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以灼觉得君虞变坏了。

  她一副坚韧不拔誓死不从的模样,坏心眼的剑修将剑尖移到了墨莲上:“小魔修,你还是快些束手就擒罢。”

  不然呢,就拿方生莲镜开刀吗?

  墨莲生气地摇摆花枝。

  绪以灼却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我、我大概是没法跟你回世外楼了……”

  君虞沉默了一会儿。

  在绪以灼消失的那一段时间,这一猜想便在她心中疯长。即便早就有了准备,心情也不由得陷入失落。

  每次相逢好像都只有短短几日,然后就是看不见尽头的离别。

  绪以灼拽着墨莲的花瓣,不敢对上君虞的目光。

  君虞再度开口时,声音依旧温和:“是因为平洲阁吗?”

  明明声线与平常一般无二,绪以灼却从中听出了骇人的冷意,她甚至怀疑起如果自己点头的话,君虞下一秒就会提着剑去将平洲阁覆灭。

  绪以灼用力摇头。

  虽然禹先生有些时候真的很气人,但这一次如果禹先生没骗她的话,她还是很感谢这一次交易的。如果没有禹先生给她的消息,那么哪怕有一天老李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原本有救他的机会。

  “我有十分要紧的事,必须立刻去做。”绪以灼只能这样告诉君虞。

  她先前之所以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就是不希望君虞因为自己的事情牵扯入紫微垣的风波中。如今紫微垣虽已得手,可她还是不能尽数告知。禹先生还未将老李所在告诉她,只形容了那是一个十死无生的地方,绪以灼也不清自己此去还能不能回来。

  绪以灼抿着唇不说话了,君虞待她极好,这次她却失信在前,不敢给出什么许诺。

  君虞温声问她:“几时回来?”

  绪以灼摇摇头,声音闷闷的:“不知道。”

  君虞蹙起了眉,却不是因为绪以灼的话,她越过绪以灼看向她的身后。

  君虞骤然变化的反应让绪以灼惊觉这几句话的功夫,宗鹤竟然从莲丛中脱困了!方生莲镜能让受到影响的化神修士久久无法摆脱影响,然而这影响作用在宗鹤这样大乘期后期的修士身上变得微乎其微,宗鹤摆脱莲丛不久就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而且立时就杀了过来。

  “糟了。”绪以灼怪自己思虑不周,竟然和君虞堂而皇之待在这一览无余的屋顶上,她挥手便让莲花遮挡住二人的身影,“不能让人看到我们待在一起。”

  君虞手中长剑调转了方向,一副要应敌的架势,绪以灼上前一步抓住她握剑的手腕:“你应该能不被宗鹤感知到离开吧?”

  “我可以。”君虞未将这个涂云洲数一数二的修士放在心上,目光专注地看着绪以灼,“但你怎么办?”

  绪以灼拉出系统面板,蓝药CD又要好了,在宗鹤杀到时可以抓紧时间嗑一颗:“我能困住他一次,就能困住他的第二次。”

  只不过第二次肯定不能像第一次那样关住宗鹤那么久,强行抽干体内的灵力也会受一些暗伤。

  君虞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在绪以灼拉着她的那只手上轻轻拍了拍:“交给我。”

  绪以灼着急道:“可被他看到你就会被牵扯进来……”

  我不想拖累你。

  绪以灼没能将后半截话说完,君虞忽地将她拉向了自己。

  绪以灼毫无防备地跌入她怀中,手撑住君虞的肩膀才没让两人撞在一起。

  宗鹤杀到身后了吗?

  绪以灼:“怎……”

  下一瞬,她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绪以灼遇到了前世今生,最无法想象,最出乎意料的事。

  君虞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在绪以灼的眼中,君虞一直是天边高悬的明月,山巅不化的积雪,淡而不可捉摸,她的唇色也不是浓艳的朱色,颜色稍浅但依旧很漂亮,只给人多添上一抹疏离。

  不化的雪落在了唇齿间。

  触感微凉,因为是冰灵根修士的原因吗?绪以灼觉得君虞仍是那捧白雪,自己却要被融化了。

  在君虞伸出舌尖,轻触绪以灼上唇的唇珠,在感受到那一点濡湿后,绪以灼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直接傻掉了,从始至终都没能做出一点反应,任由君虞摆布。

  一切都被藏在莲花掩映中。

  直到君虞离开,绪以灼才喃喃问道:“为什么?”

