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心,你给我下来,离家修炼十几载,老娘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了,如今下山都到了家门口,也不舍得回来看一眼,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邻里乡亲都欺负我,说我们孤儿寡母没人撑腰,老娘忍着气活到现在,你他妈一个人在外面逍遥,你个天杀的不得好死。”
“你给我下来……别拦着我,放我进去。”
“楼上客人已经安歇,非本栈客人不得入内,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听声音应当是客栈老板和那个女人,一个要进一个拦着,还有一些嘈杂声,应当是看热闹的。
那女人一直在下面叫着,又哭又闹的,任凭客栈老板怎么驱赶都不走。
楼上房门相继打开,宿客纷纷涌出,都趴在栏边向下看热闹。
江挽月二儿人自然也没办法继续睡,也跟着起来打开房门欲看个究竟。
那女人停止了骂,一个劲儿的哭,旁边有好心人上前安慰,但仍然无济于事。
这时候,最后一扇房门打开,一个青衫男子沉着脸提着长剑走了出来,约三四十岁模样,浑身充满杀气。
宿客纷纷让道,都因这男子的凶狠戾气退避三舍。
男子目不斜视的径直下了楼梯,木梯因男子沉重的脚步发出“咚咚”的空响。
女子不再哭闹,被这男子的戾气震慑到。
她直直的看着来人,有些辨不清他曾经的模样,这个浑身充满杀气,毫无温度的人不像是她家那个没良心的,可那眉眼偏偏又是。
那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像是踩在她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顷刻间,男子便来到了女子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哭坐在地上的女人,漆黑眸子在昏黄的檐灯下透出寒芒,看女子如视死物。
女子抬眸迎上他那冰冷的目光,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但眼里仍有不甘,望穿秋水十几年,终于盼来相见,再怎么也要弄清楚原委。
“你个没良心的,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十几年,竟是上山修道去了,如今下山来住客栈,也不愿回家一趟,你的心都是什么做的?”
女子委委屈屈又诉起了苦,起了身来踉跄的扑至男人身前,双手抓住他衣摆,仰头,“你说话,消失这么多年,你就没什么话说吗?”
“滚!”男子终于发出了一道声音,漆黑眸子望着空洞夜色,余光都不曾分给女子一眼,“要想活命,赶紧滚!”
女子认为自己听错了,好不容易找到了男人,竟然让她滚。
拽住男人衣摆使劲摇晃,想让他清醒些,“你好生看看我是谁,你看清楚了再说,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让我滚?”
“我既然找到你了,就不会再让你走的,你跟我回去,休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你回……啊……”
一柄长剑从女子胸前穿透,至背后刺出,血流如注,迅速汇成一滩,在灯火下泛出血红的光泽。
“娘……”旁边一直未曾发声的少年扑过去,看了一眼女子后就想去掐那男人,孰料被一刀断喉。
少年缓缓倒下去,瞪着愤怒的眼睛,直到断气也没有闭上。
周围人群开始躁动,有的指责有的逃命,一时之间整个客栈喧闹不止。
杀妻杀子,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如此冷血?
无情道?对,就是无情道!!!
反应过来的江挽月双手紧抓栏杆,愤怒得恨不能捏碎。
“晚晚怎么了?”林浩觉出了江挽月的异常,看出了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愤怒,连忙疑惑的问。
江挽月不答他,一个箭步越过人群,向着楼下跑去。
“晚晚!”林浩觉出了危险跟着跳下来,直接从二楼落到了地上。
然而下一秒他就见江挽月祭出了灵剑,“嗖”的一声从背后洞穿了那无情道人。
林浩惊讶的定在了原地,直到那无情道人愤怒转身,看清楚对他出手的人时,对江挽月使出致命一击才反应过来,汇聚灵力一掌打开,江挽月才保全了性命。
而那无情道男人则应声倒下,江挽月的灵剑还插在他的胸口上,围观众人皆拍手叫好。
江挽月在惊险中回眸,就见那地上躺着的少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放心去吧,我为你报仇了。”话音一落,江挽月就软了下来,看到那地上的少年,就想到了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死在了秦向天手上,那种不甘与无助,只有他能体会。
林浩闪身接住,江挽月倒在了他怀中,刚才意气除恶,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晚晚,你怎么样了?”林浩一只手捧起江挽月略显呆滞的脸,轻轻抚摸着。
“我没事,现在总算可以睡着觉了,你别吵我。”
江挽月首次杀人,恐慌过度,比刺秦向天那一刀更甚,此刻整个人一点儿力气也无,全靠林浩托着。
“好,我不吵你,这就带你去休息。”
林浩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江挽月抱回了房间,依然放在床里边的位置,没再打扰他。
江挽月睡得并不安稳,没多久便开始梦呓,“你怎么下得了手的?你说,你怎么下得了手的?!”
