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我只活到三十岁>第12章 | 12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我真是已经叹过很多次气了。】

  后来好几天,我都没看见过梁望。朱丽玲说他开学了,所以在雨华这边先停一阵子,可能等期末了放寒假再接着来实习。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小心翼翼的打量我的脸色,生怕梁望是拒绝了我的潜规则所以被赶走的。

  我哭笑不得:“你又在瞎想些什么!”

  朱丽玲叹了口气:“老板,小望实在是个好孩子,你别欺负他。”

  我感到冤枉:“我欺负他什么?我给他吃给他穿,给他大把大把的发钱,还让你和林方两个心腹手把手带他。他自己跑了,你说我欺负他?”

  朱丽玲说:“老板,你也知道,只要你愿意,没有你拿不下来的人。如果不是你平时工作实在太变态,有时候我看着你我都忍不住荡漾。小望他还是个孩子,他没见过什么世面,看你两眼就自己把自己攻略了。你对他温柔点。”

  什么鬼,攻略是什么意思。我挥了挥手示意她滚出去,不忘多说一句:“少看点网络小说!”

  朱丽玲从善如流的滚了。

  但是她走了以后,好一会儿我都看不进去文件。白纸黑字变成了不断乱爬的蚂蚁,我盯了五分钟,发现自己一直在重复看同一行,只好不耐烦的摔上封皮,抱着头趴在桌上叹了一口气。

  我对梁望真的没别的意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在我心里代表一个很重要的人,我那份已经死掉的感情不应该寄托在活着的人身上。

  可是年轻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不是对自己没有清楚的认知,他这个年纪碰到我算他倒霉,如果不遂他的心意,这个坎怕是很难过去。

  可是我又不愿意把自己丑陋的一面真的向他敞开。

  我接受不了那双眼睛满怀愤恨的盯着我。

  顾北知出差去了,楚白秋和我每月一次的团圆饭吃完以后,又陷入了迷一样的冰点。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难得在我面前流一次眼泪,估计好几周没法儿正常面对我。

  其实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执着些什么东西。我当时那么狼狈的一面他们都见过了,现在我也披上人皮,趾高气昂,其实丢脸真的不算什么事。

  不过,也许那只是因为我看开了,不太把自己的脸面当一回事了。

  我在办公室又坐了会儿,坐到人去楼空,车马寥落。我敲着巴西花梨木的办公桌,安静的看着自己在落地窗上的倒影。

  今天是十月初八。

  我划开手机,给备注着“小孩儿”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晚饭吃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吃一顿。

  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我很有耐心的等了半晌,想看他输了半天能打出来一段什么东西。结果足足停了一两分钟,发过来一个“没吃,好”。

  不知道小孩儿在纠结什么。

  我叹了口气,坐电梯下地库去开车。看了看逐渐升起来的月亮,心里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怅然。

  其实我仅仅只是不想在三月初八这天一个人呆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梁望看着又高了点,也捂白了。他学东西很快,也亏得朱丽玲和林方教得好,也就来锦市才半年多吧,就已经学会了自己给自己买衣服。

  虽然还是便宜货,但是总算是摆在商场里的快消品牌了。而且人果然还是得年轻,他深刻秀丽的五官轮廓、挺拔如竹的腰背仪态,哪怕是穿着一点图案也没有的白T配牛仔裤,也有种水灵灵、脆生生的感觉。

  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他笔直笔直的腿。

  梁望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耳根子又开始泛红。

  我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永远在胡思乱想的样子?我承认多少对你有过一点想法,但是也不是随时随地都惦记你这块肉的。”

  梁望坐进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扭过头去,支支吾吾道:“我不是觉得你......我是自己......”

  懂了。

  我边启动车子倒出他教学楼门口那块地,边面无表情的想,谁说大山里出来的小孩子单纯?十八九岁的年纪,脑子一空鸡巴就硬。就算是梁望这样沉稳踏实的性格,看到我也免不了想七想八。

  我知道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远离他,不要总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撩拨他。但是这么些年了,如果我从来没见过他,我也许还能忍得下去;我现在既然见过了他,还成功把人放在了眼皮子底下,我就不可能忍得住三不五时去看他一眼。

  等待红绿灯的间隙,我忍不住开窗透透气。我一只手垂在窗外,四个指头轮流敲击着车窗发呆,旁边开过来一辆帕萨特,车窗无声摇下,露出来一张胡须修得精细的脸,带着那种很刻意的笑容:“哥们儿,加个微信吗?”

  我看了那辆帕萨特一眼,那张脸上求偶的骚气都快溢出来。

  我面无表情又把车窗升了上去。

  梁望已经把头扭了过来,脸上有点不可思议:“你平时开个车上街也能被搭讪?”

  我笑了一下:“你没被搭过?”

