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正在褪去，海面上都是灵魂的哀嚎，清澈的海面被鲜血侵染，漂浮着人鱼的尸体。
卡德安排着海里尸体打捞的工作，回头看向宫殿里，华乐正坐在楼梯上把玩着权杖。
阿帕尔将希墨送去休息后又跑了回来，他在华乐身后，好奇问华乐：“为什么你会使用我们的权杖啊，这是只有我们的人鱼王才能使用的。”
华乐毫不在意随手挥了挥权杖。
“我不知道啊，顺手的事，但这玩意儿比枪和刀还好使啊。”
阿帕尔连忙抓住权杖：“哎哟你别玩坏了！”
华乐顺手松开了权杖，他一松手，结果阿帕尔差点没拿稳把权杖摔了。
“你干嘛呀！摔坏了怎么办！”阿帕尔不悦朝华乐吼道。
华乐只是顺手揉了揉阿帕尔的脑袋，一转头就看见海面漂浮着一堆小脑袋，都是人鱼幼崽，各个又好奇又期待看着华乐。
华乐抬头看去，发现卡德那双能杀死他的凶狠眼神也在盯着他，华乐立即贱兮兮朝卡德笑了笑，不管身后传来的动静，转身朝宫殿里走去了。
“拽什么嘛……星石怎么就选他了。”
阿帕尔不满顺着刚才被华乐揉乱的头发，卡德已经游过来了，朝他伸出手。
阿帕尔还在不开心，连带着对卡德也没好脸色。
“干什么？”
卡德没跟他多说话，上了楼梯之后把权杖从阿帕尔手里拿走，也朝着宫殿里走去。
阿帕尔气得在背后张牙舞爪：“都欺负我！”
华乐来到希墨休息的屋子里。
侍女们见华乐来了，窃窃私语着连忙走了。
华乐倒是对于她们的眼光并不在意，他走到巨大的蚌壳旁边。
希墨就躺在蚌壳里，蓄满水的蚌壳让希墨那条巨大华丽的尾巴得以恢复。
看着希墨在昏睡中拧紧的眉头，华乐想伸手去触摸他，却被身后跟来的卡德呵止。
“你要对殿下做什么？”
华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去，卡德正抱着权杖，脸上带着愤怒看着自己。
华乐挠了挠耳朵，转过头去继续看希墨。
“小点声，希墨睡着了。”
卡德：“……”
虽然没看见卡德的表情，但华乐猜他那张脸应该是更臭了。
卡德忍着怒气，将权杖放在寝宫旁边的神台上，这才走到华乐身后，道：“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是那预言之人。”
华乐却被这话逗乐了，他转头好奇问卡德：“你了解我？”
卡德被问的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了解你？”
华乐更好奇了，他偏移了身子，坐在贝壳边缘上翘着二郎腿。
“真是稀奇了，有的人不了解我就讨厌我，有的人明明也不了解我，却说要努力喜欢上我，你们人鱼族真奇怪。”
“如果没有预言！殿下才不会逼迫自己和你在一起！”听到这番话，卡德却是恼羞成怒了起来，举着手上的鱼叉就对准时华乐的脑袋。
华乐也没躲，就这么坐在原地看着卡德。
在鱼叉即将插入华乐的脑袋时，卡德还是收了手。
看见卡德气得咬牙切齿的表情，华乐反而笑了起来。
“哦，没有预言的话，我应该早被你们吃了吧？”
“没错！”
华乐耸耸肩，转身看见希墨的眉头越来越紧，他还是伸出手去轻揉希墨的眉心。
“真实诚啊孩子，那我问你。”华乐手上的动作没停，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斜眼瞥着卡德，问道：“如果我早就死了，那我们猜猜，今天遇袭时，你们的人鱼同胞还得死多少？你们的人鱼幼崽，又还有几个能活着？”
卡德瞬间哑口无言。
华乐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用你们的人鱼族的东西……”
卡德纠正他：“……那是我们一族的圣物。”
华乐掏了掏耳朵，“就那个圣物，我估计是因为那个星石预言的原因吧？说实话，这玩意儿一看就跟那个星石是一套组合的，星石都认可我了，这个权杖认可我也是正常的。”
卡德：“……”
卡德没想到这个人已经从最开始的害怕他们，变得现在这样随意且不要脸了。
看着华乐随时把耳屎擦在他自己的裤子上，卡德生怕他把这污秽之物抹到他们殿下脸上去了。
“你……”
还不等卡德说什么，华乐就正色打断他问道：“那船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瞅着有点像人鱼，又不像的，还有那些透明的东西，都是些啥啊？”
卡德被一连串的问题砸得脑仁儿疼，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捋着思绪跟华乐解释了起来。
“那是海鬼船，上面的是人鱼族的尸体，和一些人类的灵魂。”
华乐若有所思点点头，“继续。”
卡德哽了一下，忍着怒火继续道：“这是人鱼之母留给我们的净土，但不久之后有人鱼把猎物拖进来杀死啃食，其他人鱼也纷纷效仿，以至于那些人类的怨念越来越大，他们沉入海底的尸骸建造了一搜海鬼船，他们对人鱼恨之入骨，到了夜里就会开着海鬼船来袭击人鱼宫殿。”
