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营养液加更】桥江汽修

  晏桦最终还是谈下了南江四中那块商铺。

  在他二十三岁生日前,正式从晏工成为了晏老板。

  峰子站在店门口望着崭新的招牌道:“你这名字起的也太草率了。”

  “桥江路就叫桥江汽修?”

  “我馆子还在机械厂大街呢,也没见叫机械饭馆。”

  晏桦仰头望着招牌端端正正的名字满意道:“小野取的,他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听到小野,峰子张望了下压低声音问道:“这地租金不便宜啊,你哪来的钱?也没找我要,你不会真傍大款了吧?”

  “这事可不能乱来。”峰子平时虽然经常开玩笑让晏桦去傍大款,但是可不能真干这种事啊。

  “对啊。”晏桦回答地理所当然。

  “卧槽,谁啊?”峰子不可置信。

  晏桦轻笑着指了指在店里写作业的江野道:“大款写作业呢。”

  江野像是有感应一样,突然抬头朝晏桦喊道:“桥哥,怎么了?”

  “没事,你先写作业。”晏桦收回手对着峰子说:“看见没,大款。”

  “你动江成遗产了?”峰子问,“小野知道吗?”

  “万一以后他发现了怎么办?”

  “不过你养他这么多年,收点利息也是应该的。”

  晏桦一阵无语,“他知道,不是遗产,之前的钱。”

  他用的是那十三万五中的一部分。

  “这笔钱等生意回本了我会重新给他存上的。”晏桦认真地说,“不能白花大款的钱啊。”

  “你咋跟他说的?钱不够找他借的?”峰子刨根问底。

  晏桦想起那天晚上,江野一直在床上哭让他用这笔钱的样子,觉得说出来有点丢江野脸。

  “你就当是我借的。”反正以后还会再还给江野的。

  峰子哦了一声,又看了看招牌,“所以你这店面的江是江野的江?不是桥江路的江了?”

  “你这么说也行,不过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晏桦插兜抬头看着招牌。

  峰子好奇,“那是什么?”

  “你还记得我刚认识江野那年,你没空卖鞭炮,让我去摆摊的事吗?”

  峰子当然记得,“咋了,当时就看中这店了?”

  “那倒没有。”晏桦嘴角含笑陷入回忆,“当时我和小野被城管追,我带他躲城管,就是躲到桥江路这条街。”

  峰子觉得怪怪的,这怎么跟定情一样。

  “那天在桥江路我还和小野说,前面就是南江四中。”

  “他说他妈妈生前想让他以后读四中。”

  现在江野确实在南江四中重点班读书。

  没有让汪女士失望。

  “所以能在桥江路开店,我很开心。”晏桦由衷地说道。

  峰子怔怔地看着晏桦,认识二十年了,他很少能看到晏桦如此放松开心的时候。

  在没有江野出现的前十七年里,晏桦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眉间总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愁绪,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每天活着就是在等死。所以会那么不要命地打架惹事。

  他当时真的怕晏桦这么疯下去,活不到成年,自己某天醒来就要给他收尸。

  现在看来留下江野,可能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

  峰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心替晏桦感到高兴,“开心就好。”

  “人活着嘛,开心最重要。”

  峰子问:“你这装修什么时候结束?”

  “下个月,十二月开张。”

  “行,等我回去给你挑个黄道吉日,咱风风火火地开张。”

  晏桦惊讶,“你还会这个?”

  峰子白了他一眼,“修行多年,从前经常给你看掌心,忘了?”

  晏桦轻笑着摇头,“那还是算了吧,你那技术。”

  “你别不信我看的很准的!”

  “我说你是大富大贵的命,你就肯定是,不然我为什么跟你这么多年?”

  峰子故意贴过来,搂着晏桦胳膊,掐着嗓子恶心地说:“老大,以后富贵了,可不要忘了人家小甜甜哦~”

  “咦!你真恶心。”晏桦甩开峰子十分嫌弃。

  峰子也不乐意了,“咋?大款能搂我就不行?这还没富起来呢,就只要大款不要糟糠兄弟了?”

