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nga?”

  安室透迟疑了几秒,刚刚还在和自己对谈的少年忽然噤声,保持着和自己僵持的动作,一动也不动。

  他低下头,两人的手掌交合处空无一物,中间大开的弧度似乎能放下什么东西。

  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这个念头在安室透脑海里浅浅过了一遍,又被某种力量抹去。

  片刻的沉默后,安室透已然忘却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地继续着话题, “Mannga,手还疼吗?”

  “……”

  它没有回应。

  因为之前的事情在生气吗?

  安室透轻咳一声,顺势发出邀请, “我领养了一条流浪狗,叫做哈罗,明天要一起去看看吗?”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安室透细微地动了下头,他察觉到一些不对劲。Mannga虽然任性,但永远会在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冷淡的语句也无法阻挡隐藏在里面的热情。

  他们的手掌边缘紧密贴合,少年的体温传了过来。冰冷的温度让安室透寒毛竖立。

  它之前的体温有这么低吗?这么近的距离为什么没有感受到它的呼吸声?他们已经把矛盾解开了,漫画还会因为生气而故意不搭理他吗?

  ……是不能回话,还是不想?

  不好的预感敲打着他,安室透反手握住它的手腕,小麦色手指下的脉搏没有任何波动,他快速摸向它的胸口,去感受心脏的跳动。

  ……没有任何反应。

  它的生命特征……消失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蔓延,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转而看向那个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少年。

  灵动的赤瞳失去了以往的光泽,翘起的头发恹恹地躺着,像是被抹去意识的玩偶,附身者离开后便回归到最开始的工具性质。

  他挪开手,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它的反应。 “……还在生气吗?”

  没有人回应,失去了支撑的躯体在他移开手的瞬间就往下倒去,安室透接住它。自欺欺人的假象被撕破,强装镇定的脸上被痛苦填满。

  安室透的身体微微颤抖,长久以来,一直围绕着他的疑问在此时得到揭晓。

  为什么Mannga拥有那么多能力,可以轻易挣脱组织的束缚,却一直被困在那里,直到近期才得以逃离?FBI和雪莉的能力难道不足以将一个实验体带出来吗?它频繁地使用异能,对身体有没有损害?之前的几次昏迷,又是因为什么?他们那么紧张它的身体状况,强行灌入的营养液,真的只是用来解馋的吗?

  拨开了眼前的层层迷雾,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它根本不能离开实验室。

  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它拥有足以倾覆世界的能力,那一定会有相应的代价。只要离开了那些精密的设备和维持生命的科技树,它就会像之前那样,快速又不可逆转地走向死亡。所以组织有恃无恐,根本就不用担心它会反抗。

  因为它随时都会死去。

  安室透闭上双眼,也许,自己自以为是在替它洗白履历的行为,也只是在压榨它的生命,让这团火逐渐熄灭。

  组织摧毁了它的身体,是导致一切悲剧起源的罪魁祸首,而我是间接害死它的刽子手,甚至还固执地认为是为了它好。这个场景让他想起诸伏景光,那个夜晚他无法阻止幼驯染走向死亡,现在他也无法阻止少年的离去。

  诸伏景光殉职后的日夜,他几乎靠着一股气才撑到现在,时刻逼着自己,像转动的陀螺不肯停歇,直到这个蓝发少年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打破了停滞的僵局,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现在它也不在了。

  冰冷的温度让他合拢的双臂都在发抖。

  良久,他闭上眼。

  “睡吧,”他说, “很快就会见面的。”

  *

  杯户医院。

  爆炸产生了众多伤员,大批伤员在同一时间被送来,医护人员们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

  诸伏景光小心地护着取回的药物,在拥挤的人群里来回穿梭。快回到病房时,脚步微停,挣扎了些许后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幸郎,”他刻意板起脸,对着病床上,蜷成一团的漫画说道:“不要闹脾气了,快来吃药。”

  他又带着歉意地对着墙角的男人说道:“不好意思,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明天再过来吗?弟弟受到惊吓,恐怕一时半会都没办法开口说话。”

  男人缓慢地扭过头,景光看清他的神情,还是狠下心继续下着逐客令。

  “……我知道了。”

  降谷零疲倦地点点头,今天发生的案件过于恶劣,就算在整个日本也颇为罕见,更不用提其中一名犯人成功逃脱。

  眼睁睁看着公民在面前受苦,却无能为力的滋味让他感到痛苦。在犯人逃跑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跟着这个少年一路来到医院,沉默地看着它在医院被一群医生如临大敌地进行检查,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降谷零耀眼的金发被灰尘覆盖变得黯淡无光,爆炸溅起的碎片在身上留下细微的伤口,萎靡不振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像是求助无门的绝望者。

  诸伏景光心口狠狠颤抖了下,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让降谷零留下来,只含糊不清地说道:“一切都会好转的。”

  降谷零回应了一声,按下门把手就要走出去,一道闷闷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你不用太自责,”它说, “这不是你的责任,不要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强加在身上,这会让你很痛苦。”

