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天,天林众军变得格外紧张,特别是黄昏加训这项,让他们浑身连带神经一震。
“好端端的,突然加训,肯定是准备开战了。”
“同意,咱都被这么练,那开战肯定跑不了。”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人数差了这么多,正面硬碰也不太现实吧。”
“管他的呢,反正我是受够了这憋屈日子,老早就看大秦那帮孙子不耍,要干就干个痛快。”
“算我一个,再说了,咱将军之前祁宇一战你们都忘了?他怎么可能打没准备的仗,别瞎捉摸,等军令就成。”
“说的也是……”
午饭时间,军营里到处都是讨论忽然加训的将士。
老将贺飞昂听了一圈,灰色的眉毛高高翘起,重重哼声:“简直胡闹!”
他绕到大将主营,高声通报:“老夫贺飞昂求见将军!”
沈翰宁正跟齐哲商量四路大军的分配,忽然听到账外高呼声,皆有些诧异。
齐哲微微蹙眉,低声道:“我先躲一下,以防万一。”
“好。”
沈翰宁目送他绕到隔绝沙盘的屏风后面,这才回道:“贺老请进。”
贺飞昂踏着虎步闯进营帐,脚下生风。
他一见沈翰宁,脸上老皱立刻拧起,满脸怒意,“将军,您这忽然加训是为何意?”
沈翰宁淡笑道:“无战王者师,有备军之志。现在大敌当前,自然得加强操练,以备大秦突袭。”
贺飞昂怒意不减,冷笑道:“那为何将白日时间用作山路行军?将军这解释,怕是难以服众。”
“服众?”沈翰宁有些诧异,反问道:“我为何需要服众?这只军队本就由本将指挥,众军不从我,还能从谁?贺老吗?”
“你——”
贺飞昂听他一番暗讽,心下气闷,指着沈翰宁的手指微颤,“老夫从军数十年,还从未见过以卵击石还不知悔改的主将!”
闻言,沈翰宁压下笑意,声音凛然。
“贺老将军,翰宁敬您是齐伯父生前倚重的副将,这才压下您的过错未报。周溪镇、东寨城失于何人之手,恐怕无需本将多言吧?”
“本将要如何是好,不牢您来操心,听本将军令即可。”
沈翰宁话音落下,屏障后的齐哲怔住,一个千不该万不该的念头窜到脑中。
贺飞昂被沈翰宁一阵猛激,嘴唇颤颤巍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翰宁看向沙盘,不咸不淡道:“贺老请回吧。”
贺飞昂深呼吸,连道三声‘好、好、好’,语毕,摔下帐帘,离开。
“贺老,之前是东寨城和周溪镇的主将?”
待贺老离开,齐哲走到沙盘边,迟疑道。
沈翰宁点头,“是,三个月前,他陆续接手两大城池。”
齐哲眼神游离,似是在费神思考着某件事情。
他坐回椅子,手肘置于桌子,十指交错,神色古怪。
“怎么了?”
齐哲道:“当年那件事后,义父倚重的副将,几乎都失了势,至多被分到偏远地区当个驻将……”
沈翰宁稍一沉吟,道:“齐老这些年,也是在周溪镇当副将,军权几乎被剥夺。前段日子周溪主将遭刺杀,大秦那边蠢蠢欲动,他才被升为主将。”
“交战之中,东寨城主将战死,齐老临时接手的东寨城。大军当前,选人用人当唯贤唯能,陛下也分得清轻重。”
“但——两城确实失于他手。”
“这些事情单拿出来说,只是巧合,可是所有的——”齐哲闭上眼,叹声道:“但愿是我多想。”
沈翰宁走到他身边坐下,将人揽在怀里道:“你的压力太大了,别太逼着自己,有我呢。”
齐哲微微点头,就着这个姿势,两人继续商量四军分配。
天林大军加练的消息一度传回帝都,让主和的官员大呼不可,决不能在此时引起大秦国军的怒火。皇帝派八百里加急,传旨令齐哲务必前去议和。
“现在议和,不就等于投降吗!那群老匹夫,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尚榆辰敲着桌子,神色古怪,不知是怒是笑。
林磊收起圣旨,望向沈翰宁建议道:“这或许可以当做借口。”
“那齐哲不也要跟去吗?!不行,刀剑无眼,你和齐哲都不能去。”尚榆辰第一个反对。
齐哲倒是无所谓,对他来说,在哪都是一样。
沈翰宁勾唇一笑,暗示道:“谁说议和的人一定是齐哲,只要有人去谈这事,不就成了?”
尚榆辰挑眉道:“将军亲自议和?”
“不行吗。”沈翰宁双手压在沙盘边缘,笑道:“先去议和,谈不拢直接打,有理有据。”
尚榆辰无奈摇头,“你能不能改一改孤身犯险的毛病。”
“我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借口!”
无视斗嘴的二人,齐哲拿起红色旗帜,往沙盘中央一放。“如果是你亲自去,那‘议和’的地点就要改一改。”
沈翰宁和尚榆辰双双看向沙盘中央。
林磊轻笑,“这个地方好,看他们有没胆量来。”
关于议和这件事,一天时间,就在天林军中和大秦军中传遍。由天林派出传信的将士,安然退回,到主营呈上大秦回敬的信——
‘三日后,莱城前五公里,恭候大驾’
沈翰宁望着回信,扬唇一笑。
“三日后,既见分晓。”
莱城前五公里,这是两方大军都需要一定时间支援的地点。
大秦不会防人进入自己的营地,天林亦不会。
那定在两方大军正中间,比的就是胆量,在这里支援不力等同万劫不复。
早在太子驾临的时候,议和消息就已经传开。
但天林军中没有一个相信己方会妥协,都在心里怒骂那些软骨头,连带着对太子林磊也没了好脸色。
林磊毫不在意,每天到处晃悠。这里聊几句,那里说一道,不知不觉中,大家都习惯了这个看似和善的太子爷,多余的话也敢出口。
“负责饲养马匹的将士,昨天在往外传消息。”林磊拿出一张纸条,沉声道:“不是传向帝都,是莱城。”
齐哲接过,展开,上面写着:军中加训,黄昏演练对打。
尚榆辰看了眼,“十个字,囊括了不少内容哈。”
“我转了几天,只逮到这一个。还是将士们吃饭的时候跟我吐槽,说伙夫把马当做鸡鸭养,每天要出去放风一个时辰,但是马的状态确实好了不少。”
林磊摇摇头,感慨道:“我本来只是去逛逛,奈何运气太好,一抓一个准。”
信放在溪流后方,应该是定时有人过来拿。
沈翰宁笑道:“饲养马的将士,可以监视起来。不过这些内容任他们传,看到最后谁玩谁。”
自那日后,沈翰宁每日都要做几个多余的小动作,比如召几位副将,去莱城走一遭;比如逛到马棚边,和齐哲闲聊几句‘军中情报’。
而林磊,则开始每天去溪流后方逛一逛,看一看又传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出去。
毕竟只是饲养马匹的将士,还没有资格接触更多事情,上面的记录杂乱无章,串在一起更是不知所云。
沈翰宁很狡猾地放出某些没用的事情,让大秦推测难度急剧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