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晏桦是被渴醒的。
他喉咙干涩,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地喊着江野的名字。
“小野。”晏桦小声呢喃道。
江野一直没睡,他根本睡不着,只想安静地躺在晏桦身边看着他。
“怎么了,桥桥?”
听见自己的名字,江野撑起身子问道。
“想喝水。”晏桦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晚上喝酒喝多了,嗓子不舒服。
“我去拿,你等我。”
江野连忙起身,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扶起晏桦,小心地喂他水。
清甜冰凉的水渐渐唤醒晏桦的意识,他坐在床上,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几点了?”晏桦问道。
江野拿起晏桦放在柜子上的手机问道:“四点二十七,还很早,可以再睡。”
晏桦揉了揉眼睛,又躺回床上道:“不想睡。”
“那就不睡了,今天下雨,出去玩也不方便,可以在房间里歇一天。”江野也躺回床上说道。
晏桦认真地回忆着昨天晚上喝酒后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半点记忆,他每次喝多了就断片。
不过大多数情况都有江野在身边,要不就是在医院,总之不会做出什么很离谱的事情。
他没有发酒疯的习惯,至少目前没人告诉他有。
“我昨天回来洗澡换衣服了?”晏桦看身上已经换了的睡衣问道。
江野看着天花板,不太敢回答地嗯了一声。
“我帮你调了水温。”
刚开始确实是江野调好水温,晏桦自己去洗,但是他半天都没出来。
江野担心,于是去看了一眼,发现他蹲在花洒下睡觉。
所以他就顺便帮忙洗了一下。
举手之劳,不用多言。
晏桦没有怀疑,只是有些想不起来。
他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发现坠了个平安扣。
“我什么时候戴的?”晏桦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了。
江野解释道:“你看到我脖子上的平安扣了,说你自己也有一个,不过丢了。我说没丢,在我这里,问你要不要戴,你说要戴,然后就戴上了。”
江野诚实地复述一遍昨天晚上的话。
晏桦按了按自己太阳穴,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还干什么了的?”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酒品产生了怀疑。
江野转过身面对着晏桦,眨了眨眼。
“我不会做什么丢人的事情了吧?”晏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江野淡淡道:“还好。”
“昨天晚上你在酒吧门口看蚂蚁搬家,说蚂蚁搬家要下雨。”
晏桦耳垂泛红,将脸往被子里塞了塞,“然后呢?”
“你说你不喜欢下雨,让我给蚂蚁打电话,让他们不要搬家了。”江野继续说,没打算隐瞒。
毕竟这事十九他们都知道了。
晏桦整个人已经缩到被子里了,尴尬地无以复加。
见江野沉默了,晏桦在被子里露出黑亮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眸子此刻浮上羞耻的底色,忐忑道:“还有?”
“嗯。”江野面色如常,肯定道。
晏桦用手遮住脸,继续缩在被子里。
救命!他都在干什么。
“还要说吗?”江野看着被子里隆起的一团,可可爱爱。
“你……说吧。”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然后我用你手机找蚂蚁电话,你按了最近一次通话,说这就是蚂蚁电话。”
江野省略了自己要晏桦抱抱的内容。
晏桦藏在被子里的手窸窸窣窣地摸着手机,翻着最近一次通话记录。
零点一十五的时候,真的给十九打了个电话。
他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逃避这么丢脸的事情。
江野怕人在被子里太闷了,掀开被子一角,钻进新鲜空气好让晏桦呼吸舒服点,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给十九打电话了。让他们不要搬家。”
“十九十七说他们不会搬家的。”
“你就问,不搬家是不是就不会下雨?”
“十七继续说,南江有雨。”
“你就不高兴了,说蚂蚁都不搬家了,为什么还要下雨。”
“然后十七就改口了,说不下雨了。”
晏桦已经没脸再听下去了,在被子里的手扯了扯江野的胳膊,小声道:“别说了。”
好丢人。
在江野面前丢人就算了,还要打电话跟十九十七说。
“你为什么不拦着我?”晏桦沉默片刻,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从被子里钻出来,底气不足地质问道江野。
江野嘴唇抿着,没憋住笑意。
“我拦得住吗?我本来说拿着手机翻蚂蚁电话,跟你说翻不到,这样就不打了。”
“但是桥桥你太聪明了,说最近一次通话就是蚂蚁的电话,我还没拦住,你就拨通了。”
晏桦又再次缩回被子里,做着最后无力的挣扎:“睡觉。”
他一定是还没睡醒,所以才会做这么荒唐的梦。
给蚂蚁打电话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江野没有再继续说了,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缩成一团,尴尬又可爱的桥桥。
半响后,晏桦又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他看向江野的眼神饱含期许,希望江野可以告诉他没有。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江野语气无奈道:“有。”
“还有什么?”晏桦彻底怀疑自己的酒品了。
江野说道:“从酒吧回来后,你在一楼客厅和冉白鹭,峰子他们说话。”
“说什么了?蚂蚁搬家?”晏桦甚至希望是蚂蚁搬家,而不是更丢脸的事情。
江野看着毛绒绒的脑袋,想要有摸一摸的冲动,但是现在晏桦是清醒的状态,这个动作他是不允许的,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听见江野这一声叹气,晏桦更绝望了。
他是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江野都叹气了。
“你说啊。”晏桦语气都带着颤音。
江野复述着昨天的场景,“本来你们是在讨论蚂蚁搬家的,但是后来你就看见麻将桌上的桃酥了,你说我晚上没吃饱,要让我吃桃酥。”
听上去目前还很正常。
晏桦试探性问道:“你吃了吗?”
