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正面对摄像机那一刻，颜术丝毫没有露怯，平静地回答主持人的每一个问题。
问题无非是有关复出联盟是为了什么，当年的事件真实情况是什么，面对外界的声音什么感谢。
颜术背好了SR战队上层给拟好的词，一个个问题搪塞过去，无非是避重就轻地说点可有可无的套话。
采访是现场直播的性质，主持人能看见直播间弹幕上的问题，再加上主持人本人也对颜术不抱好感，所以格外揪着颜术当年的假赛事件不放手。
“当年的录像现在还能查到，对此确凿的证据，还是否认错误嘛？”主持人滔滔不绝地讲着，“联盟对于选手的比赛史很在意，你这样是否还有资格参加GPL季前赛呢。”
坐在颜术身侧的卓越听不下去了，他抬手示意主持人安静，“各位，除了录像还有什么能证明我们Wind打假赛呢？这些事情真真假假，不如把重点放比赛上。”
“哦？我们队长很相信Wind呢。”主持人嘴角上扬着，笑容假惺惺的，“那么，让Wind做替补，岂不是反向证明Wind不受你们信任吗？听说，你们队内并不和谐啊。”
颜术本想说些什么，听到这句话，立马噎住了。
队内确实不和，卓越也确实没有亲口说过信任他。
出乎预料的，卓越对着镜头说了一句，“信与不信，大家看后面的比赛就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不占有后面战队的采访时间，告辞。”
坐在位置上的颜术还没回神，就被卓越扯着衣袖走出去了。
卓越似乎憋着气，走出采访室的时候脚步急匆匆的，颜术好几次险些没跟上他的步伐。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卓越气不过，转身把颜术抵在墙上。
“你是笨蛋吗？”
颜术被吓了一跳，贴着墙没敢动作。
“你没有脾气的吗？刚刚那个主持人明里暗里骂你、你……”卓越说着说着砸在墙面上的拳头慢慢滑了下去。
在休息室里的SR后勤看到他们差点吵起来，走上前来，“卓队，你们怎么又吵架啊？别吵了，简教练叮嘱我了，要看好你们的。”
卓越像只被困在牢笼里的恶兽，心里烦闷却无处宣泄，他愤愤地往沙发上一坐，忍着脾气自我消化。
休息室里诡异的安静了。
就在沉默继续持续下去的时候，颜术突然轻声来了一句，“我当年试过了，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因为我输了比赛。”
如此平淡的一句话，从颜术口里说出来的时候甚至就像“我没吃早饭”一样轻松。可是其中的心酸苦楚，浸透了每一个字。
卓越眉心微动，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他的半边刘海有些长了，正好挡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刘海之下，卓越的眉眼写满了心疼和难过。
颜术没把采访当一回事，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打季前赛，至少打进常规赛。
后勤小哥看着休息室一左一右的两个人，他为难地挠挠头，“那个……有件事儿……”
“说。”卓越头也不抬。
小哥尴尬地举起手机，“刚刚抢回去的火车票，今天回去的票，就抢到我自己的，你们两个的票没抢上，都是明天的车票。然后我找了可以回去的交通方式，都要明天早上才能到。我的意思是……你们二位，不如……”
“别挤牙膏。”卓越心里烦得慌。
小哥眼睛一闭，心一横，“你们二位开一个房，在这睡一晚。”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不睡觉吧。小哥的这个办法明显是最好的，颜术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我都行。”颜术的言下之意是要看卓越愿不愿意。
想来上次发生了那种事情，卓越一直躲着他，应该不会开一间房睡一起的。
卓越想都没想，“可以。”
颜术愣住。
小哥缓缓举起手机，颤颤巍巍地说：“附近的酒店只有大床房了，也可以吗？”
感到危险的颜术：“不可以。”
心不在焉的卓越：“可以。”
小哥满脸问号，一时间不知道听谁的。
颜术被小哥盯着看，实在是不好矫情了，头一低妥协了，“可、可以……”
“那就这么办了，好吧？我下次一定提前几天就订票。”后期小哥摸着后脑勺，笑得特别憨。
这个小哥是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卓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暂且在附近的酒店安歇下来。
后勤小哥把房间开好后，贴心地将两人送到房里。
“那我，我先回去了。卓队，能不能不告诉许叔啊，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记订票的。”小哥掌心合十，闭着眼请求。
卓越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回去吧，别错过高铁。”
