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报榜人都是打听了参考学子们,尤其是名声大的那些人所住位置的,又连忙记了其后的一些人的名字,便像跟泥鳅似的从拥挤的人群往外挤了出去。

  谢景行此时只觉踩在云端上,哪里管得着报喜人去了孟家,他却还在榜前。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知道自己能考上,可却不知他居然会是解元!他就是再有自信也不敢这么想。

  随后才在身旁或哭或笑的声音中回过神,心头的激动和兴奋丝丝缕缕涌了上来,他中了举人,还是解元,寒窗苦读七年有余,就在今日,他终于在科举路上前进了一大步,眼看着终点离他越来越近了。

  身旁忽然伸出一双大掌,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其后孟冠白才从身旁众人中奋力挤了出来,头冠歪斜,他脸上似哭似笑,“谢兄,我中了,还中了第二百一十三名。”

  虽然之前就已有预感,可现在尘埃落定了,他还是惶惶然生出些惊喜来,明州府乡试学子近万人,录取比例才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四,也就是说录取人数只在三百到四百人之间,他居然真的打败了那么多的对手,成功在黄榜上占了一席之位。

  谢景行方才也顺便看了末尾排名,第三百五十九,也就是说本次一共录取了三百五十九名举人,孟冠白的排名虽只在中等偏下,可也算得上极为不错了。

  这世上的读书人,绝大多数穷其一生也摸不到举人的门。

  得知了孟冠白的排名,谢景行控制住激动的心情,又抬眼朝黄榜看去,眼神迅速从一个个名字上划过,萧南寻、寇准规、丘逸晨、吕高轩,一个个的名字接连被他看到,分别是第十七、二十五、四十一、五十。

  无意之中还看到了韩回舟和赵朝贵的排名,分别在三十三和三十九。

  等他们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早已是衣衫凌乱,丘逸晨更是连发冠也不知去哪里了,激动有之,可以这幅不成体统的模样待在大街上实在是有辱斯文。

  几人快步赶回孟家,还没到门口,就已远远看到孟家大门两旁挂着的好几幅红彤彤的鞭炮,在他们出现在街口时,笑得合不拢嘴的管家立即吩咐旁边的侍从将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响在河边,招了许多人过来,孟家不缺银子,不止给方才来报喜的报榜人每人给了一个十两银子红封,现在更是直接抬了六筐铜板出来,只要有来道喜的人,就抓上一把铜钱递过去。

  很快就有呼朋唤友身带补丁的小孩子过来了,怯生生地上前说了几句喜庆话,有的孩子小,不知是什么喜事,就说了些“早生贵子”、“喜结良缘”之类的话,孟家侍从们也不在意,照样抓了铜钱,看他们手捧不下,还帮着牵了衣服兜着。

  孩子们得了一兜铜板,喜不自胜地往家赶,他们得快回去叫家里人也过来,这河房周围的人都不缺钱,现在领钱的人还不多,他们回去叫上人后,说不定还能再领一轮。

  等谢景行重新换好衣服,去了孟家大堂,刚好撞见送榜的官差到了孟家。

  他是解元,官差是要将喜报亲自送到他手上的,明州府乡试学子们从来都是候在明州府,等到发榜之后才会各自离去,此次喜报自然也是送到谢景行暂居之地。

  同样的红底黑字,只是比院试的喜报更大上一些。

  仍然是一样的流程,接过喜报后给官差送上喜银,红封是管家送过来的,谢景行在某些方面很细心,可是在他从未想过能考上解元的情况下,还真未提前想起要为官差准备红封,除了孟家这种豪富,一般的人家只需要给一些碎银子就够送喜人高兴的了,哪里还需要特意封个红封。

  周宁更不敢想,自然没有提前帮着他准备。

  不过谢景行并未让官差离开,乡试惯例,若是解元有意,可以出银子让官差帮着送喜报给想要告知的人。

  他随身是带有银子的,他对着官差拱手一礼,言道:“还请两位官爷先莫回府衙,若是得闲,还辛苦两位帮我往通州府送两封喜报。”

