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和善的表情从陈柏臻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愤怒，一些忍耐，一些咬牙切齿。
李允默默看着，在心里忖度他这会儿生气到了什么程度。
陈柏臻生他气是有等级的，一般小打小闹他不怎么放在心上，瞪李允几眼就算了。接着就会使点法子让李允难堪，“小瘸子”是经常挂嘴边的，说李允过不了马路也经常，这些李允因为听太习惯都不怎么放心上。
再往下，陈柏臻可能会动点手，扣住李允手腕把他逼到角落开始一字一句质问，不然就是拉着李允走得飞快故意让李允跟不上。
再往下……再往下就是陈柏臻要操他。
但李允今晚上心情好，他不在乎是否彻底掀起这场波涛汹涌，他疯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他见陈柏臻站那没说话，又自顾自口若悬河起来，“我问过他喜欢吃什么，他没告诉我他喜欢吃番茄蛋汤。我见你从冰箱里拿出笋和肉，你是不是要做小笋炒肉，他可喜欢吃了，陈柏臻，我没记错吧。”
陈柏臻咬了咬一侧腮帮，而后开口：“冰箱里只剩下这些。”
“噢，那真巧啊，你做过李钰爱吃的菜给他吃过吗。”
李允双手托腮，佯作无辜，将陈柏臻看着。
陈柏臻对他说：“我听你哥说你挺会做菜的，我一次都没吃过。”
“你这样子的有钱人，吃我一个瘸子做的饭啊。”李允笑。
“李允，你哥今天结婚，你还是真是受了不少刺激。”他把话说重了些，脸也阴冷着。
“一下子就忽然感受到了李钰结婚时你的心情，啧啧啧，原来是这样的。”李允继续，没有畏缩。
陈柏臻嗤笑，“切”了一声。
“他婚礼的时候我亲自去现场送了祝福，我不像你，你连马路都过不去。”
“我当然比不上你，我不过是个没脑子也没劳动能力的瘸子，我哪像你，得不到他，于是就找了个廉价品搁自己身边，骗自己。”李允回嘴，说得头头是道。
听到“廉价品”三个字，陈柏臻彻底笑出了声。
他又把衬衫袖子卷了卷，逼到坐在沙发上的李允跟前，用膝盖顶了下李允腿。
“廉价品。”
陈柏臻将身子往下压，一手抬起李允下巴。
“怎么呛我的同时还把自己骂到了呢李允。”
损人也不利己，李允常干这事儿，他也没觉得骂自己是个什么稀罕事儿，但偏被陈柏臻捡出来说确实挺丢脸的，“我骂我自己还能呛到你也值了陈柏臻。”
李允给自己挽尊。
“别总是这么极端。”
“比极端还是你更极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困在这里不让他出去。”
“连马路都过不去除了这里还能去哪，你在你家那个破小区里捡得都是门口边的烤肉店兼职。”
“我过不去马路跟你没关系我就算死在大马路边上都不用你操心。”
陈柏臻冷哼，扣住李允下巴的指腹在来回摩挲那块肌肤。
“真想死在马路边多可惜，不如在床上被我操死。”
“禽兽，你就是个禽兽。”
“这么喜欢跟我骂脏，别在这里，吃完饭跟我上床玩去。”
陈柏臻没恼，他知道李允的意图。
“也别想再用李钰这个人激我，在我炒完剩下两盘菜以前把嘴闭上，李允。”
食指点了点李允的嘴唇，他靠得很近，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端详着李允这个人，极具震慑力的神色在一点一点瓦解李允脸上的不服气。
李允有点绷不住，就快要把心里的畏惧给展现在脸上。
偶尔会在跟陈柏臻犯倔的间隙里起了些畏惧，回过头来想倒不是陈柏臻真有多可怕，而是他李允总是在面对这个男人时，难掩骨子里的自卑懦弱。
他几度张嘴还想把一些准备好的话反击回去，但在陈柏臻这张脸的震慑下，最终把话给吞咽下。
李允懊恼自己每回面对陈柏臻会生怯，一些不必要的怯，但那些东西总是会涌上心头，在陈柏臻的怒意或逼迫中呈现出来。
李允此时此刻，的的确确心生了畏怯。
陈柏臻看得出来，身下这张脸一改先前的张牙舞爪肆意嚣张，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最后选择沉默。
于是陈柏臻回厨房继续炒他的菜。
李允瘫在沙发上，默默对着电视机屏幕发愣。
后面陈柏臻把菜端上来时，李允才发现他偏没拿笋和肉炒，换成了莴苣炒肉，笋炒木耳。
“我要吃竹笋炒肉。”李允望着茶几上的菜，本想把话尖锐又刻薄的讲出来，却因为自己实在疲惫，声音又小又细，听上去反而像是……在赌气撒娇。
陈柏臻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搭理，兀自盘腿坐在毯子上吃饭。
李允有点懊恼，自己装凶装到最后总变成无理取闹，除非陈柏臻这会弄点什么出来把他逼急了。
但陈柏臻的注意力明显在吃饭和手机上，他正盯着手机里那条李允代发的消息皱眉。
李允没吭声，心有点虚，胡乱再扒几口饭，捧起碗筷去了水池。
厨房里传来自来水的声响，陈柏臻在思考如何向对方解释自己没有吃屎的间隙，被站在那的身影忽然攥走了全部心思。
李允的身高和李钰几乎差不多，但李允太瘦，平时总低着头，给人感觉比李钰还要矮一截。
他低下头时眼皮也微微沓下，长长的睫毛覆住眼睛，微微眨动下，眼底一些细碎的光芒也跟着泄出，没有头顶骄阳烈日那般灼热，更像是一种午后春光的慵懒倦怠。
李允几乎不怎么正眼去看别人，但经常去瞪陈柏臻。
起初李允也不怎么敢拿眼看陈柏臻，后面不要脸了，开始各种和陈柏臻杠。
唯一见过他笑盈盈去看人的时候，还是他哥哥。
厨房的玻璃门里映照出这一抹纤细瘦弱的身影，倒也未能将李允此刻神情清晰地瞧见，但陈柏臻因为在床上看过太多次，光是这样的身影，他也能想象出李允的那张脸。
嘴里的米饭嚼着愈发没有滋味，他也没再去回消息，只是托着下巴去看厨房的那扇玻璃门。
李允慢吞吞从那扇门后走出，光着脚，刚洗完碗筷的手臂，还有晶莹的小水珠顺着往下滴落。
陈柏臻这下是真觉得这饭吃着实在没意思，他叫李允去书房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