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秦青灼和明南知的气氛尴尬。秦青灼吃完早饭,背着书箱去上学。

  心里嘀咕着南知今天对他有些冷淡。

  他又想到昨晚的事,臊得面红耳赤。他没有谈过恋爱, 更没有和男人谈过恋爱,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今日下学后他就抓紧时间去书铺里买书。

  秦青灼回到玄班继续读书。

  乡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郡学中的书生们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往日课下吵闹的声音也渐渐没有了, 他们都很认真的在看书。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古代的科举录取率极低, 有许多的书生就是读了十年书也依然折在里面,十年的寒窗苦读化为虚有。

  学成文武艺, 货与帝王家。儒家讲究积极入世的态度,在这样的观念下, 许多读书人也把自己一生的抱负寄托在这次科举之上。

  秦青灼的心态变得更加沉静,他看着堆在书桌上的四书五经, 如数家珍。

  许青阳也看着书籍,他也有试卷要做。

  夫子们开始给书生们开始流畅的拉通整本书籍。

  陈夫子讲完课放下书籍, 在讲台上说道:“在七月份的时候, 我们会在郡学举行一场考试。天地玄黄四个班都会排名, 这是郡学对你们这些日子的考究,让你们在参加乡试之前知道自己的短处能够及时补救。”

  “是,陈夫子。”

  《大学》是四书中之首,它确定了“三纲领”和“八条目”。三纲领是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八条目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秦青灼看大学看得最多, 其余的几本书也是背得滚瓜烂熟了。

  “秦兄!”许青阳喊道。

  “许兄, 怎么了?”秦青灼在郡学的小径上走着, 许青阳拿着书从他面前走过来。

  “秦兄, 我和其他班的师兄打算讨论学问,你要不要参加?”

  秦青灼沉思后摇摇头:“多谢许兄, 我还有事就不参加了。”

  要是以前陆夫子还没有来,他还会去参加什么学问,看能不能有收获。但现在陆夫子来了,他的时间没有功夫耽误了。

  在郡学的这段日子,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缺点。

  秦青灼拱手后离开。

  许青阳看着秦青灼的背影,只好自己去了。

  ……

  陆夫子在学舍中把几本灰扑扑的书拿出来,吹了吹书籍上面的灰。秦青灼这小子把四书五经已经背熟了,陆夫子考他哪一段,他都能回答得上来。

  在乡试中只把四书五经背熟能考上一个举人,但却不能出众。陆夫子发觉秦青灼的思想有很多新奇的地方,但有些思想却是太过匪夷所思,秦青灼要学会让自己的思想和这个时代相融洽。

  陆夫子一针见血的看到了秦青灼的问题。

  “夫子,学生来了。”秦青灼走进学舍,恭敬的对陆夫子拱手。

  “这是为师在太学时的一些见闻,你先看看,再把你的诸般感受写下来。”

  秦青灼:“……”

  这不就是读后感。

  他坐下来,翻开了陆夫子的笔记。

  陆夫子坐在一旁喝茶,拿着书卷悠哉的看书,外面暖意融融,室内只有书籍翻动的声音。

  陆夫子瞥见灰衣的一角,他起身从里面走出了院子,果然在院子门口站着陈夫子。

  陈夫子看见陆夫子,双方都是有修养的人,互相拱手行礼。

  陈夫子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过陆夫子,对于这个人的记忆也远远的停留在求学的时候。

  第一次接到陆夫子的信,陈夫子还有些惊讶,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拆开信封才知道陆夫子是为了徒弟,这样的人……也有徒弟了?

  陈夫子抱着好奇心和一种复杂的心思让秦青灼入学了,并且安排在自己的班上。

  “老陆,好久没见了。”

  “是很久没见了。”

  “你的徒弟是一个好苗子。”陈夫子看了看在学舍里坐着的秦青灼,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他还差得远。”陆夫子挼着胡子。

  “这次乡试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握,淮郡的学子太久没有出现在朝廷的高位上了。”

  陆夫子淡笑:“老夫从来不去推测,徒弟自己考的成绩对得起自己就好。”

  反正考不好,那就换一个徒弟。

  “老陆你的心态还是这么好。”陈夫子感叹。

  秦青灼坐在屋子里看书,突然后背发凉打了一个寒颤。

  他越看陆夫子的书越是沉迷,陆夫子的有些思想和他的很契合。

  没想到坑徒弟的陆夫子森*晚*整*理还是高人。

  “徒弟,你可千万不要给我丢脸。”陆夫子走进来露齿一笑。

  秦青灼:“……”

  他觉得手上的这本书不那么好看了。

  等到了时辰秦青灼夺门而出。

  秦青灼背着书箱窜逃出郡学,在郡学旁边都有书铺,郡学中的夫子很多人推荐去那边买书,让秦青灼怀疑这家书铺是哪位关系户开的。

  但价格很公道,这地方也近,秦青灼就在这里买了便宜的纸笔墨,他在郡学读书还是很费纸墨的。自打陆夫子来了以后,他也更费笔了,毛笔都写掉毛了。

  真是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

  陆夫子作为他的夫子当然也给他开小灶,但他是实践派的,任何问题都会让秦青灼去闯一闯,撞一撞,然后他再闪亮登场。

  对于四书五经的问题更是敷衍,他就会反问:“你没读过书吗?”

