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高铁票买的时间最近的,过了安检他一路往站台狂奔,赶着停止检票前的一分钟里上了车厢。
“你好,5F,我里面的座。”
车厢密闭不透气,林琛涨红着脸喘着粗气终于找位置坐好。
跑的小半截路越想越气,他这会的肺泡都要一个个炸开。
憋着火坐了三小时多的高铁让林琛到了沈阳,出了火车站也没时间休息,他打车又赶忙向着机场奔去。
他没带多余的行李办理登记都很快,今天赶路一直都火急火燎的,直到飞机座椅的安全带绑在腰上,脊背朝着后方倒去耳鸣感占据神经,他才稍稍放松呼出一口长气。
心里的火也顺着这口气平复了不少。
厚重的云层漂浮在四周,林琛掏出兜里撕碎的废纸重新看了一遍。
8月5号,两个重度,却告诉他自己在买橘子,他他妈的是真能装。
林琛不知道这趟突然的旅途会遇见什么东西,但无论发生什么,他这次都会把祁硕带回来。
望着前方不远的月亮,他现在只祈祷情况不要太糟。
而另一边的祁硕全然不知林琛的到来,被骂了一句他还挺开心,看着挂断的屏幕咧起嘴角笑了笑。
以为林琛再也不会理他了。
他不明白这通电话来意,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惊喜。
退学申请已经交了,林琛今天也鬼使神差般给他打了电话。
祁硕心情还算不错地走到客厅倒出几粒药放在嘴里,一通电话的欣喜冲昏了头脑,直到白色药片的苦涩占据口腔,他才发现自己没烧热水。
他含着药片端杯去了厨房,可水龙头的自来水也突然停了,受不了这恶心的苦味没多久他就跑去厕所吐了。
太难吃了。
等吐干净他擤了把鼻涕重新站起身,一旁沾满水渍的镜子倒映出他憔悴苍白的脸。
他低下头看了眼手腕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忍不住自嘲一声,“怎么会有傻缺喜欢你呢?长得可真丑。”
他走出卫生间拿起桌子是半个饼子咬了一口,对着空气略带骄傲地说:“我喜欢的人很好看。他会唱歌,还会弹琴,会做饭,长得很帅,他未来估计会是一位特别优秀的外科大夫。”
紧接着另一个沙哑的声音也在房间响起,也还是他自己的不过满是低沉,“哪跟你这个丑八怪似的。”
他们还会再相见吗?如果他活着的话,死了那就是死后的事情了。
再见面也许在某年某月某个陌生的城市,人潮人海中彼此擦肩而过,那时候的他是否还能记得林琛过往的脸。
但如果他死了,生前的这份羞愧会被当做死人的遗憾全部被时间掩埋。
不过那时候他照样不敢去给林琛托梦打扰到他,这样他会悄无声息的离开,一步抵达没人惦念的第三场死亡。
两种可能,好像都还行。
家里的水一直到晚上才来,祁硕也懒得烧水,随便用自来水顺了几粒药咽了下去。
房间有些冷,等困劲袭来他冻得浑身发抖裹在被子里。
林琛等出机场已经在凌晨一点了,虽然是半夜但这边的天气也实在暖和,都没到零下,穿着羽绒服过来的他后背冒起一层汗。
等站在机场大门口又来了新的问题,就是祁硕家不在市里,要去县里他还得租车。
可大晚上的人生地不熟他上哪找车,就在林琛看着手机一筹莫展之际,一光头大叔叼着烟裹了裹身上的棉外套推了推他的背。
“小伙!去哪啊?”大叔笑着问他。
林琛找出祁硕家里的位置摆在他面前,“这个县里的这儿,能去吗?”
大叔也是看出林琛是去办急事,看了眼位置便狮子大开口道:“给钱就走,包车八百。”
林琛绷紧下颌喊了声:“什么?八百?你打劫啊!”
大叔气定神闲慢悠悠地给他解释起来:“你现在要是不坐只能等过两天大巴了!别看这里暖和,山上现在可全是冰,大巴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你在机场住宾馆那可不止八百。”
林琛蹙紧眉心道:“我之前坐过!之前不是一百吗!”
