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得是怎么样的仇和恨,才能让一个人这样去设计另一个人?阮清林想不明白,他就算以最大的恶意去想要伤害另一个人,也做不到徐少谦这个地步。

  田沁竹打电话给阮清林的时候,阮清林正在翻阅微博上网友的讨论。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提示,阮清林看了眼正在聊天的路越和席遇,起身离开了宿舍。

  田沁竹打电话过来主要是和阮清林说余成的事情,电话里田沁竹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严肃,隐约可以听出眼下事态的失控。

  “颂颂,我刚才和Fe那边打过电话了,他们仍旧选择暂时不回应。”田沁竹简要阐述着眼下的情况,“我对此是不赞同的,目前的形式对余成很不友好,应该尽快处理。”

  “但这好像是余成的坚持,他们战队基地那边也给予支持,我也不好再做干预。”说这话时,田沁竹语气中是满满的不赞成,显然对于余成和Fe这边的决策很不理解。

  阮清林听完田沁竹的话也忍不住拧了眉头,任何舆论都有个最佳的公关时间,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再想去做回应,效果就很可能会大打折扣。

  想到这,阮清林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担忧起来,但想到这是余成的决策,又觉得余成他们大概是有自己的计划。

  “沁竹姐,余成他们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阮清林说,“他们不方便透露的话,我们就先配合他们的策略吧。”

  “至于其它的……”阮清林话说到这,顿了顿,才继而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田沁竹轻声应道。

  两人这般决议下来,电话本来到这也就要挂了,但阮清林想了想,又开口叫道:“沁竹姐。”

  “怎么了?”田沁竹问。

  “余成那边暂时不打算回应的,我这边能做些什么吗?”阮清林担心之后热度消散,余成会因为错过最佳的回应时机,而造成不良的后果。

  他在想,自己能不能依靠自身热度,为余成做些什么。

  “颂颂,稍安勿躁,暂时的话你什么也别做。”田沁竹听着这话便已经猜测道阮清林的想法,她说:“等到你可以说些什么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好,谢谢沁竹姐,麻烦你了。”阮清林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和田沁竹打完电话以后,阮清林并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余成找到他的时候,阮清林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一棵大树发呆。

  “站在这里做什么?”余成站到阮清林身侧,问。

  阮清林听见余成的声音,扭头朝余成看去,眨了眨眼,回答:“发呆。”

  这个回答实在有些可爱,余成听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那要不要换个地方发呆?”

  “去哪?”阮清林问。

  “我有些饿了,陪我去吃个晚饭吧?”余成看着阮清林,说。

  阮清林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他点点头,“好。”

  阮清林全副武装的跟着余成离开了战队基地,前往吃饭的地方。一路上,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网络上发生的事情,对话还是一如往常,像是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余成带阮清林去的,是一家在小巷子里的小炒店,小炒店位置偏僻,装修也有些老旧了,但生意却是很好,店内几乎座无虚席。

  阮清林跟着余成走入店内,眼睛正搜寻着位置,想着该坐哪,就被余成牵住了手。

  “跟我来。”余成凑近阮清林的耳朵,轻声说。

  阮清林愣愣的,点了点头,“嗯。”

  店里老板和余成似乎认识,看到余成来,就热情的打招呼。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老板用毛巾擦着手,笑着对余成说,“坐二楼吧,店里太闹了,我炒完菜让你姨给你送上去。”

  “好,谢谢李叔。”余成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没拆封的烟塞进李叔手里,“那我们先上去了,菜还是老几样。”

  李叔拿着烟笑弯了眼,嘴上虽然说着“来就来,还这么客气。”但手上也没推辞余成这点小东西,一甩毛巾,摆摆手让余成上楼,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阮清林原本以为二楼也是店铺的营业区域,但跟着余成上楼以后才发现,店铺的二楼是老板的家。

  余成似乎已经来过这里许多次了,他轻车熟路的带着阮清林在餐桌前坐下,还给阮清林倒了杯水。

  “我和李叔认识很多年了,Fe刚组成的时候,我们经常来这里吃饭。”余成看着阮清林环顾四周的模样,在阮清林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解释道。

  “那时候,战队刚成立,行业也不景气,战队没有钱,每次吃饭七个人都只敢点三个菜,一顿饭到最后盘子都要舔干净。”余成说这些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回忆着那时候的生活。