  两位官差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些喜意,他们当然乐意去为解元老爷送喜报,这可是他们光明正大挣外钱的活计,就算不提得到的银钱,他们能得解元老爷一声辛苦也值了。

  看他们同意,谢景行立即从怀中摸出银子,硬塞给了官差。

  两封喜报,一封送去谢家,另一封则送去屿哥儿府上。

  他明日还得参加鹿鸣宴,以他的了解,鹿鸣宴是需要与人饮酒的,饮酒之后肯定得第二日才能往回赶。

  家里人和屿哥儿现在不知如何惦记他,能让他们早两日知道他考了解元的消息也是好的。

  乡试次日都会举办鹿鸣宴,由地方长官主持,也就是明州府的知府大人关相旬,因为宴会开始时新科举人会在解元的带领下演唱《诗经》中的《鹿鸣》篇而得名,参演的人不止新科举人,还有主持乡试的内外帘官。

  谢景行出发之前就知道鹿鸣宴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宴会,说简单点,参加鹿鸣宴可以是新科举子们表达自己对未来的期待以及对培养他成才的家乡和老师们的感激,也是对自己高中举人的庆贺,更是慰劳自己寒窗苦读时的辛劳。

  可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与同科举人之间互相交流,说直接点就是可以开始拉帮结派了,同时也是知府和内外帘官尤其是主考官对新科举人的拉拢和展示恩典的重要场所。

  鹿鸣宴一般在晚上举行,去之前谢景行先垫了肚子,毕竟去了鹿鸣宴多是会喝酒的,尤其是像他这种招人眼的人,空腹喝酒就是酒量再好的人也顶不住,更何况谢景行的酒量随了谢定安,属于几杯酒下肚就能醉的体质。

  快到申时中时,仍然是老屈驾着马车,将他们六人送到了鼎尚楼。

  鼎尚楼是明州府最大的酒楼,不止能吃喝,也有供人住宿的院子,每次乡试期间可以说是一房难求。

  谁让鼎尚楼曾考出过一掌之数的乡试解元,住在鼎尚楼中考中举人的更是数不胜数,来参加乡试的秀才们都想要沾沾气运,有的学子甚至在半年前就将鼎尚楼的院子给定下来了,可不是只定乡试期间的这短短时间,而是将之从半年前就包下来,直到归乡。

  本次乡试解元虽不住在鼎尚楼,可里头考出的举人也有二十来位,也是明州府酒楼中考中举人最多的,此次鹿鸣宴自然还是在鼎尚楼中举办。

  等马车停在鼎尚楼的大门前时,门内门外都已经站着不少人了,他们算是到的晚的,这些新科举子早早前来都是想在明州府知府大人关相旬和主考官舒方海、包忆安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们虽已中举,可想要考中进士或同进士,除了一些惊才绝艳之辈,可不容易。

  而知府是正四品官,虽是地方长官,可若是在地方上做得好,是极有可能升官入京城的,而舒方海和包忆安本来就是京官,若是能被他们看中得个好印象,或是被他们提点几句,日后的路定然会轻松一些。

  谢景行刚一下马车,不论是聚在一起说话的,还是负手独自一人站于一旁的,都看向了他。

  无论心中何种心思,是羡慕、妒忌,还是敬佩,都对他露出了笑容。

  谢景行一概回以笑容,幸亏他本就时常带笑,不然若是同萧南寻和寇准规平日那样常板着张脸,今日他还得在房中事先练习如何微笑才能出门。

  谢景行文诗双绝,而挂在茶舍中的那首诗更是他亲笔所书,这里的人没几个没去瞧过,那首诗早被茶社老板挂在了茶社中最显眼的位置,那字铁画金钩,也非一般人能写出。

  今日鹿鸣宴若是让谢景行作诗写文,或者提笔写字,那风头可全被他抢去了,他们还怎么得到大人们的青睐。

  不少有些小心思的便三五成群聚在一处,最后不知他们怎么商量的,等谢景行进了鼎尚楼,寻了一处座位同寇准规几人坐下后,他们就故意坐在了谢景行几人之前,准备等关相旬或舒方海、包忆安将视线投向谢景行时,他们就先主动站起来吟诗、作文岔开话题,不给谢景行表现的机会。

