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惨的魔尊

  剑宗阴暗的地牢之中,一条隧道的灯火明灭,在昏暗中平添几分幽邃。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最里面的大坑,原本是用来囚锁大型凶兽的。

  可如今偌大一片囚牢,却只锁着个气息微弱的男人。

  那人被迫跪伏,身上一处完整的皮肉都没有,大抵是将墙上那些鞭锯刀斧的刑具都受过一遍。

  他身上的关节处仍然钉着三寸长钉,血顺着那些钉子流下来,浸泡破碎的吉服,又汇聚在他双膝下,蜿蜒出一道脏污的血河。

  几道的脚步声传来。

  待那些脚步声停驻,随后,便是兜头一盆冰冷刺骨的水。

  “嗯……”

  郁明烛闷哼一声,艰难地睁开眼帘。

  几双干干净净的锦靴布鞋立在跟前,居高临下,似乎连踏进这一方地牢都嫌沾上了血污。

  “如何,明烛仙君?”

  依旧是尊敬的口吻,但语句却极尽嘲讽。

  “鲜少有人能活着将我戒律堂的七十二刑依次受一遭,你是第一个,滋味如何?”

  戒律好整以暇地垂眼。

  却没听见回答。

  空气中回响着滴血的声音。

  郁明烛被水破醒了,但依旧恹恹懒懒地没什么多余反应,只静静掀起眼皮看着他。

  就像是,并没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放进眼里。

  戒律长老忽然就觉得倍感侮辱,心底怒火腾得窜了三丈高。

  “啪——”

  惩戒鞭裹着烈火破空而来,狠狠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上又添了几道血口,深可见骨。

  最后一鞭落下,死死缠住了郁明烛的脖颈。

  郁明烛如今没有灵力护体,那鞭子上面的一层火焰顷刻间便将皮肉烫得焦黑,带来一阵阵针刺般的剧痛。

  “郁明烛,七十二刑还磨不软你的骨头,算你有种,不过,你也傲气不了多久了!”

  “明日剑宗就要当着天下人的面诛杀你这个邪魔,挖了你的魔丹,将你千刀万剐!”

  其余几位长老也沉冷地盯过来。

  剑宗九峰如今已是他们的道场,他们于这天下一切的名声,地位,甚至仙力,都依赖于九峰的存在。

  如今郁明烛要将九峰颠覆于地底,让他们如何能甘心?

  到时候他们什么都没了,得再多的魔丹辅助修炼,又有何用!?

  贪狼沉声道: “郁明烛,你若是现在撤去阵法,我们尚可既往不咎,留你全尸。”

  旁边,戒律冷冷笑一声, “或者你开口求一求老子,没准老子一高兴,明日挖心的时候让你少受点罪。”

  一片压抑的寂然之中。

  郁明烛总算有反应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遭,干涩淌血的薄唇扯了扯,哑声嘲弄: “做梦。”

  “你!不知好歹!”

  戒律长老气急,一扯鞭子,旁边的铁锁如有所感应般松了一根。

  郁明烛的右手垂落在地上。

  那只昔日匀长好看的手已经被拔去了五片指甲,指尖染着淋漓的血色。

  在地上磕了一下,立刻疼得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

  但转瞬,便有一只脚踩了上去。

  还用了十足的力气,狠狠碾了几碾。

  戒律畅快地看着郁明烛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色,狰狞恶意地笑起来。

  “依老子看,就不该让这魔头多苟活三日,不如现在就挖了他的心,取出魔丹来开开眼!”

  戒律刷得拔出刀, “老子剜了成千上万的魔丹,还没见过魔尊的魔丹长什么样呢。”

  说着,那闪着寒芒的尖端就要扎下来。

  又中途被贪狼长老拦住了。

  贪狼摇头, “莫逞一时之快,还是明日当众再挖这魔头的心,方可名正言顺。”

  戒律长老几度呼吸,终是哼了一声,平息了怒火。

  幽暗地牢中,他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一眼。

  “说得也是,反正……早晚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地牢终日昏暗,无从得知时间的流逝。

  郁明烛本能觉得自己应该被关了很长一段时间,浑身刑具带来的痛楚堪比永无止境。

  但那段时间应该又很短,因为他的血还没来得及流尽,就看到一缕微光从敞开的门照进来。

  几个弟子拖着他往外走。

  天还未亮,善恶台就已人潮汹涌,喧闹不止。

  高台之上,白柱耸立。

  他被压跪在正中,三重缚魂锁,十二道蚀骨钉,浑身血迹斑驳。

  周围,各个宗门的大多弟子围在善恶台只在三日前联手诛魔时见过他匆匆一面。

  而那些百姓,干脆与他见都没见过,但似乎一夜之间都突然忘记了,数百年岁月,剑宗现世之前,是谁在斩妖除魔,镇守四方。

  忘了他们曾受过随云山多少恩惠。

  忘了曾有不计其数的人跪在仙人脚边,凄哀哭求着寻求庇护。

  这些人此时此刻围在善恶台边,不约而同对他恨之入骨,咬牙唾骂着“魔头”, “妖孽”, “不得好死”。

  一片喧吵声中。

  剑宗数位长老仙风道骨,衣不染尘。

  “刑时已到,闲人肃静!”