  他说:“当时李叔看我们几个大小伙,每次炒的菜都会比其他人大份。”

  他还说:“我那时候最喜欢吃这里的回锅肉,但每次都吃不到几块。”

  到了最后,余成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他说:“我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吃饭,还是徐少谦带我们来的。”

  “李叔的店中途以为资金原因要盘出去过一次,是我投钱保留了下来,为的就是以后还能吃到这里的菜。”

  “我本来以为,大家也都是这样想的,到了以后老了,几个朋友也还能坐在这个店里,吃着菜,喝点就。”

  “但现在看来,菜没变,但人变了。”余成缓缓说着这些话,他语气平静,但眉眼间,却是显露出了藏不住的落寞。

  阮清林静静的听完余成说这些,随后他一言不发的起了身,转身下楼,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箱啤酒。

  “喝点吗?”阮清林将一箱啤酒放在桌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余成,说。

  余成听着这话,视线落在那箱啤酒上,又看向阮清林,扬了扬眉,轻笑一声,点头说:“喝!”

  啤酒被一瓶一瓶的摆在桌上,阮清林直接撬开了瓶口,将一瓶啤酒递到余成的面前,而后坐下,也给自己开了一瓶。

  这样的阮清林实在是和平日里的乖有些扯不上关系了,他与余成记忆中的模样已经有了差距,但余成是觉得,他眼前的这个人,自他记忆中脱离,变得愈发鲜活。

  “阮老师,喝醉了怎么办?”余成问。

  阮清林抿抿唇,他说:“我会叫代驾。”

  “好。”余成了然,还是笑,而后拿着酒瓶,仰头灌了一口酒。

  酒精有些刺激的烧灼感从喉咙一路滚入食道,余成一直憋闷的情绪,也在这刻豁开了个口子,变得酣畅。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话,两个人聊了许多,从天南海北到日月星辰,再到年少无知,以及这些年不在对方身边时经历的事。

  到了最后,阮清林视线朦胧的看着余成,他抱着酒瓶,靠着椅背,头微微仰着,脸颊泛着醉酒的红晕,问余成,“余成,你心中那道过不去的坎,是他们吗?”

  虽然余成从来不曾在阮清林面前提起过心中过不去的到底是什么,但阮清林却是猜出来了。

  “嗯。”余成嗤笑一声,点了点头,回答,“是他们。”

  那让余成心中始终过不去的到底是什么呢?是那年少时相识的情谊,是那并肩作战打下基业的多年,也是那最后始料不及的背叛。

  这一寸一缕,都组成了余成心中迟迟无法跨越的高坎。

  “放不下吗?”阮清林问。

  余成放下了手中的酒瓶,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沉默了下来。

  他缓慢地拒绝着,迟迟没有回答阮清林的问题,直到许久后,他抬眸看向阮清林,才终于再次给出了回应。

  “嗯。”余成轻声应道,“至少在今天以前,我都没有放下。”

  余成长吁了口气,借着醉意,终于决定将自己憋在心中好久的话,在今天全部说出来了。

  “他们曾是我最信任的人,但他们却背着我选择了打假赛。”余成语气缓慢且沉重,他双手交叠,指腹轻蹭着手腕上的红绳,“其实时至今日,我都无法想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理由。”

  假赛一场的钱的确很多,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一线选手来说,想要挣到却并不难,余成想不明白他的队友们为什么要拿职业生涯去赚这笔钱。

  在徐少谦他们离开战队后,余成曾思考了许久他们这样做的理由,想到最后,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关于Fe这支战队,余成曾在网上看过许多对于他们的评论,称赞是大多数,但不好的评论却也不少。

  而在这些不好的评论中,余成看过最多的,就是说Fe强则强矣,但却太以余成为中心,与其说是五个人的战队,不如说是余成的战队,其余四个人在余成的光芒之下,存在感极低。

  有人谴责余成的独裁,还有人指责余成不顾队友的勇猛表现。

  余成以前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看到了也是一笑置之,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但直到假赛那次,他听见队友离开前对他说的那句“余成,你真的很自私。”后,余成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不在意。

  “我偶尔在想,或许是我的问题。”余成说到这话时,语气带着几分笑意,表情却是有些沉重的。

  “他们讨厌我。”这是余成最后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