  晏桦脸上的笑容更盛,“你没大款长得好看,所以你不能搂。”

  “你个死没良心的。人家不理你了啦~”壮得跟个柱子一样的人迈着娇羞的步伐小跑离开。

  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他发疯了?”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将脑袋放在晏桦肩头处皱眉问道。

  晏桦揉了揉江野脑袋笑着说:“他今天忘记吃药了。”

  “你们聊什么呢,刚才这么开心?”隔了好几米,他都能看到晏桦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晏桦一笑,他就没心思看竞赛题了。

  尤其还不是冲着他笑。

  晏桦朝店里走去,“峰子问我哪来的钱,问我是不是傍大款了。”

  “我说是的。”晏桦端起水杯眉眼弯弯地对着大款笑。

  拿人钱,陪人笑。

  基本行情,晏老板是懂的。

  晏桦平日不笑的时候,眉眼之间冷淡无比,像是极地之间万年不化的冰山,没有任何人能入他眼。

  但是当他脸上露出笑意时,全世界的花都在这一刻盛开也比不上他笑一下。

  江大款深深理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褒姒一笑了。他不是周幽王,但他也想让他的桥哥开心。

  “看什么呢,我脸上弄脏了?”晏桦见江野失神的看着自己,好奇地问。

  “没,没有。”

  江野连忙别开视线,看了两眼竞赛题冷静下,但还是趁着晏桦垂首看着账单时,视线又定格在他脸上。

  晏桦很瘦,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想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嘴唇。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江野觉得不能再这样看下去了,他最近不太对劲,盯着晏桦的时间越来越久了,随口找了个话题问:“招工怎么样了?”

  提到招工,晏桦合拢账单若有所思,“胖子和王润平过来。”

  从前一起学修车的,技术人品他都很放心。

  他当时辞职后,胖子又在建设车行待了一年,但是和周扒皮不对付,胆子小,又没有晏桦撑腰,总是被其他车工欺负,换了好几家汽修店都不怎么样。

  王润平则在年前也辞职了,换了家汽修店上班。之前他总是玩地下飙车,晏桦到车队后,遇见了会时不时劝他离不正规的比赛远点,实在爱好可以参加正规比赛,专业也安全。刚好宗远这边有场地设施,两人这几年联系比较多。

  听说晏桦开店正缺人,两人立马就过来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主角,只要有他在,身边的人都会觉得安心踏实。

  “加上你也才三个。”江野顾虑道,“忙得过来吗?”

  “会再招几个学徒,刚开业也用不到那么多人,如果不够再招。”晏桦思索回答。

  “你不要太累就好。”江野又不自觉地看向晏桦。

  “嗯,放心,有大款在呢,我怎么会累?”晏桦调侃了一句。

  江野听到这话,不自觉垂头,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多看几道竞赛题冷静下。

  汽修店定了十二月十八开业。

  这是峰半仙在家苦算一下午的结果,大吉大利,财源滚滚,好日子。

  晏桦忙着开业的事情,忙前忙后,某天晚上回来后发现江野还没到家。

  他瞧了眼墙上的钟,这个点,应该早下晚自习了啊。

  外面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砸的人身上都疼。

  手机也没带,难道是学校拖堂了?

  以后还是要去学校门口接他放心些。只是这些日子太忙了,等正式开业了,晚上还是去接他放学。

  正在晏桦拿着伞准备去学校看看时,江野已经推门进来了,浑身上下被雨浇得湿淋淋的,看不清表情。

  “快进来,把衣服换了。”晏桦顾不上其他,找了个干毛巾替他擦着头发。

  “你早上没带伞?”