“你递给我的是麻将,不是桃酥。”
江野甚至从床头柜上拿出那张印着一饼的麻将,递到晏桦面前。
想到昨天晚上,晏桦认真又担心地把一饼递给他,并且嘱咐他一定要吃掉的场景,江野嘴角的笑意就止不住。
就算喝多了,还关心他没吃饱的桥桥好可爱。
藏在被子里的晏桦不去看那张一饼,痛下决心,一定要戒酒。
叶从鸢醒来下楼时,发现晏桦和江野已经坐在楼下看电视,两人之间关系依旧,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她摇摇头,失望地看眼江野。
“你们醒了?”叶从鸢主动打招呼
晏桦在床上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才终于走下楼。
听江野说,他把麻将当桃酥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此刻看见叶从鸢,只能硬着头皮地应了一声。
叶从鸢问:“你们怎么起来这么早?”
墙上挂钟显示才六点。
“喝多了不想睡。”晏桦瞥了眼窗外道。
“好吧,我下来拿个东西,继续回去睡了。”
“今天下雨,白鹭说就在附近逛逛,或者在房间里玩游戏,你们累了再去休息会。”
江野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见叶从鸢再次上楼后,江野证明道:“你看,大家其实都不记得了。”
晏桦不想下楼,觉得丢人,还是江野哄了半天,说大家昨晚回来后又喝了的,不会记得这些。
晏桦才试探性地下楼,见叶从鸢并没有提到昨晚的事情,他稍微安心点。
江野问:“还睡觉吗?雨越下越大了。”
他想和晏桦一起躺在床上。
“你困了就去睡吧。”晏桦靠在沙发上,无聊地挑着电视节目。“不用陪我。”
江野:“不困。”
他要一直在晏桦身边。
晏桦听着这熟悉的话,话里透着无奈道:“每次我们两在沙发上看电视,你一说不困,等会就要睡着。”
“那我们上去睡吧?”
晏桦转头目光幽幽地看向江野。
他有的选吗?
他不上去,等会江野就要在这睡。
今天下雨气温低,在沙发上睡肯定要着凉。
晏桦只好关掉电视,抬脚往楼上走去。
江野紧随其后,眼底满是雀跃。
和桥桥睡觉咯~
晏桦刚躺在枕头上,手机就响起。
店里的电话,肯定是十九打过来的。
晏桦犹豫地看着响动的手机,将手机塞在江野怀里。
“你接。”
江野知道晏桦还在尴尬中,不知道怎么面对蚂蚁搬家的事情,按了通话键。
“喂,师父。”十九在电话那边喊道。
江野瞥了一眼故作淡定的晏桦,眼中含笑道:“我,江野。”
“哦,小老板。”
江野问:“怎么了?”
十九握着店里的座机,犹豫了一会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
“哦,那就好。你们是昨天喝多了?”
江野嗯了一声,“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们过几天就回去了。”
晏桦见电话挂了,才长舒一口气,还好十九没有提蚂蚁搬家的事情,不然他都没有脸回店里了。
“睡觉,桥桥。”江野将手机放回床头柜,闭上眼道。
他昨天一晚上没睡,现在又如愿以偿地和晏桦躺在一起,不自觉开始犯困。
晏桦见江野一脸困意,逐渐放缓声音道:“睡吧。”
厚重的窗帘遮挡日出的光亮,房间内光线灰暗,透着丝丝凉意,耳边传来连绵不绝的雨声。
这样的天气确实十分适合睡觉。
晏桦本来是没有多少困意的,但是江野刚睡着,他也不好乱动把人吵醒,缩在被子,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喝醉后的各种事情,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思绪反而越来越沉,听着雨声渐渐地陷入沉睡。
两人虽然盖着同一床被子,但是之间却留有间隙,没有碰触到彼此。
但是江野从小睡觉就不老实,喜欢乱动,这点小小的间隙也在他睡着后悄无声息的拉近了。
晏桦昨晚睡了好几个小时,因此早上并没有睡太久,等他睡醒时,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由得想,江野确实不是小孩了。
谁家小孩会这样?
