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周边的山就是平坦,马车可以沿着修好的山路一直行到山顶,路两边甚至还有卖各种小物件的小摊贩。

  行过一处弯道时,看着平坦的山道边一家摊贩车上挂着的风筝,谢景行下了马车,准备买几只风筝。

  风筝上的图案多样,许是因为霞影湖中鸟雀多样,摊子上的风筝图案也多是鸟雀。

  不过也不全是如此,边上就挂着长长一条蜈蚣样的纸鸢,谢若嫌弃地扭开了头,谁会买这个?

  可谢景君却是盯着蜈蚣样式的纸鸢,双眼亮亮的,看着他期盼的神情,谢景行也有些无奈,他家小筛子到底是个什么眼光?

  不过谢景行一向不在这些小事上干预双胞胎的想法,抬手就将蜈蚣纸鸢拿了下来,递给了小筛子。

  小筛子笑得憨憨的,身边谢若却离他远了些,他就将纸鸢捧到了元宝面前,“元宝哥,好看。”

  元宝眨了下眼,沉默片刻才道:“很好看。”

  也只有他会这般违心地称赞了,谢景君却没听出来,更是高兴。

  屿哥儿刚才还有些兴致缺缺,此时却是眼也不眨地看着蜈蚣纸鸢被取走后,露出来的另外一只风筝,风筝是狸奴样式的,看着还有些眼熟。

  谢景行也瞧见了,想起什么,他伸出手将狸奴风筝取了下来。

  屿哥儿立即摊平双手,谢景行笑着将风筝放在了他手中。当日屿哥儿在通州府学刚做好一只狸奴样式的风筝,准备回去与谢景行一起玩,可还没来得及如愿,就不得不离开通州府,现在也算是弥补。

  他们这里拖拖拉拉的,马车里忽而传来一道声音,“不准动手,再动手就把你们都扔出去。”

  屿哥儿立即回头喊了一声,“二哥,别让它们打起来。”

  然后就拉着谢景行几人回到了马车上,小白和煤炭正互相怒视着,弓着背在马车的一左一右两个角落里,谁也不愿先移开眼,一向顺滑的皮毛都有些凌乱,看样子是已经搏斗过一番了。

  安庭轩正拦在一猫一狐中间。

  煤炭就是那只壮实的黑猫,来了谢宅后,或许是知道谢景行已经是它养的人了,没在时时想刻刻都想粘在谢景行身边,只时不时突然冒出来宠幸一番谢景行。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见不到猫影的,也不知道整日在哪里乱窜,谢景行也由着它,毕竟原来是野猫,野性难驯,能记得时不时回来就不错了。

  今日出门时它倒是还在谢宅,谢景行要出门时,它冷不丁地就钻进了马车,正对上了睡意朦胧的小白,一猫一狐当时都丢了懒散模样,显然都戒备着对方。

  一路行来都窝在主人怀中,虎视眈眈看着对方,没想到谢景行和屿哥儿就下去买风筝这一会儿功夫,两只便打了起来。

  等他们坐定,安庭轩看着屿哥儿手上拿着的风筝,伸出手,“给我。”

  屿哥儿有些意外,却还是将东西递了过去,“二哥也想玩,我下去再买一个?”

  安庭轩脸色不改,可眼神中却却多了一丝嫌弃,将风筝取过之后,拎起小白直接塞进了屿哥儿怀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煤炭的后颈,也将它扔去了谢景行腿上,“看好它们。”

  然后便靠回马车厢,闭目养神。

  一狐一猫都被主人禁锢住身体,想动手也不能,只趁主人不注意时,蠢蠢欲动地想要伸爪子,在主人将眼神投向它们后又收回去,来来回回,看着很是灵性。

  横盘山不高,越到山顶地势就越平坦,而上到最高处,入目便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水碧绿中透着抹蓝色,清澈见底,湖中有不知名的鸟类悠闲地划着水波,还时不时从湖中叼出小鱼一口吞下。

  湖泊有近两个足球场大小,最外面一圈是浅滩,水草密密实实,再往外便是绵延着一直到了谢景行等人脚下的草地。

  周围人还不少,都是出来游玩的。

  谢景行首先下了马车,他长手长脚,长得又俊,唇角挂着笑牵着双胞胎和元宝一个个跳下来。

  双胞胎活泼可爱,元宝在这段时间被养得好,脸上身上都长了些肉,虽不带笑,看着也是个英俊少年郎。

  周围的人都注意到这一家人,本以为全下来了,可紧接着马车里又钻出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哥儿,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