  “忘了。”江野淡淡道,那双垂下的眼睛又黑又沉,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你手怎么伤了?”晏桦抬起他手,此刻发现江野身上还沾着不少泥。

  “雨太大,不小心摔了一跤。”

  如果晏桦足够冷静观察下伤口就会发现,这不是摔伤,更像是被手握利器所伤,但他此刻无暇于此。

  “你先去洗澡检查下,我给你拿药烧姜汤。”

  “好。”江野轻声应道,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洗手间。

  他脱掉身上的衣服,眼神晦涩不明,赤.裸地站在花洒下,露出身上结实有力的肌肉,手背处的青筋冒起。除了掌心处的伤,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他将脸埋在掌心,任由热水浇在身上。再抬眼时,已经不似刚才那般阴狠,又恢复成重点高中的尖子生,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桥哥乖巧懂事的弟弟,善良无害。

  他出来时,刚洗后的头发还柔顺地搭在脑袋上,水珠时不时滴到地上。

  “去吹头发。”

  “身上还有其他地方伤了吗?”

  晏桦担心地问,锅里还煮着热气腾腾的姜汤。

  “没有了,就是摔得很疼。”他将掌心摊开将伤口暴露在晏桦面前,热水冲刷过的伤口显得更加渗人,似乎整个掌心都在出血。

  “你先去吹头发,然后来擦药。”晏桦找来吹风机道。

  江野没有收回手,他手指修长有力,骨节明显,此刻因为掌心的伤使得整个左手看上去都透露着病态的可怜。

  晏桦明白江野的意思,“坐着吧,我帮你吹。”

  江野仰头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晏桦手指穿过他的发间。

  晏桦微微蹙眉,因为江野的伤,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担心和自责。

  就连江野伸手都没察觉到,直到他的指尖轻碰自己的额间。

  “不要皱眉。”不要不开心。江野抚平他微蹙的眉间呢喃。

  晏桦:“嗯?”

  “别乱动,手上还有伤。”

  “我用的是没有伤的手。”江野的右手在晏桦面前晃了晃。

  “以后我晚上去接你。”

  “好,不过你最近太忙了,等开业就好了。”江野很懂事地体谅他。

  “嗯,最近太忙都顾不上你。”不然江野今晚也不会摔伤。

  “伤口还疼吗?”

  江野苦唧唧地说:“可疼了。”

  “你看,都破皮了。”

  晏桦看见了,“等会擦点碘伏,贴上创口贴,别沾水。”

  江野将受伤的手掌放在晏桦面前委屈说:“疼,要吹一吹。”

  晏桦斜了他一眼:“多大了,还要吹一吹伤口。”但说完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对着伤口轻吹了一下。

  他呼出气像是吹出了一根温热的羽毛,拂过伤口,惹得江野掌心的伤口更痒了。

  江野视线盯着晏桦水润的嘴唇,片刻后垂下眼看着手上的伤口。

  这只是开始,但对于当年裴家对晏桦的伤害,还远远不够。

  他一定要让这个裴家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最近又招到学徒了吗?”江野关心地问。

  晏桦将头发吹干,将吹风机放回原处,取出碘伏和棉签,低下头专注地处理着江野的伤口。

  从这个角度,江野能清楚地看到晏桦的发璇。

  想摸。

  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对于他的小动作,晏桦早就习惯了,回答着刚才的问题,“招到了。”

  “现在一共几个?”

  “三个。”

  学徒工资低,流动性大,没技术,只能干些杂活。多找几个也没什么问题。

  前两个江野都见过,“又新来了一个?”

  “嗯。”提到这个新学徒,晏桦有些犹豫。

  “有什么问题吗?”晏桦的任何一个表情,江野都很熟悉。

  “没什么,这个你也见过。”晏桦放下碘伏,取出创口贴。

  “谁啊?”江野好奇。

  “上次拿盒饭的那个。”

  “哦。”江野想起来了,上周桥哥给装修师傅和店里的员工定了盒饭,有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男生趁他们不注意想要偷一份盒饭。

  还是王润平眼尖一下子将人抓住了。

  桥哥看他快入冬了还穿了一件破烂外套,脚上的帆布鞋都开裂了,还是把人放了,让他带走了两份菜饭。

  “手脚不干净的人招进来不放心。”江野知道他桥哥心软,不免提醒。

  晏桦犹豫的地方就在这,他撕开创口贴小心贴在伤口处。

  “他年纪跟你差不多,一直流浪,身边还带了个弟弟。”