华乐摸着下巴思索道：“那你们这不是活该吗？”
“……”卡德闭上眼睛，拳头紧攥，“……殿下用权杖展开了防护罩保护我们，那些亡灵发现进不来宫殿附近，袭击我们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开始附身在已死的人鱼身上，且它们发现，利用人鱼的歌声，就能让其他灵魂进到防护罩里来。”
华乐听乐了：“你这不废话呢嘛，宫殿里的防护罩保护人鱼，肯定也包括死去的人鱼，它们的身躯已经腐烂，但歌声还没有腐烂，自然能穿透进入宫殿附近的海域。”
卡德忍无可忍，转身就要离开，又被华乐喊住。
“诶，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
卡德觉得自己真是没有任何必要停下脚步听这个人废话。
见卡德真生气了要走，华乐连忙又问道：“只有一支海鬼船吗？”
卡德回头看向华乐：“目前我们只看见一艘。”
华乐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严肃道：“你要是信我，就按我说的做。”
卡德皱起眉：“说来听听。”
华乐道：“首先，把那些人鱼族的尸体捡回来全都烧了，别再丢回海里了；然后改装一下海底的建筑设计，把底部做成电梯，让幼崽们躲进去之后不会失水但也能有隔板挡住那些亡灵，你懂我的意思吗？”
卡德却陷入了沉默，好半晌他才道：“海葬才能让人鱼族的灵魂安息……”
“拉倒吧。”华乐一挥手打断他，“难道让他们死后，看着自己的身躯被他们厌恶的人类占领，且还对自己的同类做出伤害，他们就能安息了？”
卡德又沉默了。
“就按我说得做，希墨醒了肯定会同意的，然后就是你们在人类世界不上班的话，让几个守卫这段时间夜里盯着点，我总觉得不止一艘海鬼船，多注意点，以防那些东西打突袭。”华乐说完抬手就想打发卡德。
卡德却别扭看着他，搞得华乐反而浑身不自在。
“干啥？”华乐莫名其妙道。
卡德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人类，按理说，我们是敌人，为什么要帮我们？你帮我们，不就是纵容我们继续食用人类吗？”
华乐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卡德这个脑子居然能问出这么哲学的问题。
华乐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他手臂睡得比先前安稳的希墨。
华乐又看向摆在神台上的权杖。
“……他妈的我怎么知道，我神经病行了吧？”
卡德：“……？”
卡德骂骂咧咧走了，他觉得华乐可能真的是个神经病。
等寝宫里只剩下华乐和希墨之后，华乐单手捂着脸，长叹了口气。
“……你还好吗？”
背后传来希墨虚弱的声音，华乐一惊，转头看向蚌壳里的人鱼，那双眸子明明泡在水中，但只要想到那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还是令华乐心头一震。
华乐苦笑道：“这话应该我问你还差不多，你怎么样？”
希墨摇了摇头，他透支了太多说不清是生命力还是体力的东西，现在坐起来都做不到。
“你觉得，自己背叛了人类，在难过吗？”
希墨的声音太过虚弱，虚弱到华乐觉得他很快就要断气了。
华乐还是故作轻松笑道：“我帮了人鱼就是背叛人类？那倒是也犯不上这个天大的罪名，真正背叛人类，背叛同族的人这个世界上多得很，真要抓肯定也是先抓他们啊。”
希墨被华乐这话逗笑了，可笑着笑着，希墨就开始咳嗽，咳到停不下来时，血又从他嘴里溢出来了。
华乐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轻抚着希墨的后背。
希墨且抓住他的手。
“咳……咳咳……我不会死的，放心吧。”
华乐心说你要不别吐血了再让我放心呢？
看着那些血晕在水中，华乐突然想到了他之前的血落在海面上，引得那么多人鱼幼崽去吃。
华乐看着希墨越发惨白的脸，他摸到自己腿上的小刀。
希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闻到了空气中属于人类的新鲜血液。
华乐将划破流着鲜血的手掌放在贝壳里的水中，不等希墨诧异拒绝，那些稀释在水中的血液已经被希墨的皮肤自动吸收了。
察觉到希墨的视线，华乐朝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看着华乐的笑容，感受着身体在吸收着的生命力，希墨莫名觉得胸膛中一直沉默的东西开始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