  最后还下来了一个沉着脸,却极英俊的汉子,这一行六人站在一处,真是不知该将眼睛落在谁身上。

  双胞胎已经扯着元宝冲向了中间的草地,那里有许多孩子在玩乐,放风筝的也不少,还有几个小孩正在踢动一个圆滚滚的蹴鞠,元宝与双胞胎呆着也恢复了一些少年心性,脸上也带上了柔和的笑意。

  寻了处空地,谢景行和安庭轩合作,一同将马车里带过来的垫子铺好,又将马车中带来的各种东西放在了垫子上。

  才弄完,安庭轩就躺倒在了垫子上,垫子不小,别说只是他一个人,就是再躺上几个大汉在上面翻滚也装得下。

  看着蔚蓝的天空,他的伤还没好,本是该在家中休养的,可长公主知道谢景行要带着屿哥儿一同出门,便让他跟上。

  他转过头就对上在谢景行身旁跟前跟后的屿哥儿,他觉得他根本就不该听话地出来,他就多余。

  不过许久没这么悠闲了,出来晒晒太阳,放松放松也挺好,等再过两日伤好,他怕是再想闲下来也不成。鸟群从天边飞过,等残留在瞳孔中的鸟群的踪迹再也不见,安庭轩眉间的怅然若失也跟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狠戾。

  谢景行才站直身,双胞胎就又跑了回来,他们费了半天功夫,也没将风筝放上去,这是回来求助呢,拖着屿哥儿便又跑了。

  谢景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跟屁虫离自己越来越远,背影还很是欢快。

  谢景行能怎么办呢?只能跟上去,山顶有轻摇摇的微风,吹过草地时,小草的茎叶微微舞动着。

  这两日天气正好,暖阳当空,小草中的露水早已干透,站在齐脚腕处的草丛中只觉舒坦,旁边的一个小孩在草地上疯跑,不小心跌倒,也不觉得疼,很快又爬起身,遥望着天上高高飞起的风筝。

  而在屿哥儿的帮助下,谢若的风筝已经飞起来了,他扯着风筝线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谢景行过去时,几个小的手中的风筝都已经升空。

  屿哥儿仰看着天空的小脸亮晶晶的,见谢景行靠近,他更是神采飞扬,“快,谢哥哥,就剩我的了。”

  风筝线一松一紧间,狸奴样式的风筝也缓缓升空,煤炭在底下往上跃起,想要抓住那只贴在纸面上的猫,眼中满是疑惑,怎么这只猫还能飞的?

  小白看着它愚蠢的模样,狐狸眼里满是不屑。

  看风筝越飞越高,屿哥儿便扯着风筝线靠近了谢景行,然后将手中的线轴放在了谢景行手中,“快,谢哥哥,你也玩。”

  那双圆溜溜的猫眼中盛满了阳光,比旁边波光粼粼的湖面更美。

  谢景行有些失神,屿哥儿回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细细地看他,明明都已经去战场上走了一遭,甚至还亲手杀过敌,可那双眼仍然纯粹,满满都是快乐。

  屿哥儿发现谢景行好一会儿没有动作,有些疑惑,回头对上谢景行的双眼,一时失了声,眼尾飘起淡淡的一抹红。

  谢景行眼中笑意闪过,顺了他的意,将风筝放得更高。

  “啊啊啊,哥哥的风筝飞到最高了,快点快点,我们也要再飞高些。”谢若立即喊道。

  这里放风筝的可不只是谢家人,听见谢若的喊声,其他孩子也不甘示弱,一时间风筝齐齐飞得更高,草地上遍布欢声笑语。

  屿哥儿对上谢景行总是羞怯又大胆,刚才还带着抹羞涩,可此时却已经攀在了谢景行臂上,紧张地同身边小孩攀比着风筝的高度。一旦发现有风筝比他们的更高,就皱起脸,等谢景行将风筝放到最高处,再无人能及时,就笑弯了眼。

  谢若就不愿意了,他扯着风筝,跑过来硬是从屿哥儿和谢景行中间钻出个头,撒娇道:“哥哥,不能只帮着屿哥哥,也要帮我们放高些。”