  不止和江野现在年纪差不多,和当年的晏桦年纪也差不多。

  穷,没本事,还有个弟弟要养。

  “上次拿盒饭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两个人好几天没吃饭了,他弟还发烧了。”

  江野不似他外表那般好说话,“你当时也没去偷东西养我啊。”

  “那是因为我当时还有钱,有工作。”

  如果真的像那人一样,晏桦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江野见晏桦拿定主意了,也不再多说,只是对这人多了几个心眼。

  “叫什么啊?”

  “陆十九。”

  江野不放心,“真名还是假名?”

  “真的,我看过身份证了。”

  “多大?”

  “十六,和你差不多。”

  “你猜他弟叫什么?”晏桦突然笑道。

  “叫什么?”

  “陆十七。”

  两兄弟,大的叫十九,小的叫十七。不过十九是父母起的,十七是自己起的,两人都是从孤儿院受欺负跑出来的小孩,十七没有名字,就跟着陆十九姓了,叫陆十七。

  “让他把身份证放你这。”江野说的委婉,其实就是扣住陆十九的身份证。

  “没必要,真有问题扣个身份证也顶不了用”

  晏桦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你做主就好。”只要晏桦开心,江野都可以。

  十二月十八那天,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迎来了晴空万里。

  峰子得意道:“不愧是我选的黄道吉日。”

  晏桦打趣:“看天气预报挑的?”

  “天机不可泄露。”峰子神神秘秘,故作高深。

  门口放了鞭炮,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剪彩是晏桦特地请了自己在建设车行的师父,张工过来剪的。

  老师傅修了半辈子车,从前在国企修车,后来下岗到民营店。

  这还是第一次给汽修店剪彩,头发半白,满脸笑容,精神头十足,站在人群中间,平常习惯佝偻着的身体,此刻腰杆挺直,搂着晏桦颇有些炫耀对着众人道:“我教出来的徒弟。”

  张工准备剪彩时,晏桦拿着剪刀递到江野手中小声问:“大款不剪一下吗?”

  江野默默握着晏桦的手,两人共用一把红色的剪刀,一起剪开了桥江汽修新店开业的彩带,迎来他们的新生活。

  晏桦人缘好,门口摆满了从各处送来的花篮,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红。

  有宗远在国外托人送来的,王小雨和王小青姐妹俩的,车队的车手们,建设车行的周扒皮等人,当然也少不了峰半仙。上面大多写着大吉大利财源滚滚之类的祝福话。

  只有最末端一大捧玫瑰上没有这样写,贺卡上只写了祝一帆风顺,上面没有任何落款。

  江野危险的视线扫过花篮,突然用力拽下上面的卡片,不少鲜红的花瓣也随之掉落。

  把旁边的陆十九吓了一跳,“小老板你怎么了?”

  他们喊晏桦叫老板,晏老板的弟弟自然就成了小老板。

  相比于晏老板,他更怵这位看上去好说话,长相俊雅的小老板。

  “没事。”江野将贺词揉成一团丢到远处的垃圾桶里。

  “这捧花开业结束后记得扔了。”倘若不是人多,顾及桥哥的面子,他现在就想扔掉。丢到远远的,再也看不到。

  “啊,不是还好好的吗?老板也没说要扔啊。”

  “桥哥不喜欢,所以要扔掉。”江野嘴角挂着和善的笑容,但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好。”既然是老板不喜欢,陆十九也没有留下这捧花的必要了。

  桥哥喜欢向日葵,不喜欢玫瑰。

  他们一起在楼下种了很多年向日葵。

  开店忙了大半天,傍晚时分,门口还停了几辆等着洗车的客户,晏桦送走张工后,坐在前台听着峰子唠嗑。

  “你不回餐馆帮忙,就知道躲这偷懒。”

  峰子叫苦连天:“让我歇会吧,天天炒菜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磕着瓜子,朝外看过去道:“这花篮是不是少了一个?”