  他们这么多人,一场宴会也不过两个时辰,都害怕自己没有时间表现呢,反正到时关相旬和舒方海、包忆安将视线投过来,他们坐在谢景行之前,顺理成章地将视线当做是看向自己的,也不是那般刻意。

  鹿鸣宴并没有规定位置,自己想坐哪儿便坐哪儿。

  谢景行憋了他们一眼,并未在意,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察觉这几人的心思。

  又过了半个时辰,关相旬和舒方海、包忆安以及外联官和贡院中有头有脸的一些场官们才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位在半夜被动静吸引到谢景行号舍,差点踩到谢景行试卷的监临官在路过谢景行时,无意间瞥见谢景行同寇准规说话时的侧脸,眼尾忍不住抽了抽,一看到谢景行,他就回想起那晚上他心中的满腔复杂,没想到此人居然就是本次乡试解元。

  正榜出榜时,他得知第一名解元出自天字零一号房学子时的不可置信还历历在目,谢景行只顾食物不顾试卷,还同一只老鼠拔河时的不靠谱,以及在定榜后见到他试卷文章时的惊艳来回交错。

  监临官一大把年纪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种错位感,他只能别开眼,眼不见心不烦。

  待大人们坐定之后,无论大家坐着的位置如何,一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谢景行身上的,毕竟他是解元,得由他带着新科举子们齐唱《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以鹿鸣的拟声词起头,描绘出一幅生动、野趣的景象,营造出宁静和谐的氛围感。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以笙瑟来欢迎各位在座的宾客。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主人将会亲自捧着礼物送给到来的嘉宾,满怀诚意,更是希望能与宾客们建立长久的友谊,在接下来的人生道路上携手同行。

  “……德音孔昭。”最后又一次表明了主人对宾客们的欢迎和尊重,与此同时也赞美了宾客们的高尚品德,还表达了主人对宾客们能继续保持高尚的道德情操与行为处事的衷心祝愿。

  本是表达对友谊的重视,更是传达对良好品行与道德的赞美,用在这里却又有着另一层含义,即是现在大家都是举人了,日后就有希望与高处在上的大人们同为朝廷命官,以后都要守望相助。

  等话一落下,新科举子们齐齐举起手上的酒杯,低头对着知府大人和考官们行了一礼后,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考官们也同时站了起来,同样将手中酒干了。

  就这样,本次鹿鸣宴最关键的流程便走完了,剩下的时间便可随意交流。

  宴会上有看不惯谢景行的,当然也有极为钦佩他的,从唱完《鹿鸣》后,谢景行身前就围了几个人,都是手托酒杯来此敬他酒的。

  而且谢景行看着他们身后好似还有人蠢蠢欲动,只是他身前位置就这么多,看来是想等这几人离开之后再过来。

  这里的人都是同科考中的举子,关系常被称之为“同年”,虽然没有同科进士之间的同年关系密切,可日后步入官场,在座这些人也都是在官场中必不可少的人脉,谢景行社会经验足,自然知道这种社交网络的重要性,他不能保证自己日后不需要来自同年的帮助。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能独自解决所有难题,他更不能。

  再说了,被一双双满含仰慕与崇敬的目光盯着,谢景行也不好拒绝,毕竟在鹿鸣宴上连知府和主考官们都很给新科举人们面子,杯中酒空了又满。

  不过他还是使了些小心思,在面前人就要开口说话时,他自己先张了口,“各位同窗,谢某在此敬诸位一杯。”他总不能打轮桩,若是真一人一杯酒,他怕是得人事不省着被人抬回去,不如一次性搞定,虽然也不一定能坚持到最后,可总会好些。