大叔抖着脸上的肉笑了笑,“你也说了是之前,那要是白天天气晴山上光溜的我也一百,但现在不行。你要是不急那就等大巴吧。”
如果山上真的没车,在这里等得到猴年马月。
林琛咬咬牙,“走!八百就八百!”
光头大叔乐呵呵笑了几声,“好嘞!”
不一会他带着林琛来到地下车库,而林琛看着五菱宏光的铁皮彻底傻了眼,“这车你要我八百?”
“四个轮能跑不就行了。”
林琛权当今天破财,他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开快点!”
没多久车子驶出灯火通明的市区绕进黑压压的山里,大叔递给林琛一块口香糖说:“小伙,要不是你出的钱多,我这趟不走。这关山可死过不少人,这车下面就是悬崖,上面也是,掉下来几个大石头都能砸死人,我有命赚钱没命花。”
林琛看着窗外一片漆黑问:“没高速吗?”
几个拐弯前大叔转动方向盘说着:“高速冻着封了,只能进山。今天就是看命的时候。”
“你就开吧,我命硬,死不了。”
到了后半夜里车子还在一圈圈地往上绕山路,林琛不晕车也被左右晃得恶心。并且大山黑沉沉地压在面前,特殊的压迫感笼罩在周围让他后背发凉。
林琛拉起拉链问:“窗户是不漏风。”
司机说:“没,就是没暖风,你凑合凑合,一晚上就到了。”
“嗷,好。”
越到后半夜温度越低,林琛裹紧衣服缩成一团。
等车进县里已经早上六点了,中间绕过大大小小的村镇再加上天还没亮,到了目的地时林琛打着盹都没反应过来。
“到了,这就是你给我指的那小区。”
林琛搓了搓发皱的眼皮,“几点了?”
“六点,还早。”
“好。”
林琛扫码付了钱,抬起僵硬的腿走下车抻了抻发麻的腰。
他努力吸了口气,鼻腔内钻进一阵清新的泥土味。
连绵成线的山就立在身后,林琛看着眼前有点陌生的小区呼出几口冷气,低声喃喃一句给自己打气,“我来了。”
林琛摸黑上楼,楼道的感应灯听见脚步声亮了起来,他站在二楼敲下房门,“哐哐——”
没人出来。
林琛心想是不是在睡觉没人听见,他便略微使劲用拳砸着门,但屋里始终没人应承。
这时从楼梯上下来一位拿着红色的广场舞扇的卷发阿姨,林琛揉了揉鼻子问她:“你好,我想打听一下这家里人呢?”
“你是亲戚啊?”女人尖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琛,这是个没见过的陌生的面孔。
林琛点点头,“嗯。”
“亲戚你都不知道他家的事?”简单的对话后女人猜测林琛是个远方亲戚,便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哟,这家子可不吉利了。我住他楼上,老能听见房子里有个疯女人在哭,跟闹鬼似的。今年七八月的时候吧,这里面那个女人没了。”
突然的话语林琛被吓得一抖,“没,没了?”
“啊!跳楼了,你是亲戚你都没听说啊,我们全县都听说了!可不吉利了。”
“跳楼了?”
梁春华死了,这个信息让林琛简直难以置信。
他有些慌乱地抠了抠手指,接着问:“那他家里是不是有个儿子跟我一样大?”
“是。长得挺高挺瘦,好像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看那头发和样子像从牢里出来的,那瘦的说不定吸大烟呢!不过那少年也可怜,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像他妈疯了,他差点都被杀了。”
女人云淡风轻的描述像一道惊雷轰然劈在林琛头顶,“杀了?”
“没死没死,我还见着过那少年呢!反正这家人有点惨,这房子空着都没人敢靠近,大半年都没住人了。”
“昂昂。”
“我们这一些邻居搬不了,现在都在门上贴的符辟邪,你这亲戚早点回去吧,都死光了还看啥?”女人说完就走了。
“昂,昂。”林琛了然地点点头,看着紧闭的大门心脏像被紧紧攥住。