  晏桦扫了一圈,瞥了江野一眼,确定地说:“没少。”

  见晏老板都这样说了,峰子也不再纠结,“我还以为今天裴青鹰要缠着来呢。”

  “不过想想他也来不了。”

  晏桦对于裴青鹰来不来没有半点兴趣,不来正好,免得让他想起周立伟,毁了好心情。

  “你知道吗?他住院了。”峰子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

  晏桦抬头看了峰子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野坐在晏桦旁边,静静地削着苹果,对峰子的话毫无反应。

  峰子是个嘴碎的,闲不住,自顾自说:“他不知道招惹谁了,大半夜出酒吧被人在巷子里揍了一顿,连是谁都没看清。”

  峰子咂着嘴,“在医院躺半个月了,听说肋骨断了一根,腿都折了。”

  晏桦眼眸微动,“不知道是谁吗?”

  “下雨天,又是半夜,那条路上又没个监控,乌漆麻黑的,谁知道呢,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他活该。”

  “他们这种做生意的就是容易招惹仇家,小桦你以后也要注意,做生意不要随便跟别人结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峰子说话东拉西扯的,又说到晏桦身上,提醒他做生意要小心。

  “桥哥,吃苹果。”江野将削好的苹果递到晏桦嘴边。

  晏桦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江野掌心处的伤口,那里已经长出新肉,相比于周围皮肤更白一些,恢复的很好。

  “伤口长好了吗?”晏桦关心地问。

  “长好了。”毕竟都过去半个月了。

  晏桦咬了一口苹果,将小块果肉含在嘴里,迟迟没有咽下去,“以后每天晚上我都去接你放学,这样就不会摔跤了。”

  “好。”江野嘴角扬起笑意,毫不犹豫地应下。

  晏桦忙着汽修店的事情,江野则日复一日上学,学习。他成绩向来很稳定,入学的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甩第二名几十分的成绩以及出色的长相,使他刚入学没多久,名字便在整个高一新生中传了个遍。

  尤其是那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桃花眼,明晰有神,眼角微微上扬,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每当微笑时,周身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这是和晏桦截然不同的长相。

  晏桦身上总是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气质,看谁的眼神都很冷淡疏离,让人不敢靠近。

  但是两人真正的性格却与自身的外貌完全相反。

  往往看上去单纯可怜的外表,内里实则是一把淬了毒的寒刀。

  江野在的重点班每周只有一节体育课,周三下午第三节课。

  因此每次周三晚自习前,就可以看到从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到下午晚自习这这几小时内,江野的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署名或没有署名的礼物。

  一进教室,周围同学便起哄道:“江野,你桌上又是满的。”

  “今天谁还送蛋糕了?这家店可贵了。”

  同学七嘴八舌地围在桌边议论纷纷。

  江野踏进教室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这点情绪很快就被他隐藏好了。再抬眼时,眼神中又满是温雅和善。

  他快步走到位子前,将桌上的饮料蛋糕分发给了同学。

  “这就给我们了?你都不看一眼是送的?”拿到蛋糕的同学有些受宠若惊。

  “上面也没写名字,我吃不下,大家就当帮帮忙。”江野苦笑说,眼神中多了一丝无奈。

  “没问题没问题。以后这种忙尽管叫我们。”同学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尤其还有免费甜品吃。自然非常愿意帮忙分担江野的苦恼。

  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江野终于把自己的桌面清理干净了。只是还有一封情书,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被他随手扔到了抽屉最里面。

  看着的江野一气呵成的动作,一旁的同桌悄悄问:“你都不看一眼是谁吗?”