  随着一声令下,四周鸦雀无声。

  戒律长老手持长卷,掷地铿锵。

  “魔族妖佞郁明烛,欺世盗名,以魔族之身假冒仙长,其罪一。”

  “滥杀无辜,为修邪阵颠覆南浔等七城,至使生灵涂炭,其罪二。”

  “背信弃义,残害同门,致使我门璇玑长老殒命于南海,其罪三。”

  “今我剑宗连同天下宗门协力将你诛杀,剜出魔丹以正天道,剐去骨肉以慰亡魂,你可还有何辩驳?”

  “阿弥陀佛。”大悲寺的广慈主持双手合十,苦口婆心, “郁施主从前也是名震四海的名门仙君,自当知道苦海无涯,何不及时醒悟,回头是岸啊。”

  无极斋的凌霄道长冷冷道: “为一己私欲颠覆七座城池,屠杀鲛人族,害死同门长老,甚至丧心病狂到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传弟子。罄竹难书,罪无可恕,还与他废话做什么?杀!”

  还有其他宗门成千上万长老,弟子,都紧紧盯着善恶台中心。

  他们或许是都在等郁明烛崩溃,求饶。

  可是剑阵最中心,那道玄色身影半跪在地,居然垂首沉沉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和着血音,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明明他才是末路穷途,狼狈不堪的那一个,可是某一瞬间,在场之人皆心生惊慌。

  有弟子喊道: “长老莫要与他废话!此等魔头,直接杀了就是!”

  “是啊,杀了他!为璇玑长老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广慈主持摇头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似是不忍再看, “唉……”

  戒律长老冷呵一声, “死不悔改,来人,拿剜心刀来!”

  很快,有弟子捧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走上前来。

  戒律长老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郁明烛,我最后问你一次,撤不撤阵法!”

  郁明烛扯了扯染着的唇, “要杀就杀,废话真多。”

  说着,把柄匕首直直扎过来,噗嗤一声没入血肉。

  戒律噙着一抹笑,正欲翻转手腕,将里面搅得血肉模糊。

  脸色却忽然微变。

  手感不对。

  匕首入体的刹那,薄刃就如同消融在郁明烛的胸膛里,非但无法剜起血肉,反而还化作一股温和的灵力,顷刻间润泽修复了碎裂的经脉。

  郁明烛同样低声, “蠢货,匕首被换了都不知道。”

  下一刻,缚魂锁骤然断裂。

  戒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腹下就多了个血洞。

  郁明烛垂眸看向染血的内丹,轻轻笑了一声,五指一拢,碾出一团碎末。

  这颗灵力充沛的内丹历经百年,暗地里用了无数灵丹妙药,甚至搭上成千上万的魔族性命来滋养。

  可是眼下化为飞灰只用了不过短短一瞬,就灵力四泄,了无痕迹。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甚至有很多人都还只是呆呆愣愣地围观。

  直到看台上也轰然作响,无数灵波乱飞,近乎是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

  一群人始料未及,惊慌地四下躲避。

  一时间无人注意,有一道身影趁机掠到了善恶台上。

  妙手长老塞来个仙盘,压低声音: “快走!照上面的方向,回你的魔界去!”

  “你呢?”

  “我再找机会。”妙手推了他一把, “九峰到处都是之前玉珩仙君布下的阵法,谁都解不开,眼下是唯一的时机,少废话!”

  郁明烛道: “我不走,你走吧。”

  妙手诧异: “你发什么疯?”

  郁明烛忽然说: “阵法就要成了。”,

  他在掌心一划,毅然拍在地面上。

  霎时间,一张金网自他脚下铺开。

  陡然一阵狂风卷地,地裂山摇。像是整个人间都因此震荡起来,连同南浔,北赐,等其余九个阵眼,一起震动起来。

  霎时间,一张金网自他脚下铺开。

  陡然一阵狂风卷地,地裂山摇。像是整个人间都因此震荡起来,连同南浔,北赐,等其余九个阵眼,一起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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