小哥走到门口准备走，但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停下关门的手，退回房间里探头探脑道：“你们不要吵架哦！”
卓越沉默了。
颜术整理行李的动作停下。
两个人都格外的静默。
“也不要打架哦！要相亲相爱知道吗？我到高铁上会给你们打视频电话的，你们好好的。”小哥说完看了眼手机时间，“来不及了，我走了，卓队、颜哥。”
后勤小哥风风火火地关门离去，留下房间里相对而坐的两个“哑巴”。
颜术看着一米八的大床，“我睡小沙发上就行了。”
听到这话，卓越才想起来自己会说话，“你这是怕了？”
“上次，失误。”颜术坐到沙发上，“我不喜欢和人一起睡。”
卓越盯着那张单人小沙发端详了许久。
在这上面坐一晚，怎么可能睡得好？
“我喜欢，上来睡。”卓越抱着臂，抬了抬下巴。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颜术的手机响了。
一串号码，信息标注是来自京城的。
颜术回国后换了新的手机，他觉得这种来电基本是诈骗电话，但现在气氛不太对，还是接个电话缓缓比较好。
想到这里，颜术按了接听，“喂？”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有细微的噪声。
颜术觉得奇怪，正想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才开口。
“阿月。”
嗓音带着干涩，短短一个音节就跨越了手机的通讯线。
能用雪月的月字来称呼颜术的，只有TW战队的老队友。
颜术整个人明显僵住了，握着手机的手猛地震了下。
“阿月，我是……”手机另一头的柳浩旷站在基地外面的空地上，望着漆黑的天空，迟迟不能念出自己的名字。
颜术深吸一口气，确认声音是那个人，他轻声唤了一句，“副队……”
站在颜术身后的卓越听到“副队”二字，神情微变，静静站着，仔细听着颜术那边的通话声音。
柳浩旷清了清嗓子，“你……回来了？”
“嗯。”
柳浩旷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年出国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回来也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我当初怀疑你……”
“副队长，我现在只想好好打比赛，你怎么想都是你的事。”颜术平静道。
柳浩旷捏皱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怎么是我的事？我信你了，我……我不该怀疑你的，我才知道你……你是因为父母的事情，才发挥失常的。至于录像，我也听有人说……”
“副队，别说了。”颜术苦笑，“别说了。”
“只要你愿意，我替你做担保，回TW吧。”柳浩旷真挚道。
颜术不受控制地摇头，“其他人不信我，我不想回去了。”
当初被队友打骂，他的解释根本没人信，又怎么能心平气和地回去呢。
“阿月，我信你，回……”
颜术还没听清副队长后面半句话，手机就被身后的人抢走了。
“别在季前赛的时候挖人墙角柳队长，颜术现在是我的人。”卓越说完就挂了电话，根本不听柳浩旷的回复。
“你……”颜术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卓越刚才那么做倒是帮他省了事，于是闭嘴不再多说。
卓越视线一移，看到颜术的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忧郁，眼神带着薄薄的雾气。
卓越皱眉，抬手掰过颜术的下巴，“怎么，柳浩旷是你前男友？”
“我不喜欢男的。”颜术只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一时间心情不太好。
卓越挑眉，随口问道：“他喜欢你？”
“副队有女朋友了，你瞎说什……”颜术说着说着就住口了，他想起来在网上看到过柳浩旷的女友照片。
下面还有网友开玩笑说……
说那个女生长得像颜术。
再结合以前在TW战队时，柳浩旷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照。
颜术多少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卓越看到颜术犹豫的模样，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我看也是，他的小女朋友，跟你长得有三分像。”
“你想多了。”颜术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世界上巧合很多，也许这件事也是巧合呢。
“颜术，你说你算不算红颜祸水呢？”卓越嗤笑，“要是更多人知道……”
“不会的。”颜术道。
“那天你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卓越眯起眼睛，“你那个样子，柳浩旷也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