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县城,还是那会两人作为犯人被押送过来,现在前来县城开铺子,这一路上又是不同的光景。

  马车驶过戒备森严的城门口,向周溢之在县城租的宅子缓缓驶去。

  这是一座一进式的院子,门头红色小瓦雕砌,两侧墙体挂着茂盛的翠绿爬山虎,很是好看。

  周溢之驾着马车在门口停下,跳下车掀开车帘,眸中带笑, “到了。”

  程小五本有些昏昏欲睡,听见周溢之的声音清醒过来,拎着行李下车,就瞧见了一座漂亮的小院。

  周溢之适时地解释: “这座院子我暂时租了三个月,县城的铺子都要千两,我们现在的银钱不够,所以,我想着省些钱来买铺子,等以后我们再把它买下来好不好?”

  “好。”

  仅仅是租赁肯定也花了不少钱,这院子还很是漂亮,程小五自然是周溢之说什么就是什么。

  从后门把马车停进后院,周溢之拿出行李带着程小五摸清住处。

  抵达住所已经未时,整理行李加上打扫卫生,磨磨蹭蹭很快就到了申时。

  周溢之看了一眼天色,拧干盆里的抹布,对着正在叠衣服的程小五说道: “小五,那天我来县城租房子时碰见了冯云,他知道我们要来县城,说是请我们吃饭,今天晚上约的风杏楼,我烧了水,洗完澡就出发吧。”

  两人风尘仆仆一天,前去赴宴自是要收拾妥当。

  “好。”

  程小五其实不太想去,他喜欢在家里吃饭,但是既然周溢之已经答应别人,他不去也不好,于是放下衣服,搬着木桶去洗澡。

  周溢之继续收拾剩下的东西,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收拾完毕,在太阳落山之时,前去酒楼。

  风杏楼门口,周溢之在心中感慨着县城的富贵迷人眼。

  酒楼门头烫金字体,大门气势磅礴,内里门庭若市。来来往往之人衣着华贵,气宇不凡,周溢之和程小五一身素色衣衫来到这里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在周溢之进门时,酒楼的小二依旧热情地上前迎客。

  “二位,里面请,堂食吗?”

  “冯云冯公子订的二楼雅间。”周溢之报上冯云告诉他的房间。

  程小五站在周溢之身后,他第一次来到这么大气的酒楼,此时目光小心的四处打转着。

  小二一听周溢之这话,明白过来,眼前这二位是昨日里冯家公子邀请的人,当即准备带着他们往上走, “好嘞,您二位楼上请。”

  就在这时,一道不悦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有雅间吗?还是说贵店瞧不起我们读书人,不愿意接待?”

  周溢之一听这话,很是无奈,他就是出来吃个饭,这种小说里的狗血找茬打脸情节又被他遇上了?

  他在脑海中默默地想到,一般这时候,叫唤的这人就是个反派,然后不一会儿,就会被主角打脸。

  这般想着,周溢之站在楼梯口转过身,瞧见了楼梯下一脸不悦地盯着他的一身素白衣衫的男人,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打扮很靓丽的女子。

  郭令满脸愤懑,心道这酒楼欺人太甚,气汹汹地盯着他们,然而在周溢之转过身时,先是一惊,随即皱眉, “周溢之?你怎么在这?”

  周溢之莫名,程小五更是奇怪,先是看看郭令,又是看看周溢之。

  而小二在这时怕事态进一步升级,连忙走下楼解释: “客人,您有所不知,这位公子是先前就预订好的雅间,我们小店一视同仁,绝不会出现您说的这种情况的。”

  郭令今日准备下血本,带他心仪的女子前来吃饭,希望能一取拿下,结果来了酒楼却被告知没有雅间,让他们坐在大堂,当即若紫就不乐意了,脸色冷了下来。

  他踌躇之下,却瞧见小二从他们身旁带了两个人前去雅间,所以,窘迫之下,郭令借此发难。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是周溢之。

  周溢之盯着这人看了一会,突然想起,这人似乎是他的同窗。

  “郭兄,好久不见。”记起面前这人的周溢之,客气地打着招呼。

  郭令震惊不已,他没想到有一段时间消失不见的,平日里穷酸不已的周溢之,现在竟然能坐得上雅间了,这让他大为惊讶。

  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他也许会上前恭维一声,可眼下正是他带着心仪女子前来定情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真是令他好没面子。

  他心中不爽,语气讽刺, “周溢之,你无故缺席课时,更是不告而别,可对得起夫子对你的厚望?”

  周溢之心中好笑,夫子对他有何厚望,都与眼前这人没有关系,他们只是不熟的同窗而已,更何况,夫子哪有对他寄予厚望,只不过是心心念念他每年交的学费罢了。

  “郭兄若并无其他事,还是先带着你的客人落座吧。”周溢之语气淡淡。

  就在几人谈话的时候,大堂中剩下的几个位置,也逐渐坐满客人,这郭令若是再与他掰扯下去,恐怕就连饭都吃不到了。

  “你!”被戳中心中痛处,郭令更加不忿。

  “怎么了这是?”

  恰逢此时,冯云赶来,他看见这场面,挑眉询问。

  周溢之笑笑, “没什么,走吧。”

  冯云瞧瞧郭令,又瞧瞧他身后的女子,脸色微妙,没说什么,踏上了楼梯。

  周溢之三人离开,楼下只剩郭令,而此时郭令的心仪对象盯着冯云的背影问道: “令哥,这叫周溢之的也是你们书院的?他怎么和冯公子认识的?感觉关系不一般啊!”