  秦青灼想吐血。

  做试卷做了错题,陆夫子沉思片刻就会说:“这有什么难的,自己下去想,实在想不出来再来问,你要学会自强自立。”

  他想打人。

  在书铺买好了自己需要的书籍和文具,秦青灼走出了郡学周边的范围。他平素里对话本这类的书籍没什么需求,自然不知道去哪找。

  但是之前玄班中有人在说,在公宜街的一个小巷口有一个书店专门卖一些书籍,看着老刺激了。

  秦青灼没刻意记,但昨日就想起来了。

  他走到公宜街,果然在一座房子之间有一条小巷口。

  秦青灼跟做了坏事一样,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到他,这才走进阴暗的巷口里。

  这巷口极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乌漆嘛黑的。秦青灼走了一段路,眼前突然大亮,秦青灼走出了小巷口,他看见了一块挂着牌匾的书铺。这书铺和平常的书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那牌匾上面不著一字。

  他心里有直觉,这应当就是在同窗口中刺激的源头。

  秦青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背着书箱走进去。

  店小二热情道:“客人里面请,我们这里的书应有尽有!”

  秦青灼穿着郡学的蓝白衣袍,头发还带着蓝色的发带,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

  “我先自己看看。”秦青灼礼貌的说。

  “那客人先自己看,我们这里的书都好看。”

  秦青灼心里有鬼,听见店小二的话,心脏骤然加快。他走进书架旁,手指颤抖拿着书。

  他随意抽了一本书,犹豫的打开了书本的扉页。

  “秦青灼?!”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书铺里传来。

  他手上一抖,立马把书本放在书架上。

  杜伦震惊的走过来:“你也在这里?”

  杜伦把自己的书籍看完了这是来买一本放着。等他再把这一本看完后,他在乡试之前就不看了。

  秦青灼:“……”

  “杜兄在这里,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秦青灼理直气壮的反问。

  杜伦一时之间被秦青灼的话凝噎住了,在这个书店里有理直气壮的吗?

  果真是道貌岸然。

  “你也是来买书的?”杜伦艰难的问道。

  “我是来学习的。”秦青灼不满的想杜伦用词不严谨,这在策论中一定落不得好。

  读书的事一律都叫学习。

  秦青灼面无表情的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杜伦反而很尴尬,他拿了一本书匆匆结账就离开了。谁能在这样的书铺里看起书来,一般都是买回去偷偷摸摸的看。

  秦青灼脸皮之厚超出常人!

  听见杜伦的脚步声消失了,秦青灼关上书籍。这本书写得太露骨了,他不喜欢这样的。

  他看见一本封面写着《孽海情深》这四个字,一瞬间就被吸引了。

  他抽出这本书打开。

  秦青灼知道主人公是一个小哥儿,他的身世凄惨,然后他翻开了一页,立马就是皇叔了。

  他父亲的兄弟受到他父亲的托付来照顾他,结果照顾到了床上。

  嗯……

  嗯?!

  秦青灼面红耳赤。

  这本书图文并茂,秦青灼用颤抖的手翻开了下一页。

  好怪。

  再看几眼!

  下一章就是两个人坐在床上,男子在下面,哥儿在上方。

  秦青灼啪的一声关上了书籍。震得书架顶上的灰尘都落下来了。

  他拿着这本书到书柜结账:“这本书多少钱?”

  书铺的老板一看秦青灼穿着郡学的衣服,又拿着这样的书,露出一个秘而不宣的笑容。

  他说了一个数字,秦青灼觉得合理递了银子就把书放进书箱里带走了。

  秦青灼在淮郡求学,另一边在清泉村的秦父刚锄完地回来。自从秦青灼走后,他的干劲十足。

  把自己家里的田地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这一年的收成都是他们家自己,不用再去给官府交税了。

  清泉村里的人都羡慕他!