  没去问它忽然开口这么说的原因,降谷零手指微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幼驯染的离去让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他掏出手机,给赤井发了消息后,便坐在漫画身边,温和地问着:

  “幸郎君,可以告诉我在超市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爆炸声停止后,他和赤井秀一找到一个入口。

  爆炸的威力过于强大,他做好了见到两人尸体的准备,却看到自己的幼驯染和少年面对面站着,在他们旁边躺着成为血人,一动不动的男人。

  诸伏景光绝佳的观察能力,让他在下一秒就注意到漫画脚边掉落着一把刀,刀上沾染着点点鲜血,而降谷零的右边袖口有着无法忽视的血迹。

  这些线索让他完美还原了发生的事情:躺在地下的男人是犯人,漫画和幼驯染在处置他的事上产生冲突, zero在阻止它时受了伤。

  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复杂的情绪从心中奔腾而过,以至于景光失去了最佳的开口时机。

  好在他们的脚步声让降谷零回过神,金发男人在看见赤井秀一的瞬间,被点燃了开关,暴怒地走向长发男人,他嘶吼着,像只受伤的猛兽看见了宿敌, “你这家伙——”

  话到一半,他又收回自己的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开始搜索附近的伤员。

  将幼驯染的全部情绪纳入眼中,想到自己就是这一切的源头,景光不可避免地感到痛苦。但他还是扮演起担心弟弟的高浦弘,用力地把漫画抱住,将头埋在它的肩上,借此来掩饰住自己失控的情绪。

  “……没事,真是太好了。”

  压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肩膀处有些湿润,漫画犹豫片刻,轻轻抱住他, “我没事,……我们都没事。”它用着极微弱的声音在景光耳边说着,手笨拙地拍着他的背, “你不用担心,他很好。”

  难以形容景光此刻的心情,抓着少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烦躁让他顾不得礼节,低声斥责道:

  “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你吗?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要我怎么放心任由你一个人往里闯?你知道我发现你冲进去的时候,我——”

  他的话被漫画打断,它指着地上的犯人, “但只有我才能抓住他,如果我不进来的话,在场所有人都会被炸死。”

  “我不能因为危险就放弃他们,换做是你,你会逃跑吗?”

  “……”

  ……确实不会。不对,不能就这么让它糊弄过去,一定要让它知道这种事有多危险。

  景光捏住它的脸,作出副凶狠的样子教训起它。

  “不要拿大人和小孩比,难道我们两个大人加起来还比不过你一个人吗?”

  好像确实比不过。

  它明智地将话吞进去,试图把脸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告诉我,下次还会这样吗?”

  景光眯起眼睛,手中力度加重,听到它的答复后才满意地收回手。

  赤井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纳入眼底,在他们聊完后,扬了扬手机。将屏幕上的报警记录展现给他们后,隐晦地和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只因为他们要守护好诸伏景光活着的秘密,于是组织成员“诸星大”和“高浦弘”不能在降谷零面前表现得过分熟稔,这会让敏感的黑皮嗅出蛛丝马迹,从而发现真相。

  ……只是没想到,他会一路跟到医院。

  景光在镜子前仔细观察过自己的脸,瞳色,五官都和原本的相貌截然不同,腮帮处还带有婴儿肥,不管怎么看,都是来到东京打拼,和弟弟相依为命的高浦兄弟。他有自信可以扮演成另一个人,只是这份自信,在相依相伴二十年的幼驯染面前还剩多少……诸伏景光自己也说不清楚。

  幸好zero明显心不在焉,不然他恐怕会立刻把同时出现在现场的自己和赤井秀一联系到一起。

  景光将门反锁,大致检查了一遍病房后,来到床边。

  这两人的情绪明显不对,在超市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必须得问清楚。

  于是他掀开被子一角,将漫画地头扒拉出来,学着高明哥哥的样子,双手环绕,坐在一边。

  少年的脸上有着细微的伤口,经过简单的消毒后,碘伏的颜色沉淀在上面。它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还在生景光强制将它送进医院的事情。

  “幸郎,不可以生气拒绝交流哦。”

  景光勾起嘴角,表情温和笑容可掬,却让漫画背后发凉,下意识地坐好,乖乖讲述着发生的事情。

  “……我就啪啪啪把他们都打倒了!那个蘑菇头还说他什么都会招!”它昂首挺胸,眉飞色舞地提着自己的高光时刻。

  “很棒。”

  “结果蘑菇头跑掉了……”它垂头丧气的,高高翘起的头发也无精打采地垂下来。

  “没关系……你做得很棒了。”景光的目光一直随着翘起的呆毛转动,忍了忍还是将手放覆盖在上面,他对着茫然看向他的漫画笑了笑。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然后……那个黑皮。”它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打了我!”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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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报:hiro彻底进入哥哥角色了

  悲报:1.

  至今都不知道漫画叫什么

  最近时速好慢orz我写了好久才三千字,明天一定日个6,加速把这个副本完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