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夜莺夜莺【完结】>第79章 活得精彩结尾 切勿流眼泪

  阮绥音原本轻灵的嗓音像腻了一层蜜,黏黏糊糊的,在耳畔响起时仿佛是轻柔的羽毛在刮蹭,带过一阵阵从头麻到脚的酥痒。

  傅斯舟垂眸看他,他煞白的脸滑过眼泪,嘴唇几乎要被咬破也没开口说半句,失神的眼睛凝满了泪光。

  可明明让他痛苦的人是傅斯舟,大脑一片空白的他根本无法思考什么事情,只是本能地往傅斯舟怀里钻,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或许无济于事的抚慰,但是没有。

  “现在那么痛苦,”傅斯舟突然开口,声线发沉,“和谢瑜你就能欣然接受么。”

  阮绥音说不出话,傅斯舟又扼住他攀上自己臂膀的手摁在他颈侧:“是吗??”

  “别这么说…”阮绥音艰难地从牙缝里出声,“拜托你别这么说……”

  他可以接受傅斯舟不领他的情,但他不能接受傅斯舟模糊他的意图,为他冠上一个“欣然”的罪名。

  阮绥音颤着眼睫避开他目光,有那么一会儿始终无法开口说出些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如何狡辩,才能让傅斯舟相信自己清白的意图,才能让他消消气。

  “没有痛苦…”阮绥音轻声开口。

  傅斯舟愣了一下:“……什么…?”

  “没有觉得痛苦。”阮绥音声线也有些发颤,声音轻得几乎要弥散在空气里,“我只是……”

  他强忍着不吭声,只是傅斯舟一点都不留情。

  傅斯舟没说话,有些不忍地看着他。

  “……抱歉。”傅斯舟说。

  阮绥音轻轻点点头,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受宠若惊的惶恐,傅斯舟知道自己吓到他了,但今天他也把傅斯舟吓得不轻,傅斯舟只能自顾自当他们俩是扯平了。

  他那细嫩皮肤包裹的纤细骨骼,薄如纸片的身躯仿佛一弯折就要断裂。…

  傅斯舟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没理,电话无人接听之后便断了,但过了没一会儿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傅斯舟没办法,只能抬手顺顺阮绥音的头发,伸长手臂将手机拿过来,他滑动接听键时,手机的角度有一瞬对准了阮绥音,然后他看见阮绥音立刻抬手掩住了自己的脸,仿佛在躲避镜头,但傅斯舟并没有在拍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拍他。

  “怎么了?”傅斯舟诧异道。

  阮绥音没回应他,蜷缩起了身体,蜷成一团,甚至开始发抖,喉咙口因为过度的恐惧溢出破碎的声音,就像一只被疯犬围困在死角的弱小的兔子。

  “绥音…”傅斯舟伸手去碰他的肩膀,他又缩了缩,但似乎是傅斯舟熟悉的声音让他本能地感到安心,他有些犹疑地将目光试探性地从紧紧捂着脸的手指间投过来,动作凝固了一下,随即缓慢地放下了手:“没、没怎么……”

  他可以在大部分时候欺骗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但相似的场合总会触动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而瞬间,隐隐深埋的种子就会迅速蔓延成一片伸着锐利毒刺的藤蔓篱墙,围困住他,并且不断向他逼近。

  然后他才会发现自己从未走出过阴影。

  并且也许永远也走不出。

  傅斯舟最终还是没接电话,只是挂断了之后将手机放到一旁,握住阮绥音的手,半晌才开口:“你是不是……”

  他每说一个字,阮绥音眼里就多一分惊惶,弄得他不敢说下去。

  实际上,一些恐怖的想法接连从脑袋里冒出来,他努力克制着,却又忍不住去想,直到他的心像是猛然被紧攥住,令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然后只能无意识地抱住阮绥音,仿佛那样就能够让他的恐惧消减几分。

  他两只手臂紧紧搂住阮绥音,将他揉进怀里,几乎像是要蒸腾出温热的气息,随着他沉重又滞缓的呼吸起伏。

  他什么都没再敢说,更什么都没再敢问,他很清楚即便自己有勇气问出口,阮绥音也会毫不犹豫地说谎,阮绥音素来是一个撒弥天大谎也面不改色的谎话精,在这方面,他的心理素质强得可怕。

  “……真的。”阮绥音轻声说,“什么都没有。”

  傅斯舟从他那受惊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乞求,乞求傅斯舟别说穿,乞求傅斯舟别追问,乞求傅斯舟永远都别知道。

  如果这个世界已经一片狼藉、满目疮痍,那他们就都戳瞎自己,做一对沉浸在想象中的美好幻境的盲人又有什么不好呢?