  梁望说:“我在学校里......学校里不搞这些。”

  “社会上,这很正常。”我挂档,松开刹车,踩上油门,说:“不过,这个人显然不是什么高端货色。先不说他开的那辆廉价帕萨特,就凭他看见我搭在外面的手,还敢自不量力的搭讪,这就是个傻逼。”

  梁望求知欲很强的凝视着我。

  我开着车转了个弯,抽空将左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不认识我的车,我能理解,毕竟款式冷门。但是他不认识我的表,那就有点荒谬了——带着这个标志的表,能换他十台车。”

  这个数字显然超出了梁望的想象,他瞬间呆住了。

  我笑了笑:“这就是锦市,灯红酒绿。以后你要面对的纸醉金迷,比这还多十倍百倍。不是说不能出卖自己,而是不要把自己卖便宜了。第一要义是开心,其次才是换资源。资源哪里都能换到,开心却是千金难求。”

  这些话我自觉已经说得很委婉,语气也就很轻慢。转过一道弯,目的地就在手边上。我顺势刹车,却发现梁望已经好半天没吱声,我偏过头看他,却发现他倔强的坐在座位上,咬着牙笔直的看着挡风玻璃,眼睛里晶莹欲滴。

  我有点慌:“你哭什么?”

  他抹了把脸,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我啼笑皆非:“你就为这个哭?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当然开心,要不然我费这么大劲把你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梁望还是不肯抬头:“开心你为什么不肯......我知道你结婚了,但是你肯定不喜欢现在的伴侣,不然不会找上次那个人。你嘴上说是把自己卖了,但是如果不是挺喜欢他,你为什么别人都不卖,光卖给他?”

  坏了,被这小孩儿看出来了。顾北知和楚白秋都没发现,现在居然被个小破孩子看出来了。我觉得面上有点挂不住,搪塞般说了一句:“不是这个道理......我们之间的事很复杂,你是个小孩,接受不了的,就别管了。”

  “不是的,裴总,我不是小孩。”梁望眼眶红红的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让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任谁被那种执拗而认真的目光盯着,也说不出话:“如果我不去想这些事,你能不能也不想这些事。我只知道,我看着你我就开心,你看着我的时候你也很高兴。”

  我摸了摸鼻子:“其实也没这么开心......没有谁是不可代替的,你懂吗?你只是刚来锦市,没见过几个人,才会对我这么上心。等你认识的人多了,就会把我放下了。”

  “我试过了,放不下。”他直接打断我:“你试试我,好吗?如果真的不行,我自己走。”

  我一时语塞,脑子里天人交战,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不喜欢梁望吗?当然不可能。就是因为看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行,我才要千方百计花大力气把人带回来。但是就是因为喜欢,他在我心里代表一块说不得碰不得的圣地,所以才要放手。

  喜欢一枝花最好的态度是让它生长,而非攀折。和我这种皮囊光鲜内心腐朽的怪物在一起,他只会被我吸干养分。

  最关键的是,楚白秋动不了我,也动不了顾北知,但是拿捏一个梁望,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我能保得住梁望吗?就我现在的这些力量,隐秘而无声的......我不自觉又在敲击车窗,这是我思考时候下意识的动作。

  梁望却没给我想那么多的机会。

  他做了他这十八年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

  我被梁望解开安全带,放倒座位将身按倒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这小孩儿骨骼秀气,但是肌肉匀称,不知道是不是在大山里经常走山路做农活,按住我的双臂简直有千钧之力。

  我挣扎了好几次,愣是没从座位上成功弹起来。

  “梁望,你别乱来。”我色厉内荏的威胁:“别随便乱碰我,代价你付不起。”

  他却撑在我上方,咬着嘴唇,胸膛剧烈起伏,直勾勾的看着我,耳根子又逐渐红透。俯得很低,一副想亲我又不敢亲的样子,也不敢直接接上我的目光,垂着眼睛委屈巴巴的样子像一只漂亮的小土狗。

  “裴总......”他哼哼唧唧的在我胸前拱了拱,掐着我手腕的手犹如钢浇铁铸,两腿也牢牢按着我。然而就到了这个地步了,他甚至还是不敢来亲我哪怕一下。

  我感到有点绝望。被他按在座位上并没有什么,真正令我绝望的是,他什么还没做,仅仅只是小狗一样在我襟前拱了拱,我就已经动摇了。

  我没办法。他那双眼睛是我的死穴,看不得碰不得想不得,一想就心尖密密麻麻的痛。

  我不知道他察觉到了多少,也许是在实习的那段日子,他每次进门来送文件送咖啡,我总是看着他然后逐渐失神的目光;也许是他背对着我忙活的时候,我透过落地窗凝视他的倒影,被他敏锐的察觉到了。

  但是他的的确确是发觉了,我待他的不同之处,不然他不敢这样在我面前放肆。

  他拿捏着我的那一点喜爱,试探的进进退退,焦灼的咬着自己的尾巴原地乱转,但是没有我的指令,仍旧不敢再进一步。

  我真是为难。

  车内长久的安静,梁望慢慢地松懈了手上的力道。他脸上的红晕也逐渐褪去,头垂得越来越低,掌心也慢慢凉了下去。他甚至蜷起了原本压着我的腿,那股自卑和退缩又慢慢从他身上冒了个头。

  他十指蜷起,掌心缓缓离开了我的手腕。

  我看着他恨不能缩回到脖子里的头,还有脸上摇摇欲坠的晶莹,长长的、挫败的叹了一口气。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我真是已经叹过很多次气了。

  我一把揽住他抬起的脖子,捏着他的下颌抬起脸,往自己身上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