  郭令死死攥着拳头,见若紫的注意力全被冯云吸引去,更是不痛快,只道: “是,不过他很久没来书院了,小紫,我们就在大堂吃吧。”

  小二在一旁战战兢兢,此时听见郭令妥协,也跟着劝阻, “是啊,小姐,大堂热闹,也挺有趣的,我这就给你们俩安排一个位置。”

  若紫撇撇嘴,心中不快,不过还是应下了。

  楼上雅间。

  饭菜很快上好,冯云坐下,端起酒杯先敬一杯周溢之, “溢之,今天就算替你接风洗尘了。”

  “冯兄,请。”周溢之回敬。

  这两人喝着酒闲聊,程小五也就自顾自地吃菜,还别说,这县城的酒楼就是不一样,菜品佳肴味道极好,程小五吃得很开怀。

  酒过三巡,冯云微醺,他问道: “溢之,你是不是想在县城开铺子啊?”

  周溢之先前见到冯云时,只是说搬来县城,倒是没有多言开铺子的事,此时冯云问起,他自然没有隐瞒, “对,想在县城找个合适的铺子,卖卖甜品。”

  听到这话的冯云一拍桌子, “好!”

  突然这么一下,让正在干饭的程小五一惊,筷子上夹得一块鸽子肉差点掉了。

  周溢之眸光转向冯云,神色不解,就听冯云继续说道。

  “溢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是太厉害了!哈哈,短短时日,竟然就把铺子开到了县城,我,佩服你!”

  冯云大着舌头,吐字已经开始不清。

  周溢之失笑,依旧谦虚, “不过是糊口饭吃,冯兄过奖了。”

  “哈哈,你,谦虚了!”冯云摆摆手,一笑,接着举过酒杯, “来,我们接着喝!”

  “好。”

  周溢之唇角弯起,脸颊染上点点红晕,两人又喝了起来。

  程小五在一旁偷笑,看着两人喝这么多,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周溢之会醉,但此时瞧见周溢之和没事人似的,又放下心来,又把筷子伸向了另一道看起来很香的红烧狮子头。

  冯云又喝了几杯,越来越醉,抱着周溢之开始喊月老。

  “多亏了你啊,我才能遇到我,此生,最爱的女子!”冯云打了一个酒嗝,又“哈哈”大笑, “我好爱她嘿嘿。”

  周溢之被一个酒醉之人手脚并用的抱着,并不好受,他伸出手抗拒, “冯兄,你醉了。”

  “不!我没有!”

  喝醉了的冯云不讲道理,周溢之转过脑袋看向程小五,程小五开席就如松鼠般没停下来的腮帮子不动了,也懵懵地盯着周溢之。

  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啊?

  程小五咽下口中焦香烤鸭,站起身,刚欲说话,门被敲响。他疑惑地走到门前,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

  “周公子,我是冯云的朋友,来接他。”

  程小五打开门,上次在糕点店见过的女子正站在门外。

  方怡柔面带微笑,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眸光向里看去。

  程小五笑着说道: “方小姐,你来得正好,冯公子喝醉了。”

  方怡柔点点头,身后的小厮进门把抱着周溢之不肯撒手的冯云请出来。

  冯云闹闹嚷嚷地不肯走,嘴里还喊着: “我没醉,我还要喝!”

  方怡柔瞧着冯云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周溢之和程小五行了礼告辞,没走出酒楼,就忍不住对着耍酒疯的冯云踹了一脚。

  “我让你不要喝,你非要喝,还偷偷背着我出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吧!”

  方怡柔愤恨地纠着冯云的耳朵。

  “哎哟哟,疼,疼!”冯云晕乎乎的脑袋,稍微清醒片刻,看着眼前心爱的女人,咧开嘴,一把抱了上去。

  “娘子,我好爱你啊!”

  方怡柔被一把抱住,挣脱不开,还听见了如此羞人的话语,当即红了脸颊,气势弱了下来。

  身边的丫鬟压低了的笑声传来,方怡柔恼羞成怒, “还不快把少爷拉开。”

  “是是是!”

  这边手忙脚乱,程小五在楼上啃着鸭脖,目睹了全程,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身旁传来酒气,程小五转身就瞧见周溢之来到他身旁,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程小五放下手中的鸭脖,颇有些不好意思,轻咳道: “我们也回家吧。”

  “好。”

  周溢之和程小五一起踏出酒楼,向家中走去。

  程小五的记性很好,虽然刚到县城,但此时回家的路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周溢之一路上跟在程小五身后,默不作声。

  程小五走在前边,颇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瞧见冯公子和方小姐那亲密的模样,他开心之余很是羡慕,对比他和周溢之,这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程小五眼神黯淡,心中难过。

  酒楼和他们家离得不远,很快,两人就回到了那座小院子。

  程小五打开门,走进院子,正欲关门,却瞧见周溢之已经把门关上了,于是,他转身向厨房走去,打算烧水洗漱,步子还没跨开,却猛然被身后男人有力的手臂拽了过去,压在门上。

  “?”

  程小五瞪大眼睛看着身前周溢之在月光下朦胧的俊脸,脑袋里闪过大大的问号。

  周溢之就这么盯着程小五,凝视着身下之人疑惑的双眸,过了半响,他咧开嘴,乐呵呵地喊道: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