  然后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也为了阻止傅斯舟再开口,他勾着傅斯舟的脖颈吻上来。

  在傅斯舟宽阔的臂膀包裹住他的某一刻,疼痛不再那么鲜明了,那种陌生的感觉并不适合于他,说不上来是舒适还是难受。

  “没事的。”傅斯舟顺着他的头发轻轻吻上他被眼泪打湿的泪痣,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别害怕。”

  他收紧手臂箍着傅斯舟,积蓄的热意逐渐释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却餍足的轻松感,仿佛是严寒的冬夜,披着一身雪屑回到家里,然后一倒头仰躺在壁炉前堆满柔软抱枕的长绒地毯上。

  他们相拥着沉默了许久,直到清醒了许多的阮绥音终于能腾出心神来。

  “向斯醒…他……”

  傅斯舟刚刚才缓和了一些的脸色立时又冷下去,而在遇到阮绥音之前,他从未想过听到自己那么爱的哥哥的名字时,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

  阮绥音就是这么一个引人畸变的巫师,他让良善的人变得杀人不眨眼,让高傲的人俯首称臣,让懦弱的人变得无所畏惧,也让爱变成恨。

  “他没有丢下你不管……”阮绥音声音带上了些沙哑。

  傅斯舟愣怔了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自杀,他是被……“阮绥音顿了顿,“就算在最后一刻,他都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担心留下你一个人……”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不是被扔下的……”

  傅斯舟喉咙哽了哽,很快红了眼眶。

  “他很爱你…”

  其实阮绥音很嫉妒傅斯舟。

  向斯醒或许爱他,或许为他付出了许多,但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向斯醒最挂念的人仍然是傅斯舟。

  即便被父母抛弃,但至少傅斯舟被哥哥那么竭尽全力地爱过。与他不同。

  但相比之下,他或许更为傅斯舟高兴。

  因为傅斯舟值得被爱。

  “我想这才是…你想要的真相。”阮绥音无力地松了手,屈起腿蜷缩起来,说完了重要的事情,终于得以安心地阖上了眼。

  “所以,谢瑜在将罪行推到向斯醒头上之后,还杀了他,并且做成了自杀……”警队副队长楚宴难以置信地看着直播上供述罪行的谢瑜,忍不住攥紧拳头,“人渣……”

  “那么,下一个就轮到你了。”面具人又撕开徐可阳脸上的胶带。

  比起谢瑜被关了更久的徐可阳精神状态显然相当差,他歪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面对面具人的举动也没有任何反应,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到底对徐可阳做了什么啊……”蒋思睿感慨道。

  尽管做为阮绥音的粉丝,蒋思睿也希望徐可阳这个恶毒的罪犯被千刀万剐,但真正看到他这副样子,比起大快人心,蒋思睿却更是有些胆寒。

  这是一种作为人、对同类理所当然会产生的情绪,看到同类被残害、被虐杀,任是多冷血的人恐怕也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而那个面具人,即便有面具的遮掩,蒋思睿却仿佛能透过那面具看见他冷漠得几乎丢了人类的模样的脸庞,就像是一个机械内脏的机器人,所有行动都是在执行一个指令——复仇。

  但蒋思睿、甚至包括屏幕前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在不久之后,听完那个完整的故事的他们,也会染上这种冷漠的病毒。

  “不需要做什么。”梁亦驰说,“即便什么也不做,被不见天日的囚禁上半个月,人也会精神失常的。”

  “那个……”陈帆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问,“可以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亦驰停顿了一下,思及就算现在不告诉他,等审讯结束之后他也迟早会出去看到,便将电脑屏幕转了转,让他看。

  “不打算开口么。”见徐可阳无动于衷,面具人拿起一把刀,抵到他脸颊,又滑到他颈侧,刀锋浅浅地割破他皮肉时,他终于有了些反应,圆睁的双眼流露出涸辙之鲋一般夹杂着绝望的求生欲。

  “噢!”面具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都忘了,你现在是个哑巴。”

  面具人大笑着解开了绑着他手的绳子,又拿过来一台电脑放到他面前。

  徐可阳缓慢地抬手,敲下键盘,而面具人逐字替他念了出来:“是不是…不论我们说不说,你都会杀了我们…?你到底是谁??”