江野睡得正舒服,一下子被怀里的人推醒,皱着眉头强撑着睁开眼,只是手却依然抱着晏桦,潜意识里没有松开的打算。
晏桦细长的眼眸盯着江野,声调冷冽,提醒说:“去旁边睡。”
江野听到晏桦的声音后,意识逐渐回笼,才发现两人宛如像是两株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颇有些心虚的卷着被子回到自己枕头上,不敢答话。
晏桦警告道:“你下次睡觉再这么不老实,你就自己去客厅睡。”
窗外的雨声未断,还伴随着阵阵雷声,江野背对着晏桦,不乐道:“客厅冷。”
“那你睡觉老实点。”晏桦不想再睡了,掀开被子,坐在床边,一言难尽地看向江野。
始作俑者还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小声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办法睡着了还能管住我自己。”
“那你就别和我睡一起。”
“不。”江野非常厚脸皮地拒绝。
晏桦拿他没办法,朝外走去,“那你自己睡吧。”
江野见晏桦要走,立马从床上坐起喊道:“你去哪?”
晏桦带上门反问道:“你还管我去哪了?”
没大没小的兔崽子。
晏桦走到楼下时,其他四个人都已经醒了,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睡眼惺忪地盯着电视。
“醒了?”峰子见晏桦下来问道。
冉白鹭靠在沙发上,身上套了个严严实实的外套,问道:“我不是听从鸢说你早就醒了吗?”
“没事又回去睡了。”晏桦敷衍道,在经过麻将桌时,难免想到自己干的丢人事,拉了把椅子背对着麻将桌坐下。
好在昨天大家喝的都很多,各自都干了不少丢人事,彼此都没有提,怕被对方揭老底。
彼此说些有的没的,随意聊天。
还没坐一会,江野就跟着下来,搬了把椅子坐到旁边。
“不睡了?”晏桦一看见江野,就想起刚才的事情,没好气道。
江野垂下头心虚地说:“不睡了。”
叶从鸢从厨房拿了一盘水煮蛋,分给大家。
冉白鹭好奇道:“怎么还有水煮蛋。”
叶从鸢沉默两秒后,还是给她留了面子说:“你昨天晚上买的,说今天早上要吃水煮蛋。”
其实是非要买一盒鸡蛋,想要孵出小鸡。
江野从盘子里拿出鸡蛋,剥好壳,递在晏桦面前。
晏桦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还是接过鸡蛋。
叶从鸢走到冉白鹭面前问道:“你不吃?”
冉白鹭头都没抬道:“没看正忙着呢。”
叶从鸢垂眼看见峰子正在给冉白鹭看手相,虽然是难以避免的接触,但是她还是极其不舒服,打断道:“看出什么了吗?”
峰半仙撤回手道:“看你感情坎坷,极为不顺。”
冉白鹭翻了个白眼:“谁让你看这个了,我让你看什么时候发财。”
峰子毫不留情道:“你都没有财运线,我怎么看?”
冉白鹭不敢相信地问:“我没有财运线?我以后要变成穷鬼了?”
“你这肯定不准。”冉白鹭主打一个好的准,不好的不准,选择性迷信。
叶从鸢坐在冉白鹭旁边,握住她的手,对着峰子说:“你去给别人看看,那不还有两个人吗?”
峰子看了坐在一边吃鸡蛋的晏桦,嫌弃道:“晏桦左手掌心全是疤,能看出个鬼。”
本来初中的时候因为绑架案就留了一条很长的刀疤,去年暑假掌心更是被划得乱七八糟,别说财运线了,生命线都快看不到了。
“你看他右手呗。”陈静插话道。
峰子觉得有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桦面前。
晏桦瞥了他一眼,峰子自觉拐了个弯走到江野面前,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看他的,看看大学生的手相。”
“伸手。”
江野虽然不信,但还是配合地伸出手,“准吗?”
冉白鹭提醒道:“好的准,坏的不准。”
“瞧瞧人家的事业线,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这事业线都不带分叉的,一路飞黄腾达,大富大贵。”
峰子紧紧握着江野手,一脸诚恳道:“苟富贵,勿相忘。”
冉白鹭也重复道:“苟富贵,勿相忘。”
江野哦了一声,不太关注事业线,反而问道:“感情线呢?”
峰子啧了一声,对着晏桦说:“小野都到问感情线的年纪了,你还单着,等着孤独终老?”
“你管我?”
“我才不管你。”峰子继续低头看着江野的手相。
江野问:“怎么样?”
峰子语气羡慕道:“婚姻幸福美满,事业一帆风顺,一辈子长寿无忧,天生好命。”
江野笑了笑,但是笑意并未达眼底,他肯定峰子看得不准了。
他都不可能结婚,哪有什么幸福美满的婚姻。
晏桦则半信半疑地看向峰子,问道:“能看出来他什么时候结婚吗?”