  一群又一群人来,谢景行很快便喝得有些醉了,可他不像谢定安喝醉了满脸透红,连脖子都是通红的,谢景行面上一点没显现出来,就连他的好友们也没发现他酒量如此之浅。

  他们也在忙着同过来的人交谈,都知他们与谢景行在是好友,既然过来敬了谢景行,自然不会落下他们。

  等再没有人上来后,谢景行才放下酒杯坐了回去,他虽是醉了,可精神却是极为振奋的,对身边的所有发生的事情都看得明白,只是身体跟不上思绪,动作有些迟缓。

  酒过半旬,在座的都击败了无数对手才能考上举人,所谓以文会友可不是白说的,这么多的读书人,没几个不是心气高的,自然就开始想要比拼一番,更主要的是想要在关相旬和舒方海、包忆安面前表现才学。

  写文太过麻烦,自然是开始作诗了。

  首先站出来的是一位年近三十的举人,“岳某不才,便抛砖引玉一首,望各位同年和大人们多多指教。”

  谢景行认识这人,忍不住就想起了他的来历,岳杰书,是此次乡试亚元之一,排在第四位,名字里虽带一个“书”字,却是诗之一经的经魁。

  也难怪有胆量第一个作诗。

  他脑袋里想着,身体却有些迟缓,等岳杰书念完诗,其他人都是赞赏有加,年上面的大人们也是如此,他自然也该跟着大家一同行事。

  好半天,他才叫出了一声好,似乎觉得一个字太少了,他又补上了一句,“臻微入妙,常人不及。”

  这时其他人都已经称赞完了,他这两句可以说是姗姗来迟,可他喝醉了,有些控制不住身体,夸赞声异常响亮,而他喝酒之后眼神看着比平日更温和些,直视着别人时,眼神看起来诚意满满。

  岳杰书被他看地一怔,只只觉他眼神中流露的全是对自己的夸赞,他本是对谢景行无感的,既无憧憬也无恶感,可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拱手道:“谢兄谬赞,我作的诗远不及谢兄。”

  谢景行慢吞吞地将手伸到身前,摆摆手,“岳兄之诗灵妙绝伦,怎会不及我,莫要谦虚。”他说话也慢,让听着的人觉得无比诚恳,肯定是肺腑之言。

  岳杰书只觉得被传言所误,他可听不少人提到谢景行自视甚高,不喜与人打交道,是眼高于顶、恃才傲物之辈,可现在看来分明是虚怀若谷之士。

  参加鹿鸣宴的出自通州府的读书人可不止谢景行六人,还有其他加起来近三十人,可以说是大丰收,比起过往乡试每次只有十个左右的举人,数量翻了近三倍。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通州府学的学子们,他们也知道为何通州府府学此次能考这般多人的原因,这可与谢景行的记笔记以及辩论密切相关,他们都无比感谢谢景行将自己独有的学习方法无私贡献出来,在他们有问题请教时,还不厌其烦地为他们讲解,举一反三,让他们将所学融会贯通。

  不然他们想要中举,不知还得熬几个年头。

  现在谢景行夸岳杰书诗做得好,他们当然也跟着捧场,再次连声叫好。

  喜地岳杰书对着谢景行和通州府学的学子们连连作揖,满面红光。

  不少人都以为这次鹿鸣宴谢景行会大出风头,没想到他却是从头到尾都不曾站起来做过一首诗,大家都知道他作诗的水平,自然不会认为他是在避短。

  而且每每有人起来作诗时他都极其捧场,夸人的话更是从不重复,无比真诚,原来大家只知他与人诡辩的能力强,可没想到他夸人的能力比之诡辩更甚,听着他的夸赞只觉得自己仿佛是文曲星在世,飘飘然不知所云了。