  闻言,一旁因为刚刚迟迟不愿交代而已经被绞断了两根手指的谢瑜抬起头,近乎崩溃地笑了一声。

  “等你交代完,我就会回答你这两个问题。”面具人耸耸肩,“记住,我要你交代的是你犯下的所有罪行,每一桩每一件,不论大小,遗漏了任何一个都不行。”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面具人看了眼镜头,而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十分合时宜地打赏了不少礼物,而观看人数也已经飙升到了一千万。

  “——我们的观众已经等不及了。”

  阮绥音醒来时房间里窗帘紧闭,让他分辨不清时间。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而昨晚的记忆和知觉一起慢慢复苏,他一时间疼得意识模糊,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动弹。

  他很渴,喝完了床头放着的一杯水,喉咙仍然干涩得仿佛要烧起火,只能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端着杯子去找水,但一只脚刚踏上地面,发软的腿就支撑不住像是要散架的身体,他整个人瘫软下去,摔得不轻,水杯也重重滚落在地。

  身上各个地方本就疼痛难耐,阮绥音被这一下摔懵了,呆了几秒,正要扶着矮柜爬起来,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傅斯舟打开了顶灯,大步跨进来一把捞起他抱回床上,又捡起地上的水杯走出去,很快便端了杯水回来,全程一言不发。

  阮绥音接过水杯一口喝下去大半杯,偷偷瞟了眼傅斯舟,他坐在床边,垂眸望着地板,看不出什么情绪。

  等阮绥音喝完,傅斯舟把杯子放到床头,随即扶着阮绥音的肩膀让他躺下去。

  “我不困了…”阮绥音有些莫名,但始终沉默的傅斯舟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甚至紧接着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

  “还有哪儿不舒服。”傅斯舟开口,却始终没看他。

  阮绥音不说话,只是狐疑地看着他,拽过被子:“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傅斯舟不解。

  “你为什么不看我?”阮绥音诧异道。

  从进门开始,傅斯舟就几乎没看过他一眼,即便短暂停留,也只是匆匆掠过,不会超过两秒钟。

  即便是现在,阮绥音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他也停顿了许久,才缓慢将目光移向阮绥音的脸。

  阮绥音皱起眉,正要说什么,傅斯舟就突然伸臂抱住了他。

  傅斯舟想说什么,到嘴边了,想起阮绥音最讨厌道歉,又将一句“对不起”咽回了肚子里。

  “我不想你再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傅斯舟说。

  “我不是为了他……”阮绥音回抱住他,“是为了你……”

  “我知道。”傅斯舟说。

  他也是突然醒悟,阮绥音去见谢瑜,是因为在衍岛时,自己说唯一的愿望就是揭露真相。

  而阮绥音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哥哥,而是为了自己。

  “我的意思是,不论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我,都别再牺牲自己。”

  “可我不在乎。”阮绥音推了推他,从他怀里退出来,“这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

  “可是我在乎。”傅斯舟打断了他。

  阮绥音微抿起唇,眼瞳颤了颤,沉吟良久才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脏…?”

  阮绥音的思路依然让傅斯舟感到匪夷所思,他总习惯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将所有事情都归咎为自己的不是,仿佛他不堪至极。

  “不是,当然不是。”傅斯舟抬手抚上他脸颊,“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爱你,我心疼你,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像是灵魂出窍,阮绥音足足呆了有三四秒才开口:“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我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你不高兴吗?”

  傅斯舟慢慢发现,要矫正阮绥音自我献祭的爱情观,似乎很难。一直以来他们把谈情说爱弄得像一场辩论赛,双方都在不遗余力地输出自己早已固化的价值观,唇枪舌剑试图说服对方、同化对方,只不过之前傅斯舟愿意为他妥协,这一次却必须矫正他的歪理邪说。

  “可我最想要的只有你。”傅斯舟说,“如果要牺牲你,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阮绥音看着他,眼里的光斑轻轻游动起来,像坠落湖泊的金鳞。

  “所以…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傅斯舟说。

  阮绥音仍然沉默着,让傅斯舟感到不安,又有些焦急地开口确认:“答应我。”

  在那一瞬间,纷乱的噪音潮水一般涌入阮绥音脑袋里,将他长久以来耗尽心力筑起的高楼大厦都拦腰斩断,黑色的浪涌瞬间淹没了废墟,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脑内轰鸣许久,又蓦地陷入一片死寂。

  傅斯舟试图推翻他的世界,然后重新筑起一片理想城。

  “所以…这也意味着……”阮绥音终于开口,“你说的爱我,并不意味着会为我付出一切,对吗…?”

  傅斯舟愣住了。

  他忘了阮绥音一向是个礼尚往来的人,他不要求阮绥音的爱是要为自己付出一切,自然也就意味着他不会这样要求自己。

  但最后他还是回答:“如果你希望我为你付出一切,那么我就会为你付出一切。”

  阮绥音眨了眨眼,唇角缓慢地扬起,最后十分愉悦地笑了。

  实际上他并不希望如此,他只是想要傅斯舟的态度,坚定不移的态度,那让他感到安心,安全感对他而言一向是奢侈品。

  傅斯舟也笑了,但不是发自内心,只是因为阮绥音笑了,所以会为阮绥音的开心而开心的他才笑了。

  一种无名的焦虑和压抑充满了他的胸腔,他很确定阮绥音还有事情隐瞒了他,并且隐隐能感知到,即便不需要问,他也会在不久之后得知这件事。

  正是这一点让他不安。

  与阮绥音在一起时,这种平和的安宁固然让人眷恋,但头顶仿佛始终悬着一团乌压压的云霭,暴风骤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倾洒而下,将人淹没,令人溺毙,未知的恐惧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