林浩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江挽月说话立刻清醒了过来,虽然对方说得含含糊糊,但他还是听清楚了。
“晚晚,醒醒,做噩梦了吗?”林浩唤着,一边摇人,还用灵力点燃了油灯。
其实江挽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噩梦,重生后每次遇到秦向天晚上都会做这样的梦,只是林浩不在身边,不知道而已。
人没摇醒,江挽月一脸痛苦,继续说话,“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林浩皱起眉头,听着江挽月一句句的梦呓开始思索 : 到底是谁要杀他?他身上又藏了多少秘密?
结合秦向天对他的穷追不舍,林浩又开始怀疑起了江挽月的身份。
没有再继续摇他,而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这幅他熟悉的皮囊下到底藏着谁?
一念起,他又将手放在江挽月头上,动用法术再次吸取魂魄,却依然如上次一样纹丝不动。
江挽月偏偏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迷糊中感觉眼前光线很暗,看清楚后才知道是林浩的手放在他额上。
江挽月不由自主的一个机灵,瞬间明白了林浩又在做什么。
他终究还是没打消对他的怀疑,竟趁他熟睡时吸取他的魂魄。
江挽月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对于这段时间和林浩的接触,他慢慢把他当成了亲人、朋友,而对方却依然没消除对他的怀疑。
他害怕林浩和他翻脸,他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友人,但他又不想以自己的身份替江欲晚和他完婚。
他知道终有一天会暴露身份,但他现在不想,他还有许多需要用得着他的地方。
“手拿开。”睁眼第一句话便是模仿江欲晚的无礼。
林浩在沉思中回神,慌忙拿开了放在江挽月额上的手。
“醒了?”明知故问了句,便见江挽月眼中有水光闪烁,突然心中一紧,暂且抛开怀疑先安慰人,“宝贝儿怎么了?”
江挽月撇开脸去不看他,学着江欲晚的样子跟他闹起了脾气。
“晚晚。”
“走开!”
“生气了?”
“你说呢?大半夜的不睡觉,想一巴掌拍死我吗?”
“……”林浩噎住,脑子转得飞快,“我以为你是发烧了,所以用手试了下。”
“狡辩。”
“没有狡辩,我听你在说梦话,是梦里有人要杀你吗?”
说到这里,悄悄观察着江挽月的神色,看能不能顺便瞅出点破绽。
江挽月心如擂鼓,才知林浩怀疑他是因为他说了梦话,暗骂自己粗心,怎么就一个不小心跟他一起睡了。
“我还说了什么?”希望不要听到更惊人的。
“也没说什么,”林浩不愿复述,只问他,“到底是梦到谁要杀你?告诉我,我帮你除了他。”
除了他?你打得过他吗?
江挽月在心底腹诽,嘴上却是不敢乱说。
“一个不认识的人,总之梦里都是假的,你别太较真了。”
林浩不置可否,漆黑眼眸盯着江挽月若有所思,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那继续睡吧。”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那便暂且揭过,待日后再说。
谁知江挽月不依,“你出去,我不想跟你睡了。”
脾气耍得十足,这下轮到林浩头痛了,既不想出去,又怕江挽月发火,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没听见?”江挽月侧过脸来看他,眸中带怒,“出去!”
“宝贝儿……”林浩还想再争取一下,话未说完又被吼了回去。
“快点!再不走我生气了。”江挽月又用背对着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林浩只得慢吞吞的起了身来,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房门,然后关上,一个人对着夜空发呆。
此时已过四更,月落星稀,楼下长街空无一人,那已死三人的尸首已被人处理掉。
偌大一条街上就只剩下一排排昏黄的檐灯,林浩觉着无趣,开始打起了哈欠。
忽然眼角余光瞟到一道白影,仅转瞬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