峰子冷哼一声,卖弄道:“现在知道问我了?”
晏桦故意轻蔑道:“看不出来直说。”
“嘿,你还别逼我,我还真能看出来。”峰子扯过江野的手非要看出个好歹。
但是江野却没什么兴趣了,收回手道:“不想看了。”
根本不准。
峰子自己剥了个鸡蛋说:“小野自己不想看的,别怪我啊。”
“要不我再给你看看?”峰子又打起了晏桦的注意。
晏桦把伤痕错落的左手伸出来,无所谓道:“看吧。”
“你故意的对不对?你这个手能看出个啥,都是疤,生命线都找不到了。”
江野皱着眉头听峰子说话,内心加深了他的想法,肯定不准。
晏桦要活很久,必须要活很久。
峰子话是这样说,但还是端详着晏桦的掌心道:“也够服你了,这伤疤都成你生命线了。”
晏桦收回手,语气平淡道:“别看了,看也看不出来个什么。”
峰子又被嫌弃了,跑到阳台抽烟,不再搭理晏桦。
冉白鹭则靠在沙发上,手上还拿着扑克牌,无聊地洗牌。
晏桦则闭眼靠在椅背上按着太阳穴,因为昨天的酒,有些头疼。
陈静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人,打趣道:“怪不得他们三能玩到一起去。”
她依次用手指了指笑道:“烟鬼,赌鬼,酒鬼。”
“三鬼。”
江野则替晏桦正名道:“桥哥除了应酬和聚会,在家从来都不喝酒的。”
陈静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调笑道:“你们瞧瞧,我还没说晏桦什么呢,家属就不乐意了。”
峰子在阳台配合道:“就不能在他们俩面前说对方一丁点不好。”
晏桦没有搭话,只是撑着脑袋有些头疼。
窗外一直下雨,天色昏暗无光,一行人只能待在别墅里闲聊。
晏桦手机突然响起,宗远找他有事,于是往楼上走去和电话里的人讨论事情。
其他人坐在楼下,冉白鹭指了指窗外道:“你们看,外面角落那是不是有条蛇。”
“好像是,不过进不来,没事的。”叶从鸢顺着冉白鹭手指的方向看去。
冉白鹭轻笑道:“幸亏晏桦现在不在,不然他还要吓着的。”
峰子怔怔的望着窗外,心情沉重,叹了口气:“其实晏桦怕蛇这事还得怪他爸。”
“为什么?”江野眼底多了丝探究,他只知道晏桦怕蛇,只当是对蛇的内心恐惧,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峰子回忆道:“当时晏桦估计才七岁多,有一次他爸喝醉了。”
冉白鹭手上捏着扑克牌,嘴角也没了笑意,面色凝重地补充道:“住家属院的人都知道,晏桦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他爸就一直不喜欢他。每次喝醉都要骂晏桦,反正都是些很难听的话。”
她不想重复一遍。她也想不通这种恶毒的话怎么会从亲生父亲对自己的儿子说出来。
江野静静地听着两人讲述他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眼底宛如冬日结冰的湖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峰子点燃烟,低声说:“那次他爸喝醉了,骂的很难听,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也没人去劝劝。”
“但是没想到那次晏桦还被赶出来了。”
机械厂家属院五楼就晏桦一户。
“晏桦当时还刚上小学,被他爸赶出来后,就不敢上五楼,只敢待在四楼和五楼的楼道里,当时还没安声控灯。天一黑,楼道什么都看不见。”
峰子没了平日嬉皮赖脸的样子,吐出烟雾,“谁也不知道他在那待了多久。反正我妈半夜十一点多想起天台衣服没收去楼上时,晏桦就蹲在那了。”
江野攥着手,指尖被捏得泛白,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妈发现晏桦的时候,他手已经被蛇咬了,又肿又紫。”
“给他家敲门也不开,就连送医院都是我爸妈送的。”
“听我爸妈说,清洗伤口的时候,晏桦吭都没吭一声,那天晚上在我们家睡的,还一直说谢谢叔叔阿姨,会把医院的钱还给他们的。”
峰子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声音沙哑,“他当时还不到八岁。”
平静的湖面出现一丝裂缝,铺天盖地的浪潮随之倾泻而出,毫不留情地吞噬江野,让他无法喘息。
在这一刹,江野体内的血液似乎也随之倒流,穿过流逝的时间,抵达那个黑漆漆的楼道。
他不知道晏桦在被赶出家门,被蛇咬,独自一人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很无助,很害怕。
江野已经快要疯了。
他不断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是年长的那一个,为什么不能早点去保护晏桦。
他痛恨自己的年轻弱小,这已经成为他此生无法解脱的枷锁。
破3000收藏了呜呜呜,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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