  而很快,他就知道这种不安的感觉并不是他的空想。

  段奕明让阮绥音在家休息了两天,信鸽汇演刚刚结束不久,在筹款结束之后会举行一场晚宴,而在那之前,段奕明没给阮绥音接什么工作。

  借着身上有伤的名义,傅斯舟也推了不少事情,每天去军科部转一圈就会回家,公选将会在一个半月之后正式开始,他已经没有多少闲暇,只能趁眼下的机会多陪陪阮绥音。

  晚宴当天出席的艺人和高层都很多,而在募集筹款中占了大头的阮绥音毫无疑问是最受关注的一个,并作为艺人代表讲话。他在无数人的尖叫声中步过红毯,迈上舞台,声情并茂地背诵已经由最专业的写手修饰润色过无数遍的讲稿,冠冕堂皇的说辞却仍能引来无数人涕泪纵横。

  傅斯舟坐在台下,时不时像模像样地抬手鼓掌,即便阮绥音说的是什么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顾着看着阮绥音,被淹没在观众席里,就像一个渺小的观星者。他知道自己占有阮绥音,也拥有阮绥音的爱,更清楚他在阮绥音那里很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点小特殊,但这一刻他就是纯粹地享受着这种安静仰望的感觉。

  他喜欢阮绥音站在舞台上时像无法企及的水星,也可以落在自己怀里轻柔地依偎,那几乎像是信徒被神明偏宠,他不敢沾沾自喜,更不敢忘记时时虔诚地祷告。

  阮绥音身后的荧幕与述京市中心的悬浮大屏同步播放着信鸽汇演中各国艺人的表演剪影,而在致辞结束后还余留了大量的空档来单独播放阮绥音的表演,给足他镜头。

  阮绥音抱着一束蓝色玫瑰,迎着所有人的欢呼声从舞台中央走上观众席中央的步道,他微笑着,如雾如烟的眸光轻飘飘掠过,似乎从不曾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但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得到了他的注视。

  段奕明和顾闻景也坐在台下鼓掌,而保镖仍然兢兢业业地护在他身畔,陈帆则是站在会场角落和观众一起欢呼。

  他身边的这些人似乎都有着这种自觉。在陪伴阮绥音的这些年,他们或许曾经狂妄过、贪婪过、也茫然过,但最后,他们都得到了自知之明。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上清楚地分工协作的一个个齿轮、螺钉,他们按部就班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于是就一步也不再离开,尽忠职守地伫立在那里,不越界、不懈怠,他们背负共同的使命,朝着共同的方向,不再有内讧的必要,也大可释然地放下自己的奢求,安分守己。的确有那么一些时候,阮绥音觉得自己就算立刻失去生命,也不再有遗憾了。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一直以来所渴望的,所有人的追捧、热爱,他被爱意包裹着,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应该感到满足,可这爱意却显得如此虚浮,以至于他像一个被加塑金身的塑像,外面金光闪闪,内里却腐朽不堪。

  他感到自己仿佛是那空空的腐木,在伤痕没有被抚平之前,再多的爱对他而言也只是璀璨的浮沫,他无力承受,更无法真正从中得到幸福,因为他很清楚,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这一切,即便他得来的如此不易,失去却仍可以轻而易举。

  就好比这一刻。

  像是突然穿梭到了一个平行时空,浪潮般的欢呼声突然与歌声一起止息,正在鼓掌的人们动作凝滞了,而阮绥音也停住了脚步。

  “没用的东西。”

  “看不出来你比谢瑜还变态啊。”

  “真是…别把人捅成筛子了。”

  梦魇一般的话音经由现场的音响设备放大,迅速传遍了整个会场。

  阮绥音没回头,但却很清楚大荧幕上正在播放什么样的画面,他迎着惊诧和探询的目光,脸上却仍然带着得体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在傅斯舟眼中,台上的他的画面仿佛被缓慢地撕扯、焚毁,要毁掉一个人,其实并不比撕碎一张纸片要困难多少。

  尽管他的美丽一向毋庸置疑,但即便过去很久,陈帆仍然能想起那一晚在一片狼藉之中他极致的美。

  海德格尔说:“如果我把死亡带入我的生命,承认它并正视它,我将摆脱死亡的焦虑和生活的轻蔑,只有这样,我才能自由成为自己。”

  只有接受死亡才能生得灿烂,明知自己将要凋零、反而会竭尽全力地盛绽。

  即便短暂,至少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