  自从岳杰书之后,所有人仿佛跟商量好似的,只要作完一首诗,念出来后就会看向谢景行,个个都想要获得他的夸赞,就是有不满谢景行的人,也不可否认谢景行的才学,能得他一句好,也证明了他们的实力也不俗。

  更主要的是,不用眼巴巴看着坐在上头的大人们,显得没那么功利,可却又能充分展现自己。

  谢景行自然满足大家的愿望,一句句的好评从他口中说出,比之坐在所有学子前方的关相旬和舒方海、包忆安以及贡院官员们更遭到举子们的关注。

  这样反倒弄得坐在他身前的那群不怀好意的举子上下不得,他们就坐在谢景行的正前方,其他人看过来时也会看见他们,他们整场鹿鸣宴笑得脸都僵了,几乎是挖空了心思想夸人的词,哪里还有精力想着怎么出头,关键是夸人还没谢景行夸得好,想起来也是欲哭无泪。

  而正前方的关相旬和舒方海、包忆安在上方像看戏一样看着下面举子们的表现,而且此次还有谢景行帮着他们夸人,他们只顾看,而不用搜肠刮肚说些鼓励话,此次鹿鸣宴可以说是他们参加的最轻松的一次。

  尤其是关相旬,三年一次的乡试,在他任知府以后,他每次都会出席鹿鸣宴,虽然可以通过鹿鸣宴留意到一些得用或有过人之处的举子们,得个善缘,可也心累。

  此次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留意的几位举子,可却又不用应付蜂拥而来的其他人,自然高兴。

  对谢景行印象也跟着好了不少,若不是连名满天下的盛大家想收他为徒时,谢景行都直接拒绝了,他们也想再收个徒弟。

  夜已深,就快戌时了,已快宵禁,就算他们是新科举子也不能无故在街上逗留,鹿鸣宴自然也得散了。

  除了一开始挡在谢景行面前的那些举子,整场鹿鸣宴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谢景行面上看着非常正常,直到上马车时险些一脚踩空,其他几人才觉出谢景行的不对。

  寇准规连忙扶住他,吕高轩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试探问道:“谢兄,你可是喝醉了。”

  谢景行不常喝酒,肝解酒的能力自然没有训练出来,过了这么久仍未醒酒,可他大脑还是清晰的,便耿直回道:“喝醉了。”

  寇准规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谢景行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毕竟他们可没有见过哪个醉鬼会承认自己喝醉的,可他却又真的不似寻常,几人哭笑不得,只能真当他醉了。

  寇准规和吕高轩一人扶住谢景行一边胳膊,将他扶上了马车,其他几人才跟着上去。

  孟冠白第一次看见谢景行这种情况,蠢蠢欲动想去拔老虎胡须,手伸到在谢景行面前,摊开五指问道:“谢兄,这是几?”

  谢景行脸上缓缓流露出一个仿若看傻子的神情,闭上眼,头往后靠在马车上,懒得理他。

  孟冠白的手僵在半空,想怒又不敢怒,最后只得愤愤收回手,躲去一边不说话了。

  丘逸晨的嘲笑声顿时响彻整个车厢。

  谢景行虽是醉了,可却不同与谢定安喝醉的表现,并不想要睡觉,他的头脑非常清晰,马车一摇一晃,窗帘时不时荡开,外面的月光从缝隙中照进车厢。

  明日就该回去了,后日就会到家,官差昨日就出发去了通州府,现在肯定是早就到了,阿爹、阿父定然已得知了他高中解元的消息,不知道有多高兴,肯定也早早将消息遣人送回了周家村,到时村长和外公又得开祠堂祭祖吧,不知要摆多久的流水席。

  还有屿哥儿,现在肯定也是高兴的不得了,他中了解元,与他回京去见他爹娘,也就是英护侯和长公主时,应不算丢人,到时他若是透露出想要提亲的意思,也有那么一点点底气,不至于被乱棍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