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桥本来还挺老实的, 结果到了楼下被风一吹,意识稍微恢复了片刻,竟然开始发起了酒疯。
倒也不是吵吵闹闹大喊大叫那种发酒疯。
他依旧是安安静静的, 说话也都是很软的呢喃, 就是蹙着眉头不停地想推开蒋元洲。
不让人扶他, 也不让人碰。
乔桥虽然长得不算高, 身形也瘦,但到底也是个男孩子,骨架在那儿摆着。
像乔桥这样完全不配合,还要不管不顾的挣扎着推人。蒋元洲要制住乔桥,还要小心别让乔桥摔了, 就算他个子比乔桥大那么多, 也还是不免觉得有点吃力。
况且要是一会儿在车上乔桥还这么闹,开车估计都不安全。
蒋元洲只好稍稍松开了乔桥, 一边摸出手机想打电话再叫个人下来开车, 一边想办法安抚闹腾的乔桥。
然而蒋元洲刚拿出手机准备拨号,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 环着乔桥的那只手突然被人抓住,猛地往外拽过去。
蒋元洲因为痛觉手上不自觉卸了力,眼看着乔桥滑下去, 蒋元洲心里一惊,另一只手下意识伸手抢去接乔桥。
可都还没来得及碰上乔桥的衣角,就看见一只胳膊环上了乔桥的腰, 将乔桥腾空抱了过去。
蒋元洲抬眼看过去。
一道高大的黑影立在路灯下,像是抱小孩儿一样, 单手将乔桥抱在怀里。他的手握着乔桥的侧腰,垂眸看着乔桥, 后背投下的阴影将乔桥整个儿的笼罩其中,动作里满是丝毫不掩饰的独占欲。
蒋元洲脸色一沉,走过去想将乔桥重新抢回来。
然而蒋元洲依旧没能碰到乔桥,因为男人忽然抬起手,抓住了蒋元洲伸过来的手。
男人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能把人骨头捏断,蒋元洲和他差不多高,在他面前却像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蒋元洲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想抓男人的手臂,男人这时回手轻轻往上一抬,反手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一阵尖锐的痛感就从蒋元洲肩膀处传过来。
蒋元洲的胳膊竟然被他生生拧断了。
蒋元洲脸色煞白,锥心刺骨的疼痛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后背瞬间被汗水浸透了,那人面无表情,抬脚朝蒋元洲膝弯一踢。
蒋元洲膝盖一软,“哐当”跪地。
宋以明丢开了蒋元洲的手,居高临下地瞧着蒋元洲,像是瞧着路边一只不入目的石子,眼里没有半分情绪。
再一次隐隐感受到危险的系统努力地将自己缩在乔桥的识海里,大气不敢喘。
系统早关闭了可视功能和听觉功能,除了无法切断的和乔桥脑电波的连接,它把功能属性都调到了最低,生怕被人发现它的存在。
因为从刚下楼时,它就已经感受到了一种不知从哪里来的危险的气息。
然而和系统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乔桥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危险,乔桥挣扎了半天发现一点作用也没有,箍在腰上的胳膊仍然纹丝不动,竟然还挥着爪子开始喊起来:“坏蛋,放开我、放开我……”
宋以明原本没想搭理怀里的醉鬼。
但怀里显然不是个能忍受被人忽视的主儿,发现没有被搭理,竟然张开嘴呲起牙就扑过去“嗷呜”咬了宋以明一口。
脖子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宋以明这才终于从地上收回视线,侧头往自己怀里看过去。
趴在宋以明怀里的乔桥蹙着个眉头,看起来委屈地不得了,从宋以明把他抱起来开始,他就没停过挣扎。
不仅咬着宋以明的脖子,还在宋以明怀里又是挥胳膊又是蹬腿,扯着宋以明的头发拽,宋以明的头发被他揪得乱七八糟,黑色裤子上也全是他的鞋印。
闹腾得不得了。
宋以明皱了皱眉,抬手拍了一下乔桥的屁股,轻斥道:“安分点儿。”
乔桥当然不会乖乖听话,挨了打可怜的呜咽了两声,挣扎得更厉害了。
蒋元洲听着乔桥的声音心焦不已,拖着那条已经没了知觉的胳膊艰难地趴起来,咬着牙颤声说:“你放开他!”
宋以明表情瞬间更冷了,抬起一脚将蒋元洲再次踹翻在地。
蒋元洲挣扎着再次抬起头,宋以明毫不留情的伸出腿,狠狠的一脚,重重地踩在蒋元洲已经被拧断的那只胳膊上。
“呃……”蒋元洲咬着牙闷哼一声,疼痛让他全身都脱了力,埋头伏在地上,铺天盖地的疼痛让他的身体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宋以明垂下眼,幽深的黑色瞳孔淡淡地瞧着蒋元洲。
宋以明问:“你想死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处在原本愤怒中的蒋元洲忽然后背爬上一阵凉意。
蒋元洲从不相信人的眼神存在什么威慑力,气场这种东西,只不过的名望、身份、地位的附加值,即使是亡命之徒,如果不是手持刀枪,也只不过是无能之怒,困兽之斗而已。
可就在此刻,在这个蒋元洲甚至都不认识的人眼中,他却看到了那种类似狩猎的野兽般,令人心生战栗的的真实杀意。
蒋元洲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人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蒋元洲惊吓未定,宋以明却早已经从他身上移开了视线,偏头看向了乔桥。
乔桥咬的牙都酸了,刚刚松开了宋以明的脖子,很嫌弃地呸呸两声,这时正埋头在宋以明肩头擦口水,发现宋以明在看他,立刻也拿大眼睛迷迷糊糊的望着他,委委屈屈的朝宋以明抱怨:“热,不要抱着……”
宋以明眸色沉沉,声音很低,问:“你不听话,我为什么要在意你高兴不高兴?”