  他们家的田地还没有五十亩地,村子里的人委婉的向秦父表示,想把家里的田地挂在他们的名下,不给官府交税,但一年会给秦父一点钱。

  白婉:“这也是个办法。我娘家那边的大哥和二哥也来问我来了。以前青灼没有考上秀才,白家看我们就是累赘,现在大哥的儿子没有考上秀才,反而是青灼考上了,这又想来拉拢了。”

  秦父一拍桌子:“这样吧,先紧着自己人,以后免得落得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但我们还是要收取一点铜钱。”

  宗族在乡下的力量很顽固,秦青灼目前是白家和秦家最有出息的孙辈,白家和秦家的人不是蠢人,这要是得罪他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云珂因为秦青灼的缘故,在石家也好过一些了,石家这些人都惧怕他这个秀才弟弟的。

  “云珂啊,这个鸡蛋给你吃吧,你身子骨弱,多补一补。”石夫郎面容慈祥。

  “多谢阿爹。”秦云珂毫不客气,把鸡蛋一分为二给了石大志一半。

  石大志在石老三愤愤的目光下低头把一半的鸡蛋吃了。石老三夫郎生了一个男孩,这也是石家喜庆的事,但秦青灼一考上秀才的事情传来,全家的焦点就变秦云珂了。

  这哥儿出嫁了,他的身份主要是看丈夫,丈夫不行,还要看娘家的强弱,这回秦青灼大大的给秦云珂争了一回脸。

  石老三看他大哥身材精壮,在镇上干活的人也喜欢喊石大志去干活,却不喜欢喊他。

  家里的田地一般都要由长子继承,他大哥娶的秦云珂又是村子里远近闻名的美人,现在还有一个秀才小舅子,怎么什么事都让他大哥摊上了。

  这个人怎么不是他了!

  听说那秦青灼是整个平县的第一名,老天爷啊,这读书读得要多好,才能读到全县第一,这不是前途无量吗?

  石老三嫉妒的看着秦云珂和石大志回屋了。

  秦云珂关上门。

  “大志,青灼名下不是有五十亩地不用交税吗?娘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让你挂十亩地。”

  石大志心中一跳,吞了吞唾沫,立马凑上去急促的问道:“这是真的?”

  “我难不成还会骗你。”秦云珂轻哼一声。

  十亩地已经不算是小了,要是把家中收成最好的田地挂在秦青灼名下,那能免不少税呢。

  “按照我想的,就把我出嫁后官府分的田地挂在青灼的名下。”秦云珂有自己的小心思。把自己的地挂在弟弟的名下,他出嫁后的田地自然是算他们这个小家的。

  “不妥,这家里会闹。”石大志拒绝。

  “那怎么办。”秦云珂想了想也觉得不妥,这不是他一个人把好处给吞了,还不知道石家会怎么编排他。

  “我们挂五亩地,让爹和阿爹挂五亩地。”石大志又想到了自己的小家。这本来就是秦家给秦云珂的份额,让爹和阿爹占了一半已经算孝顺了,这样他们也无话可说。

  秦云珂点点头:“那就这样吧。青灼的五十亩地还不知道怎么分的,这也是个精细活。”

  农村家庭的人家里往往人丁兴盛,秦家和白家就有不少的人,这事爹和娘定是烦着,不分也不成,一堆人盯着。

  他是秦青灼的亲生哥哥,短了谁的也不能短了他的,这就是血缘之情。

  石大志对自己的小家也有些心思了,不像之前一样傻乎乎的愚孝。

  他出了自己的屋子就把这打算给爹和阿爹说了。

  石夫郎听说只给五亩地,脸色有些阴沉,但还是强忍着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石大志什么也没说应了一声,憨憨的走出门了。

  “你看看,老大这不是防着我们吗?!明明就有十亩地,就给我们五亩地,就是为了自己的那个小家!”石夫郎暴怒道。

  石父:“你小声点。再说这本就是秦家给老大夫郎的,要是秦家知道我们把老大夫郎的份额全占了,这还怎么看我们这个亲家!”

  “你就当这是白得来了,不要多想了。”

  石夫郎还是在生气,但看见石父的脸色就收敛了些,心里恨得牙痒痒。这一定是秦云珂把他大儿子教坏了,以前大志从来不敢这么说话!

  ……

  秦青灼还不知道村子的这些事,他背着书箱回家。夜里也不去睡,打算挑灯夜读。

  明南知虽然心里还生着秦青灼的气,这时又不免担心自己的相公:“相公,你读书别读得太狠了,还是要早点睡。”

  秦青灼迎上明南知的眼睛,垂下眼眸有些心虚:“我知道了,再把书本看一看,背一背我就睡了。”

  明南知躺在床上,秦青灼吹灭了蜡烛,提着灯笼走出去了。

  家里的地方五脏俱全就缺了一个书房。秦青灼找了一块木板把外堂隔开,搬来一张书桌和椅子就当是书房了。

  这银子不好赚,他读书花钱的紧。

  秦青灼深感乡试越来越近了,他是真的想在回顾一下在学堂学的知识。他把灯笼挂在墙壁上,自己拿着书本,开始小声的背诵。

  他背的不再是书本中的原文,他已经在背注释和译文。在历年来的科举中,还有写得好的策论了,朝廷也让人订正出来了,以供天下学子欣赏学习。

  秦青灼背了一会书,就开始背策论的范文。

  等他去睡觉的时候,外面有打更人打更了,秦青灼困得不行,他去睡了。

  结果睡梦中他成了话本中被哥儿父亲托付的兄弟,明南知成了那个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