  江野翻开习题册,毫不在乎:“看了有用吗?我又不会回应。倒不如不看,这样对大家都好。”

  在江野的观念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他自认为不是天才,每次拿年级第一也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的生活被划分成两部分,学习以及桥哥。

  而学习也只是为了让桥哥以后过得更好。

  学习的部分已经占据了他很多精力和时间,倘若再分一些精力给到无关的事情,那么和桥哥相处的时间和精力就会被压缩。

  他不喜欢分心,因此对于外界的任何感情,他只想快刀斩乱麻地全部处理掉。

  多余的感情于他而言从来都是负担。

  同桌吃了一大口从江野那里分到的蛋糕,神神秘秘地问:“你真不看?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江野握着笔,笔尖接触纸张,写出标准答案。对于同桌的话,并无半点兴趣。

  趁着自习课没有老师,同桌又偷摸吃了口蛋糕:“其实也不算惊喜,可能是惊吓。”

  “你真不好奇?”

  江野已经沉默地写完一道数学题了,同桌还没翻开习题册。

  “算了我跟你直说吧,看在小蛋糕的份上。”

  “你桌子上那封情书,我知道谁写的。”

  江野视线继续看向下一题,默读着题干,没有回答。

  “你说句话啊。”同桌说了半天,也没见江野有反应,但是晚自习又管不住嘴,只好絮絮叨叨地磨人。

  江野纵使心里已经很烦旁边的人了,但面上还是尽量保持冷静客气:“你想说就直说吧。”

  同桌趴在桌子上鬼鬼祟祟:“你知道五班的李和吗?”

  “不知道。”

  作为班长,他能把全班名字叫出来已经不容易了,更不用说其他班了。

  “就是那个很瘦,长得还挺白的。上次楼梯道跟你打招呼问你是不是去上体育课的那个?”

  “你那封情书就是他写的,我亲眼看见的。吃完饭后,他把情书塞你抽屉里的。”同桌有板有眼。

  江野皱着眉回忆说:“记不起来了。”

  他在印象中并没有人问他是不是去上体育课。可能有,他也不记得。

  多浪费一个记忆节点,需要的地方就会少一个。

  只把精力用在特定的领域,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同桌干着急道:“就是那个穿着粉红色外套的男生,你想起来没?”

  “没有。”

  “你都不惊讶是男的吗?不对,是惊吓,还有男的给你送情书。”同桌眉飞色舞地吃瓜。

  “我可听人说了,他就是个gay,同性恋,喜欢男的。”

  “你被他缠上了,可得小心,恶心死了。”同桌直言不讳,看着江野沉默的样子,问道:“是不是被吓着了?”

  “没有。”江野很淡定。

  是不是同性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

  “那就行,等等。”同桌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同性恋吧?”

  江野认真地说:“不是。”

  桥哥不是,他也不会是。

  他不想走到晏桦的禁区。

  桥江车行离四中一条街就到了。

  江野是走读,每天下晚自习后,晏桦就会穿过一条步行街到学校门口接他。

  “桥哥。”江野还没走出学校大门,就看到了在一旁等着的晏桦。

  纵使周围有很多人,江野还是能一眼认出他的桥哥。

  “饿了吗?”晏桦接过江野肩上的书包问。

  “有点。”

  晏桦侧头问:“想吃什么?”

  “面条,想吃牛肉面。”江野用手比了比身高得瑟地说:“桥哥,你没我高了。”

  “是是是,就你长得最高。”晏桦宠溺地看着江野。

  江野还不罢休,半个身体都压在晏桦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胡闹,“泰山压顶。”

  晏桦扶着他的手成语接龙,“顶天立地。”

  江野继续:“地久天长。”

  晏桦接着:“长生不死。”

  江野把脑袋耷拉在晏桦肩膀上说:“死到临头。”

  晏桦嫌弃地说:“你这都什么词,一点都不吉利。”

  江野很快改口:“那我换一个,死心塌地。”

  晏桦:“地久天长。”

  江野:“长生不死。”

  晏桦:“死心塌地。”

  成语接龙最后说得跟车轱辘话一样,几个词反反复复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还乐在其中。

  两人都走到面摊前了,还死心塌地,地久天长。小摊前零零散散站了好几个下晚自习的高中生。

  其中一位瘦白瘦白,穿着粉红色外套的男生主动打招呼:“江野,你也来吃面吗?”