  君虞浅尝辄止,轻叹一声,将绪以灼自己都没有察觉什么时候被摘下的黑玉半面扣回她的脸上。

  绪以灼自己的长相是和妖艳半点沾不上边的,许是无忧无虑地长大,平生无需为任何事烦心,生了一副总带着天真无辜神情的好模样,一旦被人欺负,无辜中便透露出了几分可怜来。

  君虞心里想着可怜,念头的更阴暗处又觉得还可以再欺负她一些。

  可现在不是好时候。

  没得到答案的绪以灼还要再问,却被君虞手指按住了微启的唇:“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她一边做着最温柔的事,一边却挥出了最凛冽的一剑,就连方生莲镜也要避其锋芒。剑气一越千里,镜莲倾颓,所碍俱被碾作齑粉,地上留下了一道深达十数丈的沟壑,号称能抵御大乘期修士攻击的罗悟城城墙已然断为两截。

  君虞将绪以灼送了出去:“沿着剑痕离开吧。”

  这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剑痕此时却不能引起绪以灼任何惊诧的情绪,她的魂魄好像还停留在不久前短暂的一吻中,只凭本能顺着君虞所指的方向离开。

  一路再无阻碍。

  主人离开后,方生莲镜所化的莲花很快便消失了,好像把那人残余的气息也一并带走。君虞持剑而立,垂眸掩去了眼中惆怅。

  再抬眼时,她的眼里便只剩下冷意,对着不敢上前的魔修。

  大乘期后期与大圆满仿佛只是一线之隔,宗鹤却觉得他和对面女修之间隔着天堑,剑修的气息就如同她手中的剑,退去白玉的温润后,只剩下劚玉如泥的锋芒。

  对方的威压让他不敢上前一步,似是一步后就会神形俱灭。

  宗鹤已将她的身份猜了个十成十。

  除了如今的修真界第一人,再不会有人能挥出这样的一剑了。

  心中最后一丝对楼惜红的恨意与对紫微垣的妄念支撑着宗鹤勉强开口:“君楼主,方才离开那人……”

  “怎么,”君虞冷声道,“你也要试试能否挡住我一剑么。”

  最后的念想随着这句话落下烟消云散。

  “若说楼惜红造尸山血海,当受一剑,宗长老不知采补多少炉鼎,方练得如今这般筋骨,是否也值当一剑。”

  宗鹤冷汗直冒。

  他们分明站在同一处屋顶上,君虞身高不如他,他却仿佛被君虞居高临下宣布了死刑。

  宗鹤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与其抗衡的可能,他没有任何犹豫掉头就往落云山脉跑去。只有跑回落云山脉中的化虚门,他才有一线生机!

  君虞只有一人,她就是再强难道能抗衡化虚门的千年基业吗?!

  君虞察觉了宗鹤的念头,轻哼一声,没有立时结果他的姓名,只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

  剑修的身上没有一丝邪气,宗鹤却觉得身后是一只白衣无常,而索命的锁链,已经套在了他的脖颈上。

  前往赤练山脉与前往落云山脉是相反的两个方向,罗悟城距离赤练山脉要更近些,宗鹤还没有逃回化虚门,绪以灼已然到达赤练山脉山脚下。

  直到再往前就是赤色的土地,绪以灼才停下脚步。

  方生莲镜跑回去,离生镜钻了出来,赤练山脉来自黄泉的幽魂还没有出现,离生镜已经做好了保护主人弟子的准备。

  绪以灼失了魂魄般沿着山脚走了许久,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摘下黑玉半面除去伪装,又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她有条不紊地做完了这些事,实际上整个过程脑海中一片空白。

  绪以灼呆呆地抱着换下来的衣服。

  此时此刻她好像终于能认真思考先前的发生的事了,但是思来想去绪以灼也只想问一个问题。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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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以灼睡不着了,但我要睡了。

  今天的更新时间稍显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