给宋时悦一巴掌。

  但杨见澜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宋时悦,胸膛起伏着,半晌嘲讽般扯了扯嘴角。

  “是你教唆杨煜割腺体的?”

  宋时悦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漠然道:“是他自己选的。”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你早就该放手了,你越干涉他,只会让事情变得越糟糕。”

  杨映堂见两人的气氛有些紧张,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妈……”

  杨见澜什么脾气,他这个儿子还是了解的。他本想劝宋时悦少说两句,不要激怒杨见澜,但宋时悦却直接一挥手,甩开他欲拉上来的手。

  “别叫我妈。”

  他看都没看杨映堂一眼,直接问杨见澜,语气堪称咄咄逼人:“你一直都没告诉他们真相吗?映堂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为什么去世,你怎么不告诉他呢?是心虚吗,还是你也知道你不配提起那个名字?”

  温思惟这下是真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了,就连杨映堂也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妈,你在说什么?”

  “我说了别叫我妈!”宋时悦低吼道。

  其实杨映堂对于母亲这个概念是没什么印象的,他只在照片上见过宋时悦。

  他和杨褚言是同一天出生的,出生之后,他们的母亲宋时悦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自此杳无音讯。

  关于宋时悦的事情,他一半是从新闻上搜集到的,一半是听管家讲的。

  管家的说法是,他的母亲由于难产,在生下他后就去世了。

  杨映堂指着电视上的新闻问:“那为什么他们报道的是失踪呢?”

  管家沉默片刻说:“他们并不了解真相。”

  那么所谓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空气似乎有了片刻凝固,杨见澜目光阴沉,整个人脸上镀上了一层阴霾。

  “你不说是吧?好,你不说我来说。”宋时悦见他迟迟不开口,眼底清清楚楚浮现出不屑的神色,转而看向杨映堂,一字一顿地说。

  “我根本就不是你妈,你亲生母亲是我哥哥,宋秋池。”

  此话一出,杨见澜的脸色简直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了。

  杨映堂:“您在说什么?”

  在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人。

  宋家不是只有宋时悦一个孩子吗?哪来的哥哥?

  他下意识去看杨见澜,但杨见澜只直勾勾盯着宋时悦,情绪明显已经堆叠到爆发的边缘。

  “你今天跑来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哥哥是怎么死的。你害死一个哥哥就够了,还想再害死几个人?”

  如果将语言比作武器的话,那么宋时悦的话无疑是在走廊里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无声爆炸,硝烟弥漫。

  杨见澜仿佛被触及到最隐秘不堪的痛点,化身暴戾的狮子,猛地上前一步,抓住宋时悦的衣领,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神狠厉,那模样恨不得将宋时悦拆分入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你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了秋池,你有什么证据?”

  他的手劲很大,宋时悦被提起来,双脚都离开了地面,整张脸因为缺氧被憋得通红,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古怪声。

  然而杨见澜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似乎想要把人活活掐死在这儿。

  温思惟被这一幕弄得慌了神,虽然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但他本能想要上前阻止,结果还没靠近就被杨映堂甩开。

  杨映堂也被他的动作唤醒,冲上前去,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杨见澜的手从宋时悦的衣领上掰开。

  “爸,爸!你冷静一点!”杨映堂高声喝道,希望能唤回杨见澜的理智。

  但杨见澜的火气已经烧了上来,任何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他一把推开自己的儿子,“滚开!”

  杨映堂被推的一个踉跄,一向以杨见澜的命运马首是瞻的他第一次做出忤逆父亲的举动,他不顾杨见澜的呵斥,再次扑了上去,硬生生把宋时悦的脖子从杨见澜手中解救了出来。

  “爸,你真想把他掐死吗!”杨映堂厉声道。

  宋时悦的身体一失去支撑就重重摔在地上,被杨映堂扶进了怀里,他双手揪着衣领,拼命咳嗽着,用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那一刻杨见澜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就因为提起了宋秋池。

  这个活在他们记忆里,定格数年的名字。

  宋时悦瘫坐在杨映堂的怀里,仰头望着杨见澜,蓦地笑出了声。

  杨见澜眯起眼睛:“你笑什么。”

  宋时悦嘴角扩大成一个夸张的弧度,说,“笑你恼羞成怒,敢做不敢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