  谢景行只得将线轴给了屿哥儿,又帮着谢若将风筝放高,他们几人就开始在草地里疯跑。

  等将孩子们哄好,谢景行才腾出手来,他没忘记今日来此的目的,可不是只为了玩的。

  湖里游动的动物不少,湖边觅食的鸟雀更是多种多样,甚至连鸳鸯都有,可他却并没看到大雁。

  不过他们在湖靠近山道一边的草地中,而另一边则是连接着人高的草丛,再往后就是绵延的山林,或许湖对岸有大雁的影踪也不一定。

  谢景行回头看了看几个孩子灿烂的笑颜,见安庭轩虽躺在垫子上,可却时刻注意着屿哥儿那边,一旁还候着几个护卫,也都是人高马大的。

  谢景行便放心,沿着湖边往湖对岸去了,离山林越近,草也越加茂密,随着他的走动,草丛里面不时飞出几只野雀。

  而当他的视线在草丛和山林间四处逡巡时,殊不知离他不远的山坡之上也投来了视线,正落在他身上。

  孔无霜还是面若冰霜,可却无损她的美貌,看见底下的人,她眼神动了动,“状元郎今日也在此处?”

  她身旁的人听得此言也跟着看得过去,孟冠白更是直接站起了身,一看见底下人影便道:“还真是谢兄。”

  他了解谢景行,当即便看向湖边玩闹的人群,“谢兄绝不会一个人过来。”

  果然,他很快便瞧见了熟悉的面孔,“谢兄是陪屿哥儿和他的双胞胎弟弟过来的。”

  孔无霜眉眼一动,“孟公子很了解状元郎?”

  孟冠白复又坐下,“我可是在谢兄方去通州府府学就读时就同他熟悉了,之后更是成为好友,同窗几年,自然很了解他。”

  孔无霜却没再说话,而孟冠白则是偷眼瞧着她的神情,一脸春心萌动。

  自琼林夜结束,谢景行天外居士的马甲被揭开后,其他人寻不到谢景行的踪影,又知晓孟冠白等人乃是谢景行的好友,孟冠白府中几乎是日日不歇,全是寻了借口过来从他们口中打探谢景行过往的人,就连那些只与孟冠白的人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厚着脸皮寻上了门。

  烦不胜烦之下,寇准规今日一早就招呼丘、吕二人去了萧南寻家中,留下他一人应付来人,好不容易送走一波人,他干脆也关了门,套了马车准备出门逛逛。

  巧合的是他出门不久便见到了孔无霜,鬼使神差之下,他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京外。

  没想到出京没多久,孔无霜的马车居然陷进了坑洞中,他立即便冲上去帮忙了,马车最后倒是从坑洞中出来了,可车轮却坏了,孟冠白心中当即便得开了花,正是天助他也。

  他厚着脸皮同孔无霜搭讪了几句,得知孔无霜是去霞影湖游玩,便说他正好也要去霞影湖,还顺势提出可以将孔无霜捎带上。

  孔无霜看了他一会儿,面上淡淡,孟冠白完全看不出她心中想法,正心中忐忑之时,孔无霜居然真带着人上了他的马车。

  一路上孟冠白就没断过话头,孔无霜却只有只言片语,可就算如此,孟冠白也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到了霞影湖,孟冠白也没离开,一直没话找话地跟在孔无霜身边,可无论他天南地北闲聊,孔无霜面上却总是淡淡的。

  此时才好不容易见到孔无霜对他的话起了兴趣,他没有多想,谢景行就是天外居士一事,就是他得知后也是许久回不过神来,其他人好奇也是应当的。

  晓霜从来都是最了解孔无霜的,就算孔无霜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可只看她眼神微微闪动,晓霜便提起了心。

  可想到近日来孔无霜一直闷闷不乐,她便咬了咬牙,面上浮起了一抹刻意的笑,“都说状元郎难得的俊杰,生得又俊朗非凡,在通州府就没有心上人?”

  孟冠白却没察觉出她的不对,只有些奇怪她这问题有些突兀,可想到来他府中做客之人交谈间透露过的话风,他便明白了过来,惊异道:“你们不会也信了京中那些闲言碎语吧?”

  晓霜笑意不减,“难道不是长公主为了拉拢状元郎才求得泰安帝赐婚于状元郎和安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