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李允继续说。
他摸完李允耳垂，手接着来到脸颊，指尖一点一点打肌肤滑过，最后来到那块疤痕。
一下，又一下，在那上面来回摩挲。
起先轻微的颤动到后面变得抖动异常，到最后非常不甘愿地离开那道疤。
“这是在关心我？”很久过后，他才问，嗓音比先前沙哑得多。
“怕你死在我这，我怎么向警察交代。”
陈柏臻：……
气呼呼地去抽来面纸给李允擦身体，边擦还边哼了声，“你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我得跟你耗着，耗到死为止。”
把李允拽起来，意思是就到此为止了。
“就一次啊。”李允对今晚上这场性事的简短与潦草做出了点评价。
“还想要啊，那得加钱了，李允。”他回。
实际上陈柏臻这会也觉得情况不大对劲，从王嘉璟那得知花被退回来后他正准备去医院挂水，车祸手术的预后不是很理想，医生甚至向他提出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的要求，被他以工作太忙拒绝。
前几日他的身子比今天还要差，倒是想去亲自看看李允的画展，最后只能变成送花，他想等再过几天了再去想法子找李允茬，得知花被退回来后气得连医院都没去，心想着不亲自来算这笔账觉都睡不下去。
来的路上搜肠刮肚最起码想了十种阴阳怪气李允的话术，这些在走进这个家以后悉数忘却，在蹲下想要给李允系红绳后变成了告白。
在告白被赶出门后又被一个无声的电话给叫了回来。
陈柏臻觉得他真的逊毙了。
“卡片上不是写了免费的吗？”李允天真地眨了眨眼。
“诱导顾客消费常见手段，没遇到过？先跟你说免费试用，用了一半再管你要钱。”他知道李允这是想报复他，也在心里嘲笑这小子一如既往的单纯好骗。
“你要多少钱。”李允还就真问了句。
“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缺钱的样子？”
“不是你说要加钱的吗？”
“嚯，现在有钱了是吧，还知道用钱买我了。”他嚷起来，听不出语气是好是坏，倒是有点酸。
往日那个唯唯诺诺为钱屈身的小瘸子不复存在，李允现在花钱比以往宽裕出多少倍，但李允不怎么爱花钱，也觉得钱应该用在刀刃上，比如，买陈柏臻这个鸭子。
陈柏臻越寻思这心里越不是滋味 拿捏李允的手段又少了一个，简直让他痛彻心扉。
拽着李允的手最后落下，他垂头丧气，说的是，“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跟我回去。”
从李允说那栋别墅只是他一个人的家后，陈柏臻就尤其瞅那房子不顺眼，于是他换了新房子，特地挑选了位置，他觉得李允不愿意和他共建一个家多少有点那个房子的问题。
“你住的地方又破又旧，我那的新房子比这里宽敞。”
他打算从居住舒适度角度切入推广下他那房子。
李允回他，“我一个人住够了。”
“你一个人住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没个人帮衬，不如和我住，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的。”
这次是互帮互助的角度。
“我现在不常住这，我都住海边，和孙婆婆一起，还有小山，有什么事他们都会帮我的。”李允继续拒绝。
“我在海边也有房子，比你那小破屋大多了。”
“房子又不是非得大才能住，孙婆婆腿脚不好需要我照顾，她还给我做饭吃，对我特别好。”李允本来还想说和小山玩得也不错，虽然这小子喜欢小偷小摸，但每周都主动来帮忙搬汽水，空暇时就跑来在手机上打字和自己聊天，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把小山这个人从聊天内容里剔除出去。
但陈柏臻已经很明显被打击到，因为哪边房子都推销不出去。
于是到嘴的话被李允改成了，“你也知道，我过去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哥，他不要我了，现在就只有孙婆婆把我当亲外孙一样。”
“认识多久啊就开始认亲了，我跟你认识这都第几年了你麻痹的怎么还把我当个陌生人似的。”
他不高兴，但话说得相当有气无力，看上去也就更加凄惨，颇有种自怜自艾的意思在。
李允见他这气势越来越弱，到后面几乎是强撑着和自己顶嘴，结合他现在极有可能发着烧这件事，也跟着没法继续说什么重话。
“我没把你当陌生人。”李允说。
他刚要站起来，因李允这句话愣住。
“我把你当鸭子。”
鸭子，至少，不算完全的陌生人。
陈柏臻：……
那种错愕的表情在这句话之后像是被噎住了似的，有好一会没缓过来，等缓过来后他开始默默穿衣服。
行动缓慢而又沉重，带了点淡淡的悲怆，和丝丝幽怨。
“下次叫我什么时候，定个时间，我好有准备。”
“不叫了，就做了一次喘个不停。”李允其实想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毕竟他现在看上去真跟快要断气了似的。
从陈柏臻说他分得清自己和李钰的区别后，李允就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结合过往和他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里攒下的委屈与酸楚，说恨，那肯定是不少的，说想报复，也是想要机会的。
但今晚上和他做爱，李允发现自己没法无情到就只和这个男人谈性，而不计较其他感情，勾出往日那些酸涩又卑微的记忆，哪怕只回忆起一点，那些扭曲畸形的东西都激发起阵阵的伤心与无措。
李允就且当他的这个告白是真心的，但并不代表能抵消过去那些不愉快，和实实在在的伤害。
况且，李允也不觉得就算他说了喜欢自己，他们能真的谈什么恋爱。
有个叫“配不上”的仨字横穿在他与自己之间，李允努力挣脱他的束缚，努力解决过去的创伤，努力去学习过马路，还努力画画挣钱，也不过挣得个如今能理直气壮拒绝他的结果。
顶多再把他当鸭叫来解决性欲，再往下，李允觉得办不到。
借着电视机屏幕散发出来的那点光亮，李允瞧见他嘴唇张了几下，尝试了好几回说话，似乎被噎住，嘴闭上，再张开，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才说：“给个机会，下次肯定不会这么喘。”
陈柏臻确实想说他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但他一向不愿意在李允面前表露过多的软弱。
所以话兜兜转转，变作了好似恳求的一句，还真颇有种为生计奔波走投无路求金主垂怜的模样。
李允扑闪着眼睛看着，心里头闪过一丝报复成功的得逞，但转瞬间，被湮没在客厅的昏暗里。
因为李允察觉到陈柏臻不仅身体状况不好，情绪也很低落。
一阵恐惧先是袭来，李允想起过去总是会因为他的情绪变化而自己跟着变化的回忆，“不要”俩字出于过去的习惯迅速说出口，捡起地上的衣服，去了卫生间冲澡。
洗澡水顺着身体滑落，低下头去，李允才瞧见不知何时系在了左脚脚腕上的红绳。
冲完澡走出卫生间，客厅已然没了那个叫陈柏臻的男人任何踪迹，李允站在这束香豌豆花前看了好半会，才抓着手机去卧室睡觉。
手机里存着的那段录音，李允剪掉后半段他犯贱的话，就只留下前半段他的那几句喜欢，不断循环听。
回忆很多，不知道该具体从哪段开始，李允听一回他的告白，就随便从回忆找来一个片段，像是拼凑拼图那样把缺掉的一角给补上，企图用一遍又一遍的“喜欢”二字，去抚平那些因被当作替身和性工具而受到的伤害。
一处又一处，一次又一次，直至彻底在他的这些“我喜欢你”里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