  江野嗯了一声,并不认识面前这人。

  “你是小野同学?”晏桦看着面前斯文拘谨的男生问。

  男生点头,算是吧,“不过不是一个班的,都是高一,我叫李和。”

  听到这个名字后,江野眼中很快闪过一丝不耐烦。

  这个李和应该就是同桌说的李和。

  “你是江野哥哥?”李和虽然和晏桦说着话,但是视线却止不住地往江野身上瞟。

  “是的,来接他放学。”晏桦对于江野同学向来都十分客气。

  “你们也住这个方向吗?”李和问。

  江野插话:“不是,不住这里。”

  “桥哥,我想吃馄饨。”

  桥哥不喜欢同性恋,他不想让李和这个同性恋和桥哥多说话。

  晏桦奇怪地问:“刚不是还想吃面条吗?”

  “人太多了,不想等。”尽管现在排在前面只剩下李和一个人了。

  李和献殷勤地说:“我这份做了可以先给你,我不急。”

  “可是我现在更想吃馄饨。”江野任性道,根本不想去接李和的那份面条,简直避之不及,拉着晏桦的手就要离开。

  “好吧,那跟同学说再见,我们去吃馄饨了。”晏桦主动跟李和挥了挥手,江野碍于桥哥在,也极其敷衍地挥了挥。

  “刚才没礼貌了。”走远后晏桦才出声提醒。

  江野走路没个正形,半个身子都贴在晏桦身上,恃宠而骄道:“我就没礼貌,不想理他不行吗?”

  看着江野耍性子,晏桦无奈笑着问:“这位李和同学怎么招惹我们家小少爷了?”

  江野一想到李和是同性恋,他就会想到裴青鹰。

  他这辈子都不想和同性恋有任何接触。

  “反正不喜欢他。”江野不想用这个话题来恶心晏桦,耍着脾气说,“讨厌他不行吗?”

  “行,你说行就行。”晏桦对于江野向来是十分溺爱,“但是要有礼貌知道吗?”

  江野嗯嗯两声,“我知道,我对别人都很有礼貌的,你可以问我同学嘛。”

  不用问,晏桦都清楚,家里密密麻麻的奖状是最好的证明。

  两人离开了面摊,转身进了不远处的馄饨店。

  “两碗小份馄饨,一份鲜肉一份荠菜。”

  江野坐在桌前,擦拭着筷子和桌面说:“桥哥,我们下个月要去春游。”

  四中高一下学期每年都会有一次春游踏青活动。

  “去吧,路上小心。要交多少钱?”

  江野摇摇头,将擦好的筷子递给晏桦,“还不知道,去年是交了一百,今年估计也差不多。”

  “要交的时候从抽屉拿。”

  江野用钱很仔细,因此晏桦对他也很放任,书桌的抽屉里总是放着钱,他要用的时候从里面拿。

  “应该是五一之前那周,春游会在外面住一夜,然后回学校放五一假。”

  这时候两份馄饨上桌,鲜肉是江野的,荠菜是晏桦的。

  晏桦啊了一声,“还要住一夜啊。”

  “是啊,每年都这样。”江野尝了一颗自己碗里的馄饨,目光又飘向晏桦碗中。

  “那你要带换洗衣服,路上小心,手机和钱带上,到了给我打电话。”晏桦还把他当小孩一样叮嘱。

  江野点头应道,“桥哥,我觉得你的馄饨比我碗里的看着好吃。”

  晏桦瞥了他一眼,“你这叫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

  “我尝一颗嘛。”江野尾音拖得极长,“桥哥,好不好。”

  晏桦放下汤匙,将碗推了过去,靠在椅背上无奈地说:“吃吧,少爷。”

  江野丝毫不客气,就着晏桦用的汤匙舀起一颗荠菜馅馄饨后,认真点评:“我觉得确实比我的好吃。”

  这小少爷都发话了,晏桦能咋办。

  换呗。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庆祝桥江汽修开业大吉,恭喜晏老板!

  所以能不能随一点营养液当贺礼(

  补充:我很喜欢晏老板和小老板这个称呼,莫名戳我,很小情侣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