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映堂提的条件完全在杨煜的意料之中。
说来说去,他们父子之间永远绕不过这个问题。
杨家一直以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立扬集团继承人必须是Alpha。
杨煜的爷爷杨见澜就是个铁血手腕的Alpha,和商业联姻的对象生下了两个孩子,分别是杨映堂和杨煜的姑姑杨褚言。
两人都是Alpha。
不同的是,杨映堂对杨老爷子的命令马首是瞻,说东就不敢往西。
杨褚言则天性向往自由,讨厌被束缚,不愿意继承立扬集团的产业,膝下也没有子女。
于是到了杨煜这一辈,继承家业的重担就落在了他身上。
但是杨煜和他姑姑一样,对杨家森严的家规和冷血的集团毫无感情,没有一点想要继承的欲望。
杨映堂没有办法,软的硬的都试过了,杨煜死也不松口。
把他逼得只能出此下策。
杨煜沉声道:“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杨映堂想要的他都明白,只是他不甘心就这么妥协。
同时,他心里还抱有一种隐秘的期待,把希望寄托于警方,希望警方能尽快找到温思惟,这样杨映堂的就失去了可以威胁他的筹码了。
然而一天过去,两天过去,警方那边没有丝毫进展。
眼看着还有一周就是第二轮比赛开始的时候了。
杨煜也无法再稳坐如山。
他只能亲自前往杨映堂的公司,打算和杨映堂进行第二次谈判。
经过这么多天的考虑,杨煜也想明白了,他可以答应杨映堂乖乖回去管理公司。
不是为了温思惟,而是结合了他自身的处境慎重考虑得出的结论。
如果他不回去的话,温思惟只是个开始,杨映堂一定还会找别的方法,一次一次试探他的底线,来达到逼他回去的目的。
在他的印象中,杨映堂就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
但就算他答应杨映堂回去,那时间点也不是现在。
现在是他们战队刚刚取得一个阶段性成功,朝下一个目标冲刺的关键时刻,这个成果的从前期准备开始,到磨合进步,再到达成小目标的成就,这个过程中他付出了多少辛苦显然不言而喻。
他做不到刚把自己拼搏出的一切就这么拱手相让。
就算他要离开,至少也应该让他把这个赛季的比赛打完。
但他的坚持在杨映堂眼里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杨映堂根本就没把他看重的职业联赛当回事,更别提考虑、尊重杨煜的想法了。
杨映堂的态度很明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放人。
杨煜又一次和他在办公室展开了激烈的争吵,公司众人都见识过这位太子爷的脾气,对此早已见怪不怪,都默默低头忙自己的事。
这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最后以杨煜的妥协收尾。
他是真的吵累了,吵不动了,长时间高声嘶吼让他的声音听上去都有点哑,而杨映堂仍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办公桌后,连翘腿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说够了吗?要喝口水吗?”杨映堂把一次性纸杯推过去,脸上写满了虚假的好意。
杨煜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累,哪怕之前在凌空面临着俱乐部降级、无处可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累过。
那种身体上的疲倦和心理上的无力感一起涌了上来,他红着眼睛,盯着这个和自己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的男人,像一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狮子,炸开全身的毛,摆出攻击的姿势,竭尽所能地维持自己的尊严。
哪怕自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身后就是高达万丈的悬崖。
“就非得是现在吗?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会乖乖回来的,你就不能再多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杨煜似乎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听上去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相比之下,杨映堂显得淡定多了,或许是手握软肋的原因,他看上去不紧不慢的,微笑着,很有风度地回了杨煜两个字:
“不能。”
他一敲桌面,“我说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现在我是甲方,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懂了吗?”
杨煜死死瞪视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
“还需要我给你一段时间再考虑一下吗?”杨映堂打开手机看了眼,半边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遗憾的表情,“哦,很可惜,你好像只有不到一周的考虑时间了。”
杨煜仍然紧抿着唇,不肯说一个字。
这么多年,杨映堂也早已摸清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轴起来一时半会儿没人能劝得动,干脆大手一挥,吩咐道:“董秘书,送客。”
董秘书应了声是,便从屏风后走出,朝杨煜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少,请吧。”
杨煜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等一下。”他蓦地出声,眼睛仍看着杨映堂站的位置。
杨映堂也回望着他,用眼神示意他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杨煜默然半晌,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经过了很久挣扎,才终于下定决心般,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考虑好了。”
“我答应你,我可以留在公司里,你把温思惟放了,就现在。”
杨煜用食指朝地面点了两下,不容置喙道:“我要亲眼看着你把温思惟带来,把他放走。”
杨映堂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你以为我会对他下手?还是怕我会骗你?我在你那里就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
最后一句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杨煜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能看到冷漠和疏离。
“不是您教我的么?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保持疑心,不要轻信他人。”
他唇边笑意讽刺,“我这都是跟您学的好东西啊。”
杨映堂交给他那句话的本意是希望他能在生意场上擦亮眼睛,免得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当时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回旋镖会落在自己身上。
杨映堂打量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他的至亲骨肉。
明明两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才对,他却总觉得他和这个儿子之间的距离隔了千万公里那么远。
他越是想要补救,就把对方推得越远。
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