乔桥趴在宋以明肩上,砸了咂嘴,口齿不清地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宋以也没指望晕晕乎乎的醉鬼能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往停在路边的那辆车走去,把乔桥扔进车里,自己随后上了车,伸手拉过车门“哐”地一声关上。
乔桥上了车就又睡过去了,一路上都很乖,没吵也没闹腾。
车很快驶入了院子里,乔家别墅黑漆漆的,乔宏夫妇最近都早出晚归,有时甚至一夜不归,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大事,这种氛围连带着保姆最近也很安分,早早地就已经回了房间。
宋以明穿过黑漆漆的别墅走廊,踏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脚步平稳地将乔桥抱回了二楼的房间。
直到这时乔桥都一直很安静,直到宋以明把乔桥放到了床上,正要给乔桥盖上被子的时候,乔桥却突然扑腾着坐了起来。
乔桥嫌弃地推走被褥,抻着腿往床外面伸,吵着说好热,说身上都是汗、难受,非要去洗澡。
宋以明已经耐心告罄,不想管他,回身打开床头柜的台灯,然后就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床边。
乔桥酒没醒,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小猫儿一样拿爪子试探着,悉悉索索地一点点的往床边上挪,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爬下了床。
爬下床好像就已经费了他很大的气力,乔桥呆头呆脑地在地毯上坐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才又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重新支起身子,手脚并用地继续往前爬,但他根本不看路,刚爬出去没两步,脑袋就“砰”的一声撞到了摆在前面的单人沙发扶手上。
乔桥被撞得弹回去,捂着碰疼的额头,呆呆的坐在地上,嘴一瘪,就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
宋以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蹲下去把乔桥抱起来放回到床上。
“疼......”乔桥拉着宋以明的手掌往自己额头上放,眼泪汪汪的跟宋以明哭诉:“好疼,呜呜.....”
宋以明心早软了,一点脾气都没了,蹲在乔桥面前,抬手握住乔桥乱挥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揉着乔桥的额头,低声哄着说:“不疼了。”
揉了好一会儿,乔桥眼里欲落不落的水雾终于才收了回去,坐在床上很信任的看着宋以明,蹙着眉头,扯着衣领说:“好热、我要洗澡。”
宋以明叹了口气,伸手过去给乔桥脱起了衣服。
夏天的衣服薄,很好脱下来,乔桥很快就被剥得只剩下了黄色的卡通小内裤。但他依旧呆呆的看着宋以明。
眼前一片雪白,宋以明喉结动了动,忍不住别过了眼去。
乔桥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就等得没有耐心了,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
宋以明连忙抓住乔桥的胳膊,把乔桥扶稳站好,闭着眼呼了一口气,搀着乔桥往浴室走去。
乔桥醉得晕晕乎乎,神志不清,只会拿嘴喊要洗澡,真去了浴室,就又坐在浴缸台子上一动不动了,像是在等着谁来伺候他。
宋以明挽起裤腿,把墙上的花洒拿了下来,调好了温度,又给乔桥递了一条毛巾,才把花洒转过去对着乔桥冲。
乔桥这时候又变得很乖了。他抱着腿坐在浴缸里,拿着宋以明给他的毛巾认认真真的自己往身上搓,宋以明拿起沐浴露,乔桥就并着两只手凑过来,等着宋以明给他挤沐浴露。
相安无事地洗完澡,乔桥光溜溜的裹上浴袍,被宋以明从浴室里牵出来。
被牵着走回床边,乔桥就自己乖乖爬上了床,又牵着被子往自己身上裹好,陷在蓬松的枕头里,困顿的大眼睛眨了眨,渐渐地快要合上前,乔桥像是忽然想起了今天晚上照顾了他好久的人。
乔桥强撑着困倦,嗓音轻轻软软地对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说了声:“谢谢你,晚安啦……”
说完还没来得及等到回应,乔桥已经安稳的睡着了。
他睡得很香,脸色很红润,呼吸平稳匀称,眉头无忧无虑的舒展着,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他无关。
宋以明没有走,他坐在床边,低着头盯着乔桥的脸,手指空空半悬着。
骨节分明的手指描摹过乔桥的眉骨,最后停在乔桥的眉心,指尖还未落下,额头的热度就沿着宋以明的指尖,缠绕上了末尾的那段指节。
宋以明顿了一下,手掌摊开,将整个手掌摸上了乔桥的脸蛋。
雪白柔嫩的面颊豆腐块儿一样贴在宋以明的掌心,宋以明掌心微微攒动,细细地感受着手底下温温软软的触感。
熟睡的乔桥在睡梦中似乎也感觉到摸在脸颊上的发烫的手掌,像是对热乎乎的触感很喜欢,偏过脑袋,无意识地拿脸颊在宋以明掌心轻轻蹭了蹭。
宋以明喉结滚动一下,缓缓俯下了身去,很近地盯着乔桥。
轻软的气息萦绕着在鼻息,呼吸间全是乔桥身上那种独特的、柔软的味道。
宋以明静静地注视了乔桥许久,最终没忍住,手指拂开乔桥脸颊的碎发,低下头去,轻轻的,在乔桥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晚安。”宋以明用很轻的声音说。
宋以明收回手,又在床边坐了会儿。忽然回过头,淡淡地往门口望了过去。
“哐当”一声,玄关的架子上的书应声而落。
而碰倒了那本书的乔安然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满脸惊恐后退了几步,腿一软,“扑通”摔倒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